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相信痛苦
但是在我不知道的時候
有人在一步步、一步步走向死亡。
——聖埃克蘇佩里
光著腳,坐在房頂上,星光暗淡,月光淡漠,李存抱著雙膝目光落在遠際。
從未想過,與嫵音初見會是那樣的場景。
冰封雪地,積雪數尺,她一人倒在紅色的血中,衣衫仍舊是夏日的衣衫,更是破敗的不成樣子。
當李存將她帶回家,給她梳洗的時候,她縮在牆角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嘴里念著的那一句就是︰我是俘虜,是奴隸。
她想要替她擦淨身上的污垢,替她療傷,而她卻如同條件反射的本能似的,月兌下所有的衣物溫順的躺在地上,兩腿張開。
尊嚴麼?在壓迫,鞭打,蹂躪,精神崩潰之後,什麼都不是。
她的身上是傷,她的心更是滿目瘡痍,最重要的是,她已經不敢為人。
從高高在上受人尊敬的公主到低賤如泥的努力,從聖潔無暇守護國廟的聖女到受盡凌辱萬人踐踏的性奴,她不敢想象若是自己經歷這一切會不會如嫵音當初一樣崩潰?
重新站起來,花了很長的時間,可是,她不敢想象,曲意逢迎在太子和皇帝之間的嫵音又是用怎樣的心情去面對過去的那段不堪?
「這就是查到的全部?」他的手握著資料幾乎在顫抖。
「大哥,雖然她逃到京城之後發生了什麼還不清楚,不過,這些是千真萬確的。」
太子垂眸,「你下去吧。」
待五皇子離開,太子手中一疊厚重的黑子白紙化作碎末,他大步走出太子宮。
婕妤宮前,嫵音一人獨自抬頭望著天空,不知在思索些什麼。
她總喜歡一人,他知道,是因為在宮中她找不到可以陪伴她的人。
夜風起,她抬手搓了搓臂膀,正打算回去,卻被攬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他的頭緊貼著她的肩,卻一句話也不說,嫵音輕聲低喚︰「殿下?」
「以後我來保護你,你的全部,都由我來保護。」
他的聲音依舊溫潤,卻帶著些許的哽咽,即便是謊言都讓人難以抗拒。可是她經歷過太多了,信任,背叛,死亡,鮮血,曾經也有人對她說過這樣一句話,最後不過是又一場的利用。
苦澀間,她目光淡淡瞥見樹林深處的藏青色身影。
信任一詞,太難了,如今天下之間她信的唯有一人。
「殿下,夜深了,回去吧。」
他緩緩放開她,讓她看著自己,她錯愕的看著他眼角的淚水,不敢置信,那淚是為她流的嗎?
「我以後不會再強迫你。」
微愣,她終于明白他今夜何以如此失態,嫵音淡淡陳述著事實,「你知道了。」
「以後不會再有那樣的事。」他對她承諾。
「那麼你現在能將我從別的男人身邊帶走嗎?」她尖銳指出承諾的蒼白,「諾言這種東西非常蒼白,所以我從來不信,只看事實。」
說罷,耳邊突然響起公子的那一句,誓言這種東西,說一萬次也不會成真,所以我只會用心的去做,而不會說。但是願意對你許下諾言,即便此生無力實現,但我會窮其一生為之奮斗,為之努力,你不用相信,只要看著就好。
「我現在不能,但是給我時間,以後你的身邊將只有我一個男人。」
她凝視著他,淡淡一笑,「好。」
他說給他時間,她說窮其一生,但是她知道她要的是什麼,他卻從不了解。
夜真的深了,她目視著他的背影消失,正準備回去,深處卻突然傳來一聲,「別信他,太子並非深情之人。」
藏青色官服的葉長衫面容冷峻,嫵音瞥了一眼,冷笑道︰「果然是什麼樣的人便會將別人看做什麼樣,當初你是如此欺騙的我,如今看別人也是如此。」
「他是太子,不會為你做什麼。」
「你可以?」嫵音反問,嘲諷般的笑了笑離開,留他一人在悔恨和痛苦中掙扎而不得解月兌。
見李存實在是坐在屋頂太久,周笑這才不得不稟告了七皇子,七皇子匆匆而來,怒道︰「潑婦,你給我滾下來!」
周笑翻了翻白眼,又來了,好話好好說不成啊,他家殿下真欠抽。
李存也白了他一眼,「殿下你知道潑婦兩個字是什麼意思嗎?潑辣者為潑,嫁人者為婦,請問我嫁人了嗎?我就算潑,也是潑女,不是潑婦,所以請你以後分清楚各種名詞的用法,別污了我的名節。」
名節?七皇子嘴角抽搐,一個整天嘴里爬牆,情夫的女子還揚言要名節,肚子里裝著貨,還要名節?
他縱身一躍,跳上屋頂,拉著李存的手臂,想拉她下去,卻瞥見她眼眶紅紅,帥氣的眉毛一挑,「誰惹你哭了?」
李存指著黑暗,迎著風說道︰「是這一片的黑色,和這嗖嗖的冷漠,七殿下一向傲氣,能否變一個良辰美景出來?」
他凝視著她的雙眸,良久,解下長袍,落在她的身上,眉毛高挑,朗朗笑道︰「想看還不容易,小意思而已,爺給你變一個就是。」
李存哼哼,表示不信,他自顧自的跳下去,拉著周笑離開。
須臾,她的眼前,紅色孔明燈徐徐上天,一盞,兩盞,無數盞,彌漫整個天空,映透整片夜空,紅光滿天。
而她的遠方,同樣紅色的焰火閃耀,一個接著一個,圍成一個圈,當所有的孔明燈都上了天,一個巨大足有幾米紅色布匹縫制而成的熱氣球也在她眼前升起,七皇子站在下方籃子一樣的東西內,對著她伸出手,「上來。」
周笑在下面拉著繩子,嗚嗚的叫著,仿佛在說︰快點,殿下,我撐不住了。
李存伸出手,跳上去,周笑手一放,二人撐著紅色巨大號孔明燈緩緩飛向遠方,飛向夜空,每一個孔明燈如星星一般閃耀,帶著希望的美好祝福。
七皇子得意的笑道︰「這個可算是良辰美景?」
本想夸贊幾句,瞥見他夸耀的表情,李存煞風景的說道︰「浪費。」
「不喜歡?」七皇子眯眼,大有敢說一句不喜歡立刻將你從天上扔下去的氣勢,李存嘿嘿一笑,「謝了,非常喜歡。」
他大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問道︰「客氣的話不必說,以後要是不高興了別趴在屋頂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就成了。說吧,究竟是什麼事?」
「條件交換,一人一個問題。」
七皇子橫了她一樣,「還真是不吃虧啊。行了,爺答應,說吧。」
李存看著北邊,淡淡說道︰「我一個朋友,一個很重要,很關心我的朋友,剛才我才知道她曾經做過奴隸,性奴,還有現在仍舊不能解月兌。我心疼她,擔心她,卻不知道如何幫她,過去的路她無從選擇,我無力參與,如今的路,是她自己選的,我不能強迫她改變。」
「一直以為人間是隨心所欲,開懷暢聊的樂土,如今方知,在交際圈子以外,我們所不了解的地方,不了解的人那里,忍受著如此深的折磨。可是,最令我心疼而放不下的是,她曾經還說過無悔無怨,這條路連我都無法接受,她卻無怨。」
「我很想問一句,無怨是否是恨的太深。」李存說罷,眼神謝了他的安慰,不讓他多說,只是問道︰「說完了我,說你吧,我一直很好奇,為什麼你那麼想殺了我,後來為了孩子居然又要照顧我?」
「丑女人,你總算不笨,還知道爺想你死。」七皇子痞氣十足的笑道︰「爺就是喜歡孩子。」
「難道你以前有過一個孩子後來死了,或者出事了?」
七皇子食指戳著李存的太陽穴,「笨蛋白痴女人,爺像那種笨得連妻子兒女都保護不了的男人嗎?」
「好好說話。」李存撥開他的手,「那是為什麼?」
「是姑姑。」
啊?長公主?
「姑姑以前有過一個孩子,因為駙馬被牽扯進謀逆案,父皇命人將姑姑月復中胎兒活活打掉。」他說的很淡,眼中的傷痛卻是深刻,沉默片刻,終是忍不住嘆息道︰「那是個男胎,駙馬四代單傳,姑姑本想保住最後的一根血脈,終究還是落了個心傷身殘,那之後姑姑便再不能懷胎。」
歇斯底里,痛不欲生,這些詞在那時的姑姑身上根本不足萬分之一,失去孩子的母親有多痛,那一刻他才知道。
額~心頭小小的罪惡感波濤漸起,李存低頭,不敢看他,
「不過還有一個原因。」七皇子淡淡說道︰「我想仗劍行江湖,做一回真正的俠客,領略天南地比,風景無限,所以一直不願成親,便是不想為家庭所累。不過宮中太妃可能不會這麼容易放過我,如果有個兒子,或許我能更糟離開皇家。」
好吧,罪惡感又沒了,利用她,混蛋!
「現在麼?突然發覺有你這麼個小妻子也不錯。」
妻子?李存腦袋打結,反應不過來的看著他。
「我們結婚吧。」
「我沒有懷孕!」
同時的兩聲,一個驚天,一個雷火,突然風停了,世界靜止了,兩個人再次大聲怒號︰「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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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解釋的,發現語言蒼白,只能嘆一句深圳真是好天氣!太他娘的扯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