肚子都吃不飽還談什麼倫理綱常?倫理個毛啊。
當初洛天音在夜宴中于赫連濁叫板的時候,是慕容靜兮第一個站出來的。
女人的友誼,果然都是狗屁。
驀地,嬌小的身影被攏在一片陰影當中。
「哦?」頭上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那麼,我如你所願。」
慕容靜兮一愣,頭頂上是朱雀溫柔的過分的目光︰「沒有人告訴過你,她是不能動的嗎?從今天起,你就去地庫吧。不必再看見太陽了。」
慕容靜兮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那男人的目光和聲音明明溫潤的好似陽光,為什麼她卻只感到了徹骨的寒冷。
遠方卻極快的飛奔來一個高大的身影,卻是突然「噗通」一聲跪在朱雀腳邊︰「請大人收回成命,小人原意以性命擔保慕容小姐以後,萬不會冒犯洛天音。」
「玄若歌,」慕容靜兮銀牙咬的咯咯響︰「你給我起來。你是不是個男人?」
玄若歌卻連動都沒有動,年輕英俊的臉孔上帶著謙卑的微笑︰「請大人成全,請洛小姐成全。靜兮她,她身子不好。」
「身子不好,會有人替她醫治。」朱雀聲音依舊和緩有禮,卻又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持。
玄若歌臉色一白︰「地庫那樣的地方,不適合女子。她病懨懨的只會影響大人的工作,小人願帶她前往。」
「 。」玄若歌突然就付子磕了個重重的響頭︰「小人保證會做出兩人的工作,定然不浪費島上的糧食。」
「請大人成全。」「 」又是一個極重的響頭。
那樣大的聲音叫洛天音都覺得,自己的額頭好疼。
慕容靜兮眸光中波光一閃,卻將牙齒咬的更緊︰「玄若歌,你個懦夫。你再不起來,我一輩子都不會再見你。」
玄若歌身子微微一顫,卻仍保持著額頭觸地的姿勢,一動不動。
「你起來吧,」朱雀笑的比春風還要和煦︰「我成全你,不過,你的女人脾氣要好好改一改。下一次,未必有這樣好的運氣。」
「謝大人。」玄若歌最後磕了個頭,嗖一下從地上站起來,拉著慕容靜兮毫不猶豫地扭頭就走。
他不能在留下,再留下來他會讓人看到他憤怒的臉孔。他現在的樣子決不能讓人看到,為了活著,決不能讓人看到。
洛天音看著他們的背影,唇角浮起一絲溫暖的笑。
玄若歌是月光城城主的嫡長子吧,那樣尊貴的身份,只怕除了父母祖宗誰都沒有跪過。如今,那樣卑微的低付在地上。全是為了慕容靜兮啊。
慕容靜兮,你知道嗎?你很令人羨慕。
有個男人,為了你甚至可以付出比生命還要珍貴的尊嚴。
但願你,能看的到。
「不必羨慕,你會比她得到的更多。」
朱雀習慣性地將她耳邊的碎發挽起,輕輕別在耳後。
這個動作,他做了無數次,早就是一種下意識的行動。
洛天音卻突然往後一退,滑膩如絲緞一般的發絲突然就從朱雀指尖流走,半根不勝。
朱雀還保持著手臂高抬的動作,愣了。
洛天音也是一愣,在朱雀踫到自己頭發的時候,她完全也是無意識地退開。就好像骨子里並不希望他的觸踫。這樣的情況,從來沒有過。
「那個,」她不自然的模了模自己的鼻子︰「我……」
「對不起,我嚇到你了。」
朱雀並沒有等她說完,還是那樣溫和的輕輕說道。
只是如往常一般溫柔的笑容中,卻多出了一絲兩人都沒有覺察到的苦澀。
阿棄非常乖,從河邊回來的一路上,沒有說過一句話。
洛天音輕輕嘆口氣︰「你可是想說什麼?」
阿棄咬了咬嘴唇,終于還是搖了搖頭。
「阿棄,不要被自己的眼楮騙了。」洛天音知道,今天朱雀對慕容靜兮和玄若歌的羞辱,定然是給他幼小的心靈投下了陰影。
「所有的事情,都要用心去感受。只有你自己的心才不會背叛自己,眼楮卻總是上當。」
阿棄小眼楮一亮,拼命點頭,一臉的似懂非懂。
洛天音心中好笑︰「慢慢你會懂的。我只想要你知道,信任是這世界上最難得到的東西。但是,假如你已經付出了信任,那麼就不要輕易的去懷疑。所以,不要去懷疑,你原先一直堅信的東西。」
阿棄仍在拼命點頭,雖然他不是很明白洛天音的話,但就是覺得,這個特別的女人說的每句話都是對的。
用她的話來說,這叫什麼來著?對了,信任。
既然曾經選擇了信任她,就不要去懷疑。所以,那女人做的每件事,都是對的。
洛天音可不知道,自己這一時興起教育小孩子,竟然給自己未來的生活中增加了個無比狗腿的忠誠跟班。
卓雅眼神中閃過一絲欣慰,她固執的仍然不原跟阿棄親近。
但,並不代表她不關心阿棄。
「卓雅,」洛天音輕聲說道︰「你可听說過地庫?」
「地庫?」卓雅臉上竟難得一見地閃過一絲恐懼︰「怎麼問起這個?」
「慕容靜兮和玄若歌今日會進入地庫。」
卓雅的手微微一抖︰「地庫,是碧水城所有人的噩夢。沒有人知道地庫里究竟有什麼?因為,進入地庫的人從沒有活著出來的。」
「你說什麼?」洛天音心中巨震。
「一入地庫,非死莫出。」
洛天音眉頭微皺,她總覺得,碧水城除了那遼闊的水域天險之外,定然還有什麼極厲害的底牌。
否則,島上的囚犯比守衛多出了不止一倍,為什麼卻沒有一個人能逃得出去?
在她想到辦法離開之前,一定要先找出碧水城的底牌,否則,怎麼能安心。
但,朱雀的到來雖然給她帶來了眾多生活上的便利和好處,卻也叫她太過顯眼,每天明里暗里無數雙眼楮盯著她,不能隨意地走動。
所以,這個任務交給了慕容靜兮。
她原以為一個得罪了她這樣紅人的人,會放松所有人的警惕。
行動上能得到無比的自由。
但是,沒想到她竟被送到了非死莫出的地庫?
朱雀怎麼會知道那個地方?又為什麼要將他們送入地庫?
她心中突然就升騰起深深的不安。
「你不用太擔心,」卓雅將手搭在她肩膀上︰「慕容靜兮雖然身體虛弱,但我看她面相並非短命之象,反而福澤綿長。」
「我一直不明白,」洛天音微微皺眉︰「島上的囚犯比守衛還多,為什麼就沒有一個能逃出去的?而且,島上囚犯身份都不簡單,世家大族最不缺的就是子嗣,我實在不明白,赫連濁和這里的守衛,為什麼卻將囚犯的性命看的那樣重?」
卓雅冷冷一笑︰「你不知道吧,島上每個囚犯都被下了蠱。」
「下了蠱?」洛天音對這個詞語相當的意外。
「是的,是蠱,子母蠱。我們月復中的是母蠱,各家族長所中的是子蠱。只有母蠱好好的存活,子蠱才有生機。若是母蠱宿體死亡,子蠱宿體則必亡。所以,那些惜命如金的大家族長們,為了自己珍貴的生命,自然不會改變繼承人。」
「嘶。」洛天音倒吸了口冷氣,好歹毒細膩的心思。
這樣的子母蠱既能保證這些世家嫡子女的地位不變,又能保證世家大族的手中勢力為自己所用。沒有人敢反抗,因為,沒有人想死。
所以,囚犯的生命就變的非常重要,畢竟,死了一方,另一方定然也保不住。
少不得就要去尋找新的目標。
「那麼,為什麼不逃走?對于母蠱宿體的人來說,實在沒有什麼危險性。」
「以前听說也有人想要逃走過,碧水城從不派人阻攔,甚至還提供船只。可是在橫渡碧水河的時候,那些逃走的人突然就狂性大發,能用手活活把自己摳的腸穿肚爛,死的異常淒慘。所以,此後,再沒人敢走過。」
洛天音眉頭一皺︰「竟有這樣的事?那呆在島上的人就沒有出現過這樣的事?」
「沒有,」卓雅微微搖頭︰「島上的任何人,從沒有發過狂。」
「你剛才的形容,與其說是癲狂,不如說更像是毒發。難道,這碧水城中會有什麼東西抑制了蠱蟲發作?」
「很有可能。」
洛天音眉頭顰得更緊,這倒是個麻煩事。她能確定,她肚子里沒有奇怪的東西。
所以,她突然間就不明白為什麼她會出現在這里。
顯然,她來的原因和這里所有人都是不一樣的。
就像朱雀說的,她想走隨時可以走。
但是,其他人呢?
慕容靜兮,玄若歌,包括阿棄和卓雅,他們要離開碧水城,就萬不能讓蠱蟲發作。
無論如何,她都要找出碧水城中壓制蠱蟲的方法。
她這個時候無比盼望見到長孫元軼,雖然她一直不承認長孫元軼本事比她強。
但某妖孽的確是從圓空那里學來了一身出神入化的醫術,也許,他在這里會比自己更快地找出那東西。
此刻,長孫妖孽突然就莫名其妙地很打了個噴嚏。
不由自主地抬手揉了揉鼻子,一緊韁繩,坐下通體烏黑,幾乎快于黑夜融為一體的馬瞬間就停了下來。
「主子,」納威策馬走到他身邊︰「可有吩咐?」
「恩?」長孫元軼微微一愣︰「沒有,只是累了,想休息一下。」
納威嘴角一抽,主子思維果然與正常人不一樣,這個時候,不是該趕路的嗎?
長孫元軼說到做到,立刻就下了馬,靜靜佇立在黑暗的夜風中。
天空,為數不多的幾顆星星寂寥的眨著眼楮,將自己微弱的光灑向大地。
「納威,你冷嗎?」
「啊?」納威不明所以,主子的問題怎麼越來越讓人模不著頭腦?
大晚上突然下馬看星星,然後,那樣溫柔的問他,你冷嗎?
這情況,貌似,貌似,不該出現在他身上啊。
他突然就打了個哆嗦,男主子這是有多思念女主子啊?
這是傳說中的目標轉移?他的溫柔,他可享受不了。
「不冷。」于是他斬釘截鐵,中中氣充沛的一聲大喝。
同時不忘後退五步,跟自己的主子拉開一個絕對安全的距離。
長孫元軼終于將目光從星星上收了回來︰「不冷就不冷,不用那麼大聲。」
「去看看,御風回來了沒有。」
「是。」納威策馬朝前方奔去。
長孫元軼回頭看看跟在身邊的人,唇角微微一勾,不過淡淡一笑,卻好似連天上的星星都瞬間閃亮了不少。
「大家都來好好休息一下,今晚,只怕有客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