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為爾流血
淚水滴滴答答，洇濕了風雪天的頭發，滲到頭皮之上。(鳳舞文學網)
靈兒盡情地哭著。把一天來所有的委屈、擔心、難過和無助，都酣暢淋灕地釋放了出來。
淚眼朦朧中，忽然看到了一絲絲的白光。
拭干了淚，向懷中看去。只見風雪天的頭皮上，又出現了一個鴿蛋大小的光球——那光球不知何故，又慢慢地退了出來。
再看風雪天的臉，已不再像先前那樣猙獰扭曲，顯得安然多了。口鼻間的氣息，也變得平穩。
心中一喜，哭泣自然就停了。口中輕喚道︰「風大哥，風大哥。」
可是，風雪天還是沒有任何反應。只有臉頰一顫，又露出絲絲痛苦之色。靈兒下意識往他頭上看去，那光球居然又在緩慢地往頭中鑽。
左手慌不迭地伸入頭發中，想把它按住。手背上殘留的一滴淚水，順著指尖掉在光球之上。
那光球輕輕顫動，又開始往外退。
「這光球怕淚水！」靈兒的心中如同亮起一道電光，霎時變得敞亮。
左手慌亂地動著，把臉頰上、下巴上、手背上的淚珠全抹在光球上。
淚水所到之處，那光球果然慢慢地退到了耳根。風雪天的臉上，又慢慢變得平靜些。
靈兒破泣為笑，風大哥有救了。
可是，再抹，那光球也不再向下走。一看手掌手背，都是干干的，再抹臉頰，也沒有了濕潤的感覺。
淚，已沒了。
那光球在耳根處待了片刻，又開始向上升。
靈兒一急，眼淚自然而然地又來了。這下可不敢浪費，靈兒把自己的下巴，緊緊地貼在風雪天的頭上，讓每一滴淚水，剛好滴在光球之上。
那光球果然顯得十分畏懼，快速地向下退著，頃刻之間，就退到了脖子上。
靈兒感到淚水有斷流的趨勢，心中明白一旦斷流，就會前功盡棄。只得搜肚括腸，把所有的不快樂的事兒都挖出來，想讓自己更難過一點。
可惜，她的生活中不快樂的事兒太少太少。最後，連自己想吃李子娘卻端來了櫻桃的事兒都想起了，也無法阻止淚水變小。
慌亂中，突然想起，如果自己不哭，風大哥就會去世，豈不是就等于自己見死不救？
又想起，如果在酒館中，不是自己把許意飛引到風大哥那一桌，又怎麼會生出這麼多事來？風大哥又怎會受傷？豈不就等于自己害死了風大哥？
越想越傷心，淚水嘩嘩地就流了下來。
「要是風大哥死了,他在天堂里,也一定會怨我的,說我是個狠心的女人,是一個大壞蛋.」
「這荒郊野外里就只剩下我孤伶伶的一個人了,可我不知道回城的路,怎麼回去?」
「再過十天八天的,如果自己還沒有回去,即使娘看到了自己留下的書信,也一定會著急得要命.雖然她表面上很堅強,但她的心,一定會流淚的.」
「娘,你怎麼不來尋我?要是你在身邊,該多好,靈兒想你了.」
哭了個酣暢淋灕.眼淚如決堤的洪水,淋濕了風雪天的頭發,也打濕了他的肩膀.
那光球越退越快,終于退回到血劍當中,白色的光芒消失了.
不知過了多久,靈兒忽然感到懷中蠕動,伴著「嗯啊」一聲.
「風大哥,你醒了?」一聲歡呼.拭干了淚水,細細一看,只見風雪天的雙眼正緩緩睜開了眼楮.
眼中,黑白分明,只有淡淡的紅色.
這目光,是那樣的溫柔和溫暖.
「啪」,接著便是一聲「嗯」,卻是靈兒突然意識到自己把風雪天抱在懷里,臉上一紅,不假思索地推了出去.
風雪天就啪地落在了地上,發出了嗯的一聲輕哼.
靈兒的臉,早已轉了過去,不敢和風雪天對視.
風雪天的神智漸漸恢復,只覺得雖然一身酸痛,但頭腦中的清爽之意,卻是這許久以來,從未有過的.
仰面看去,淡淡的月色勾勒出一道曼妙的背影.
「婷婷!」幾乎是要月兌口而出了,又硬咽了下去,輕風拂動著草睫,提醒著他︰此地並非昔日的寒潭.
腦海中快速翻轉,回起了昏倒前的一切.記起了自己殺了好幾個人,然後,就好像入魔了,有什麼鑽入了自己的腦中,想要控制自己的思想.只是,自己的意識在拼命地抵抗.
似乎,只因為不想忘了她.每每自己的防線即將被攻破時,她的身影就飄然而至,重新激起自己的斗志.
然後,就再也不記得了.
眼前的這個人,應該就是海姑娘了吧.
先前的善意提醒,生死關頭拔劍相助,現在,又是不離不棄,風雪天的心中,充滿了感動.
眼側看到了淡淡的紅光，是血劍靜靜地躺在那里。幸好，劍下是一塊空地，並無草睫落葉之類。
一翻身就爬了起來,雖然胸口疼痛,但腦中輕煙已蕩然無存,渾身竟覺得輕快了很多.
一滴水,從額上掉落了下來.模模頭發,怎麼濕得這麼厲害?難道是露水早下了?
心中雖有無數的疑惑,此時此地,卻不容多想.
「海姑娘!」輕輕喚道.
「嗯.」聲音細如蚊蚋.臉依然在發燙,所以依然沒有轉過來.
「多謝姑娘出手相助.」風雪天深深地彎了下腰,心中卻是苦笑,沒想到自己在死之前,還要欠人家姑娘一份恩情.
「一聲‘多謝’就夠了嗎?」靈兒感到此時的月色是如此地溫柔.「不然你還想怎麼樣?羞不羞呀你?」
俏臉紅得像五月的桃.心中有無數的話想說,口卻是緊抿著,好看的貝齒輕咬著下唇.
風雪天見靈兒並不答話,也不轉過身來,只道是嫌自己心意不夠誠,可惜,自己身無長物,唯有一把血劍,旁人拿去,卻是無用.
一時之間,不知說什麼好.想就此離開,又不能落下她一個人,想邀其一起走,又怕唐突了她,開不了口.
靈兒的心思,被拉得很遠很遠.
沉默當中,靈兒耳中突然捕捉到了一陣極輕微的羽翼聲,還沒明白過來,就覺得脖子上有幾處刺痛.
右手本能地反手一拍,掌心里帶著幾只縴小的蜂蟲.那蜂蟲經此一拍,只搖了搖腦袋,居然又拍拍翅膀飛走了.
疼痛,瞬間傳遍全身,像受著數十把鋸子有拉割,幾乎忍不住要叫了起來.緊接著,身體一晃,就萎頓在了地上.
「不好!」風雪天大吃一驚.那蜂蟲從靈兒掌心飛起時,他也已經瞧見.這怪蜂之威力,他是見識過的.
風雪天快速伸手扶起靈兒,借著月光看去,只見那白皙如玉一般地脖頸上,有四五個黑點,而且,黑點在慢慢地擴大,漸漸地連成了一片黑雲.
靈兒雙眼微睜,口中已說不出話來.身體在不停地抽搐,牙齒咬得索索作響,顯得極度痛苦.
風雪天心急如焚,但他不通醫術,身上也無良藥,只能束手無策.
靈兒的氣息開始轉弱,雙眼開始慢慢閉合.
風雪天突然想起自己也被這怪蜂蜇過,但僅是輕輕刺痛罷了,並無過激的反應.
難道跟自己食過那「冰火玉髓果」有關?
毫不猶豫地取過靈兒腰間的軟劍,用力向自己手腕上切去。
鮮血汩汩而出。
風雪天右手輕擠靈兒的兩腮，使檀口張開。左手之血，源源不斷地注入靈兒口中。
血液一入口，靈兒身上的痛苦就少了一分。神智恍惚間，本能地大口大口吞咽著。
眉頭漸漸舒解，面色開始變得平靜。
「謝天謝地，果然有效。」風雪天喜道，手上的傷口開始凝結，風雪天一運勁，把傷口重新震破。
喂了好一會兒，靈兒不再吞咽，臉色開始變得紅潤了。風雪天不放心，細心察看了她的脖頸，那片黑雲已經消失了，只留下幾個略略紅腫的小包。
這才住了手，取過血劍，往自己腕間一貼，立刻止住了血。
小心地擦干了靈兒嘴角的血跡，只見她氣息平穩，卻依然雙眼緊閉，還沒有清醒。
雙手一用力，想先抱著她離開這事非之地。
靈兒一身很是輕巧，風雪天用力之時，卻是身形晃動，眼前發黑，幾乎要一起摔倒在地。
心中自然清楚，這是由于內傷未愈又大量失血所致。咬咬牙，終于站直了，踉踉蹌蹌往前走。
身後紅光大作，卻是那血劍在輕輕顫動。
風雪天一嘆氣，心中終是不舍。把靈兒往上托了托，騰出左手來一招，那血劍就飛到了手中。
以劍拄地，慢慢前行。心中所想，與先前獨自奔走時，已是大不相同。
也不知前路是否能尋到名醫，治好靈兒姑娘所中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