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德出獄了——這件事幾乎是轟動了整個小鎮。
但令很多人好奇的是,他竟然被高應天給趕出了家門。也如同三爺料想的那樣,高應天得知高天德出來後,心情並不好。而高天德回到宅子里的時候,明顯的感覺到府里上下的人對他的態度不同。只是不敢得罪罷了,但都躲得遠遠的。
「二太太,大少爺回來了。」
廂房里頭,坐在鏡子跟前的李氏,正抹著紅妝。替她梳著頭發的丫鬟小聲的說著。李氏一愣,輕輕的笑了,問道︰「大少爺…?她怎麼樣了?」
「大太太一直在佛堂住著,老爺也沒去看她…李大夫隔三差五的會來探望兩下。」
「祠堂被盜的事情,老爺沒有再追究了?」
「老爺私下還是會一個人去祠堂的,但沒有什麼動靜。」
「天德回來,老爺可有什麼動靜?」
「老爺跟大少爺斷絕了關系,少爺剛回來就被趕出了門。」
頓時,正畫著柳眉的李詩詩一愣,臉色頓時有些難看,她安靜的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平靜了很久——突然,雙手像是利爪一般,揪著自己的頭發,鬼哭狼嚎的跳了起來。嚇得丫鬟一愣,躲在了一邊,手里的梳子也落在了地上,瞬間的踫撞,那空洞的聲音伴著李詩詩發瘋似的叫囂,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她拿起剪刀,沖出了屋子…
「二太太,二太太——」丫鬟跟著追了出去…
「天德,天德,天德…」李詩詩哭著喊著高天德的名字,正趕出高天德的高應天準備去佛堂審問顧青玉關于祠堂秘密的時候,只見李詩詩又是**著兩腳,散落著頭發,瘋瘋癲癲的。他一愣,本以為這兩天的情緒穩當已經進入恢復階段,但沒有想到,發起瘋來還是無法得到控制。
「天德呢,我的兒子呢?——」李詩詩淚眼婆娑的看著高應天,拿著剪刀的手一直不停的顫抖著。高應天看著她,沒有說話,情緒頓時降到極點。他冷著一張臉,正在怒吼的時候,只見李詩詩扔掉了剪刀,但手上竟然沾滿了血…「顧…顧…顧青玉她去祠堂…天賜都沒有懲罰…為什麼…為什麼我的孩子就要…」
「你——」
「二太太,二太太?」突然,追著過來的丫鬟見著李詩詩滿手是血,頓時嚇得不敢靠近。但又不得不去靠近,她扶著李詩詩,生怕會鬧出什麼事情來。
「快,快去請大夫來…」
「不——老爺——」突然,李詩詩推開了丫鬟,跪在了地上,說了一句令高應天頓時震驚的話——「是不是我只要說出顧青玉去祠堂偷了什麼,又藏在什麼地方,你就讓天德回家?」
「你說什麼?」
「我看見…我看見顧青玉一個人偷偷去了祠堂…她…她從祠堂出來後,就從後院偷偷溜了出去…我害怕極了,看見了那個把我賣去窯子里的男人…他們一道離開了…」李詩詩語無倫次的說著,身子都縮在了一起,沾滿血的手不知所措的在臉上,身上模來模去…她的樣子看起來顫抖極了,像是從一場噩夢中醒來似的。
「你是不是清醒了?」高應天頓時驚詫,抓起李詩詩的胳膊,就拽了起來。他看著她,書是不敢相信,兩只眼珠子頓時像是要掉下來似的。「不要,不要…」突然,李詩詩像是中了邪似的,狠狠抓著高應天的胳膊,咬了起來…痛的高應天無法忍受,索性推倒了她。只見她躲在拐角,身子縮成了一團,整個人都在發抖,雙臂緊抱著自己,胡言亂語的說著一些荒唐的話…「不要過來…不要打我…打我撕爛我的衣服不要過來…求求你,不要過來…放了我,放了我…」
「來人——」高應天見她這般模樣,頓時氣急敗壞,扯著嗓子喊著…
被請來的大夫從李詩詩的廂房里出來,說道︰「二太太的情緒越來越遭,應該是看到了許多可怕的事情,也遭遇了許多可怕的事情。」高應天一愣,看著今天李詩詩的精神狀態,一下子好一下子瘋狂,一下子笑一下子哭,他都快沒有任何辦法了。「到底還需要多久,她才能恢復正常人呢。」
「有時候病人的身邊如果存在一些可怕的人或者可怕的事情,這些都會影響病人的病情恢復…而二太太的精神狀態是尤其的混亂,她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靜養…」
「老爺——」突然,一個小丫鬟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滿身大汗…「老爺,太太她…太太她出事了…」高應天頓時一驚,詫異的看著眼前這個並不熟悉的丫鬟,問道︰「太太出什麼事情了?」
「太太吐了,突然吐得很厲害…大夫,你去看看好不好?」丫鬟說著,差點都哭了。被請來的年輕大夫收起隨身帶著的藥箱,還有開好的藥單子,遞給了另一個丫鬟手上,說道︰「高老爺,我想還是過去看看大太太吧…雖說大太太的身子一直都是李大夫在照看著…但突然嘔吐絕不是個好現象…」
「那就麻煩了你…」高應天說著,就隨著年輕的大夫前往了佛堂。
喝著丫鬟端來的藥湯後,顧青玉就開始吐得厲害,攀附在榻上,臉色頓時慘白。
「太太,大夫來了。」突然,丫鬟帶著年輕的大夫,還有高應天一並走了進來。顧青玉一驚,有些詫異的看著眼前的幾個人,她虛弱的說不出話來。
「有點像害喜的樣子,比較嚴重…」年輕的大夫看著地上吐出來的湯渣,突然說了這麼一句。但這話卻讓高應天頓時一沉,他錯愕的盯著顧青玉,一言不發。而顧青玉听得這樣荒唐的比喻,也是吃驚。年輕的大夫見兩人的神色都有些微微不對勁,突然一陣尷尬的笑了。「很抱歉,我曾經常給一些有了身孕的貴太太們看診,她們害喜的樣子很嚴重,跟大太太這個時候差不多。」說著,他走了過去,一副老中醫的模樣,看起來十分老道。與他三十多歲的年紀看起來,實在是差得很多。「很抱歉,太太…麻煩將您的手腕遞給我。」
顧青玉再是一愣,她困惑的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年輕的大夫,又看了看臉色僵硬的高應天,她不知道這個大夫到底是從哪里請來的。當然,關于這個問題,高應天也沒有任何疑問。倒是邊上的丫鬟見顧青玉有些遲疑,忙拿著干淨的毛巾,走了過來,一邊擦著顧青玉蒼白的臉蛋,一邊說著︰「太太,讓大夫看看吧。您的身子不能一直這樣啊…大夫,麻煩您看看,一定要給太太看好…」
「這是必須的。」說著,年輕的大夫趁顧青玉彷徨疑惑之時,摁住了她的手腕,開始把脈。
佛堂本就是寂靜的地方,而此時顧青玉所在的屋子更是安靜的像是可怕的黑夜。年輕的大夫臉色頓時一沉,他錯愕的看著眼前這個容顏不再的女人,再看了看高應天,摁著手腕的手指頓時一顫…年輕的大夫吃了一驚。
「大夫,怎麼樣了?」丫鬟見大夫臉色難看,頓時不安。
「太太她——太太她——?」年輕的大夫不知如何說出口,語句頓時支支吾吾,他緩緩地站起身子,驚愕的神色頓時展開意外的喜氣。「恭喜高老爺,恭喜高老爺啊——」
高應天一怔,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只听年輕的大夫又冒了一句話來——「老來喜子,老來喜子啊。」頓時,在場所有的人都驚住了。顧青玉更是驚詫的煞白了臉,高應天錯愕的看著大夫,本就身子不好的他,身體頓時顫抖起來。「你再說一遍!」他沉著語氣,硬是撐著自己冷靜下來。年輕的大夫依舊是高興的樣子,說道︰「高老爺,您老來喜子…千真萬確的。」
「混賬東西!」突然,高應天一巴掌揮了過去,年輕的大夫頓時一個跟頭摔在了一邊去。顧青玉嚇得臉都扭曲了,高應天還沒過去質問她的時候,她的身子就抖了起來,差點從榻上掉了下來。
「太太,您沒事吧?」丫鬟扶著她,也被嚇壞了。
「你們都給我出去——」就在這時,高應天忽然扯著嗓子怒吼起來。
丫鬟嚇得差點不敢吱聲,扶起一邊的大夫忙趕出了屋子。高應天怒火沖天的盯著顧青玉,半天沒有說話,顧青玉更是沒有回過神來。
「你竟然——?」高應天氣的脖子都粗了,話都沒說完,就一巴掌扇了過去。顧青玉頓時覺得頭昏腦漲,慘白的臉蛋瞬間紅腫起來。「你跟白三爺之間到底是從什麼時候有勾當的?」顧青玉一驚,看著高應天猙獰的面孔,頓時回過神來,驚詫極了。「我跟白三爺之間沒有任何勾當…我也不可能有孕啊。」顧青玉頓時氣急敗壞,睜著眼孔,強烈的辯駁。瞬間,高應天又是一巴掌揮了過去——「賤婦…我是不會讓你們這對狗男女有好下場的…」
說著,他甩門而去…
「來人,給我把門鎖上,沒有我的吩咐,誰也不許靠近這里。」一聲呵下,外面候著的下人連大氣也不敢吱一聲。
屋內的顧青玉听到外頭的聲音,頓時懵了。
而當高應天正準備找年輕的大夫說些事情的時候,發現這大夫竟然莫名的失蹤了。問下人從哪里請來的大夫,竟然沒有一個人知道。而帶著大夫一起出了佛堂的丫鬟竟然也不見了蹤影。但高應天並沒有多想,此時心頭上正被一團怒火所包圍著。就在他不知道如何解決這件蒙羞家族聲望的事情的時候,天賜從外面一頭喪氣的回來了府里。此時,他並不知道府上的發生了什麼事情,更不知道他的母親顧青玉將會有怎樣的下場。關于這點,就連高應天都沒有想不到。
「今兒怎麼早?鋪子不忙?」高應天若無其事的問著,邊上的丫鬟端來新泡好的清茶,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的平常。天賜心有所思,突然一愣,點點頭,說道︰「鮑叔還在鋪子里頭。」
「看你這樣子挺累的,早點去休息吧。」
「爹——大哥呢?」突然,天賜問道,他看著高應天,再看看四周的下人,一切看似平常,但他總覺得不對勁。「今天是大哥回家的日子,怎麼不見大哥?」
「往日那個孽障不再是你的大哥,更不是高家的人,你也別再喊他大哥了。」高應天說著,語氣沒有一點感**彩。恍如養了二十多年的大兒子從不是他的親骨肉似的。
天賜一驚,錯愕的看著眼前這個沒有一點溫情的老爹,不禁意外。「爹,你說什麼啊。你是不是把大哥趕出家門了?」
「高家沒有這樣的不孝不義的孽子,從今往後,你們若是再見到那個孽障,都不許與其接近。」突然,高應天抬高了聲色,對著邊上的下人們說道。盡管沒有一個人敢吱聲,但個個心里都是明白的很。天賜愈發不懂,正想辯駁的時候,只見李詩詩邊上的丫鬟急急忙忙的趕了過來…
「老爺,二太太出事了,您趕緊去看看吧。」
高應天一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很不耐煩的瞪了瞪她一眼,問道︰「又鬧出什麼事端來了?」
「二太太把大夫包扎好的繃帶又撕爛了…」
「如果她不想活了,就任她去死吧。」高應天氣急敗壞的說著,便跟著丫鬟往李詩詩的廂房方向走去。天賜沒有跟過去,他愣在原地,看著四周,本是一個莫大的家族,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竟然變得這般烏煙瘴氣。他不知道這一切是誰引起的,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在背後操控著這一切。如今,他心里只惦記著青衣的下落。但青衣一夜之間,恍如消失了一般,令他百般不安。
「二少爺,外頭有人找您——」就在這時,一個下人匆匆跑了過來,說道。天賜一愣,此時還會有什麼人來找他。他悵然若失的跟著下人走到府門外,只見是一個好似在哪里見過的女子,但一時想不起來。郭香蘭見天賜的臉色並不好,心里似乎也猜到了這一點,她輕輕一笑,說道︰「見過高先生,我叫香蘭,是青衣的好姐姐,我們也曾在白府踫過幾次。」一提到青衣,天賜立馬來了精神,說道︰「你找我有什麼事情嗎?是不是有青衣的下落?」
「高先生對妹妹真是一片真情。是的,妹妹她很好,先生不需要特別擔心。」
「青衣現在在哪里?」
「青衣怕你擔心她,所以讓我過來告訴你她很好,不過,目前你還不能知道她在哪里。因為,綁架她的人還在找她,告訴你了,我怕她會有危險。」
「可是你不告訴我她在哪里,我更擔心…」
「放心好了,我會好好照顧她的。」說著,香蘭轉身,走到黃包車跟前,坐了上去。天賜一愣,正要跟上去的時候,只听香蘭又說了一句︰「明天我會再來找你的。」天賜再是一愣,眼睜睜的看著黃包車遠去。坐在車上的郭香蘭突然得意的笑了笑,她正為自己的計劃而感到驕傲。香蘭一回到蘇紅院,燕兒就拉著她去了自己的廂房,一副害羞又失意的樣子,說道︰「好姐姐,你能不能再給我什麼法子啊?我不想只做他一晚上的女人。」香蘭笑了笑,早就看出這個小妖精不甘于只與高天賜一晚上的魚水之歡。但同樣的辦法不可能是用兩次的。高天賜也不可能再犯第二次糊涂,再說還是在催情的情況下。
「我勸你還是忘了他吧。」
燕兒一怔,自然是不肯。「難道就沒有辦法讓他愛上我嗎?」
「他會跟你上床,完全是因為被下藥的緣故。你要清楚,他可是有錢人家的二少爺,還是留洋回來的。你一個整日里被多少男人睡得小婊子,還指望人家會愛上你?你醒醒吧,我讓你做了一次春夢,是看你可憐才幫你的。當然,你要是想毀壞我什麼的話,也可以。不過,你得為嫣兒想想。」
「郭香蘭,你——」突然,燕兒憤怒的瞪著她,听著香蘭這般羞辱自己,她頓時一陣憤恨。
「不過,也謝謝你幫了我一個大忙,否則日後我還不知道那什麼來牽扯他幫我的忙呢。哈哈哈哈——」香蘭得意又瘋狂的笑起來,想想自己的計劃再過不久就要實現了,而該死的郭福才很快就命喪黃泉,她心里就是一陣的爽快,恨不得是親眼看著郭福才被尸橫荒野,死無其所。「你還是老老實實的過著現在的日子吧,別再想著做什麼春秋大夢了。哼——」香蘭冷冷的瞟了她一眼,轉身走出了屋子。燕兒氣得整個人都顫抖起來,盡管事實的確是這樣的,但她也容不得別人這樣的羞辱自己,尤其是還拿嫣兒來威脅自己。
香蘭從燕兒的屋子里出來後,正好遇上了伺候湘語的阿甘。香蘭本就瞧不起阿甘,也看得出來阿甘對湘語有一些意思。但奇怪的是,每次阿甘看著香蘭,眼神總覺得怪怪的,像是很早以前就認識她似的。但香蘭卻把這種眼神當作一種窺視,讓她感到惡心,憤怒。
阿甘見香蘭狠狠的瞪著自己,忙低下腦袋,靠在一邊,讓出一條路來。香蘭沒有搭理他,兩人之間也從來沒有說過話。阿甘見香蘭走遠了,才轉身靜靜的看著她…然後他端著熱水往湘語的房里走去。
「發現這幾天你有些心不在焉的,怎麼了?有誰為難你了?」坐在鏡子的湘語,正在梳著頭發。她看阿甘的神色有些游離,不禁問道。
「沒有人為難我。」
「那你這兩天都神色恍惚的,還是不願再伺候我了?」
阿甘一怔,差點翻了手里捧著的熱水盆,說道︰「沒有,伺候您是我的福氣。」
「那你說說,到底是什麼讓你心情不好了?」
「我看見了一個小時候的朋友。」
「呵呵,世界還真小。那你這個朋友現在怎麼樣了?」湘語說著,並不好奇這個小時候的朋友是誰,此時也只是隨意聊著打發著空閑的事情。自從李翰宇撞見她與一個老男人在床上之後,就再也沒有來找她。讓阿甘打听了之後,才知道,那天的老男人竟然是李翰宇的岳丈大人,還是城里有名的將軍。她頓時一陣可笑,而張海波也似乎是迷上了她,竟然說她娶過門做十七房。當然,湘語心里是極其願意的,如此一來,她對李家的報復就更加容易直接了。
只是這兩天發生了太多事情,如煙並沒有早早答應張海波的「提親」,但也沒有拒絕,只是挑了個日子。這花街後巷的女人突然要出嫁,可是一件大事情。令許多同行的老鴇姐妹們羨慕死了,就連如煙也詫異,湘語接客沒多久就被一個將軍看上了,換誰都沒有這麼好命啊。
這也遭成了湘語再次成為「待嫁」姑娘,日子沒到,她雖還是住在蘇紅院,但身份卻已是張海波的十七姨太了。巷子里每個人都眼巴巴的羨慕著,背後當然也是說兩句惡毒厲害的話,以泄不甘。湘語倒是等著有些不耐煩,听說李翰宇知道她要成為張海波的十七房的時候,氣的肺都要炸了。整天在府里悶悶不樂,李老太太和李二爺知道張海波要娶一個窯子里女人回家,嘴上雖不說什麼難听的話,但心里倒是十分看不起的。只是兩人不知道的是,這張海波的十七房竟然會是李翰宇的前任老婆花湘語。
自然,即便是知道了,也得瞞住的,否則他們李家沒準會攤上什麼大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