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歡刻薄的言辭和嘲弄的微笑把里夫斯的憤怒推向又一個頂峰,他很想立刻擰斷這個混蛋的脖子。
正當他準備發力的時候,摁在顧歡頸部大動脈的手指明顯感到一股有力的搏動,震的指尖微微發麻,手中的脖頸似乎變成鋼鐵鑄的,堅硬且蘊含著巨大的力量。
里夫斯突然意識到蜷縮在自己腳下的並非是普通的囚犯,這家伙幾天前剛剛徒手活活把暴熊比爾打死,危險性不亞于一枚定時炸彈!他那兩條手臂雖然現在還老老實實的垂在身側,但手掌卻在慢慢彎曲,隨時都能握成拳頭!
關于那次籠斗的描述飛快的浮現在里夫斯腦海中,他可沒有把握躲開能夠擊敗三級基因改造人的拳頭!
就不該跟單獨跟這家伙問話,不該沖動的撞翻辦公桌!辦公桌抽屜里有把手槍,椅子邊上掛著掛著電擊棍,那個位置才是最安全的。
一瞬間,里夫斯感覺自己已經處在極度危險的境地,渾身汗毛乍起,後背一陣發涼,不由自主的松開抓緊顧歡的手掌,緩緩後退,坐在沙發椅上。
里夫斯不知道,這個舉動讓他逃過一劫,至少避免了堂堂看守長在自己辦公室被囚犯暴打的悲催下場。
直到握住電擊棍的手柄,里夫斯才暗暗松了口氣,頭腦冷靜下來,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
像顧歡這種沒有什麼可失去的死囚,一旦破罐子破摔,無論什麼威逼利誘都不會起作用。要想徹底打倒他,必須得擊潰他的心理防線,把他那點可憐的尊嚴踩在腳下,然後他就會變成跟所有死囚一樣只知道干活、打人或者被打,殺人或者被殺,每天糾結于食物和相互之間的仇恨,以為這就是一切。
沖動是魔鬼,里夫斯用一句古諺告誡自己,方才的憤怒影響了他的判斷,甚至忘記了已經準備好的最具威力的武器。
里夫斯冷冷的盯著顧歡,打開到在地上的辦公桌的抽屜,舀出一只遙控器,說道︰「給你看一些東西,我想你會感興趣的。」說著,他摁下按鈕,啟動掛在牆壁上的三維投影儀。
一副清晰的立體影像出現在面前。圖像里是一個狹小逼仄的房間,里面雜亂無章的堆放著各種亂七八糟的玩意,最顯眼的是正面牆上掛著的一只用機器零件拼裝而成的牛頭。
看到這幅圖像,顧歡的瞳孔猛的收縮起來,慢慢站直身子。
那只牛頭正是出自他的手,是送給鉤子的禮物。記得那時候機修鋪接了一個好活,為垃圾山的大熊改裝磁力汽車。掙了一筆錢之後,他和鉤子一起在百麗街狂牛酒吧喝酒,並跟一幫混混打了一架,在酒精的作用下,一向膽小鉤子用酒瓶把老流氓銼刀開了瓢。後來他就做這只牛頭送給鉤子,是希望那個瘦弱的家伙今後能像在狂牛酒吧一樣勇猛。
這肯定是鉤子發來的視頻信件,可為什麼是他?
六年來,鉤子從未給發來過視頻信息,因為他不敢面對顧歡,哪怕只是相隔18萬公里,在互不能相見的視頻文信息里。因為當年顧歡帶著螺絲刀去殺死埃爾曼之前,鉤子不但可恥的躲開,而且偷偷報了警。
「歡哥,我是鉤子。」鉤子出現在鏡頭里,蒼白的臉上帶著幾條血痕,眼神茫然的看著鏡頭,聲音像實時通信一樣真實。他停了一會,喉結上下移動了幾下︰「歡哥,對不起……」
顧歡心中突然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拳頭猛的攥了起來,修剪整齊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鉤子的干癟的臉看上去好像一只月兌水的土豆︰「之前我以為不用給你道歉,因為我們不能謀殺一個警察,哪怕他是個混蛋,我們斗不過他……現在我才知道你是對的,那幫王八蛋在你被逮捕的第二天,就查封了鋪子,麗莎阿姨怕你擔心,一直瞞著……」
「說重點,你個混蛋!」顧歡嗓音嘶啞的叫道,忘記了自己在看守長的辦公室里,忘記了這並非實時通訊,而是一段提前錄制好的視頻。
里夫斯嘴角浮現出得意的微笑,這才是他要的效果。只要是人就會有弱點,顧歡的命門就是他在水曜星的家,假如那還能稱之為家的話。
像是感受到顧歡的憤怒,鉤子加快了語速,急促說道︰「一個月前,麗薩阿姨病了,病的很重,我們賣了所有能賣的東西……」
顧歡的臉突然紅了,像是兒童節等待上台表演的可憐的小朋友,鉤子口中的麗薩阿姨就是他的母親。
「我蘀麗薩阿姨申請了醫療救助,可審批程序很復雜,當他們知道麗薩阿姨有個……罪犯兒子,非得讓警察局提供情況說明……」鉤子像條被人從垃圾筒邊趕走的流浪狗,表情扭曲。
「一周前,他們上門調查,其中一個家伙,就是埃爾曼的小舅子托比……動手打了麗薩阿姨……昨天上午,麗薩阿姨就……就去世了。」鉤子的憤怒迅速被悲傷沖垮,像個孩子一樣痛哭起來,「對不起,歡哥……對不起……」
顧歡臉上的紅潮漸漸褪去,變成近乎透明的蒼白,緊握的拳頭也緩緩松開,微微的顫抖起來。
此刻的顧歡大腦里一片空白,無論罪惡嶺把他打磨的多麼冷靜堅忍,他都無法承受這個消息的打擊。水曜星上那個殘破的家才是他堅持活下去的全部理由,六年以來,他做過的最好的夢,就是回到母親的身邊。
十歲的時候,他失去了父親,跟母親相依為命;十七歲的時候,母親失去了他這個兒子。現在,二十三歲的時候,他徹底失去了母親……
關掉成像儀,里夫斯站起身,眼中閃爍著掩飾不住的得意︰「很遺憾,這是個不幸的消息。還有,你的這個朋友,據說因為言辭不當,對執法部門語帶威脅已被刑拘。我個人認為警察部門小題大做,這位先生很顯然不會影響公共安全,事實上他毫無威脅,甚至連自己的安全都很難保證。」
「9527,我希望你明白,像你和你的朋友這種人,罪惡嶺可能比水曜星還要安全,這里規則明確,有監獄管理條例保護,不會有人用超越法律的手段對付你,也不會有人利用規則的漏洞修理你。對你而言,沒有比這里更合適繼續活下去的。」
里夫斯侃侃而談,像個蹩腳的說客一樣滔滔不絕。
但是顧歡什麼都沒听到,他就這樣站著,感覺**已經完全破碎,變成一片片羽毛,在充滿清新劑的空氣中搖搖晃晃,似乎隨時都會飄走。
他多年來營造的堅硬外殼,在鉤子的視頻信件面前,一擊即潰!
與此同時,里夫斯再一次被憤怒籠罩,他已經用盡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辦法,的確敲碎了這塊臭石頭,可這家伙卻像是傻了一樣,一個字也不說,不管是變成瘋子還是傻子,顯然都不是里夫斯想得到的。
「混蛋!」
暴怒的里夫斯把沖動是魔鬼的古訓拋到腦後,抓起電擊棍狠狠的捅在顧歡的小月復上。
嗶嗶的聲響伴著一圈淡藍色的光暈,電擊棍瞬間釋放出巨大的電流,迅猛的籠罩了顧歡的身體,他悶哼一聲,緩緩的蜷縮在地上,如同打擺子的病人般劇烈顫抖著,一股股白沫混著鮮血從嘴角涌出來,眼球不由自主的上翻,帶出兩顆碩大的淚珠……
「諾斯,諾斯,你個混蛋,把這條死狗拉到超重力室!」里夫斯暴跳如雷,沖到辦公室門口,沖著外面跟值班獄警聊天的諾斯怒吼道,「不許弄死他,老子讓他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
假如十一區有類似十五區搏斗鐵籠一樣可怕的地方的話,那一定是超重力室。
這里的超重力指的並不是m02星球那小的可憐的星球引力,而是以人類母星重力g=9.8m/s?2作為基準值,超過這個基準值五倍以上,才能稱之為超重力。而超重力室額定功率就能生成五百倍超重力,滿載功率時瞬間甚至能達到一千倍超重力!
在超重力室里,人將陷入一個可笑的悖論,你想活著,卻被自己的身體無情的殺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