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遠笑得溫和,走到姚大人面前,看了眼他腳邊的包袱,邪挑狐狸眼,「姚大人這是急著要出哪呢?正好,我們王爺有請姚大人過府一敘。」
姚大人干巴巴的回答,「沒…沒去哪。王…王爺福澤深厚,下…下官何德何能能讓王爺請去王府,萬…萬萬不能。」
張遠笑得很輕,如一根羽毛在心尖上拂過來拂過去,可落到姚大人的心窩里,就是跟沾滿了倒刺的紫藤。
「姚大人豈會是何德何能,王爺萬分賞識姚大人的‘口才和能力’,打算詔安思賢,姚大人好運氣。」
撲通
姚大人直接跪了下來,朝張遠磕了幾個響頭,「求王爺饒命,下官只是一時糊涂,求張軍師饒命……」
張遠霍然收起了臉色,伸手在空中晃了下,「帶走。」
姚大人失聲求饒,「求張軍師饒命……」
擰著姚大人左手臂的家丁一刀手砍在他的後頸,兩人一同將他擰起。
張遠上前,拍了拍被砍暈的姚大人臉蛋,哼了兩聲,「譚祖業就是先例,你最不該站錯位置,不將王爺的話當回事。帶走。」
背陽山外,張山領著二十來個人,從山間小路里唱著山歌一路走來。
每個人臉上都涂著泥巴,身上的衣服左一塊破洞,右一塊破洞。
三五個人肩搭著背,一路呦呵著。
在三角路口,穿著衙役的官差揮手讓身後的人停下,數百雙眼楮看著朝他們走來的二十幾個人。
站在最前面的官差手持大刀,上前,將刀橫著攔著自己身前,厲聲喝道,「站住,你們都是什麼人?」
張山等人看到這些官爺,猛地停住腳步,憨厚的臉傻傻一樂,朝那官差道,「這位官爺,我們幾個都是背陽山外頭村里的村民,今日是結伴上盛都游街的。」
那官差一雙老鼠眼,盯著張山那憨厚的臉,和他身邊幾個傻樂的‘窮人’後,眉頭一皺,「都快黃昏了,還游街?」
對這說辭明顯不信。
張山朝他做了個輯,苦著臉道,「這位官爺有所不知,我們那村叫七家村,里頭本就住著七大人家。可就在昨夜里,也不知道從哪里進來好幾百號人,各個長得威武。到七家村後,便給了我們兄弟幾個百來兩銀子,說給他們去采買些添食等。村里頭人頭數不多,給這幾百號人做吃的,就花了好幾個時辰,沒法,這采買的事便只能拖到現在。」
張山身邊的另一個大漢接著道,「本我們兄弟幾個還想去雇佣輛馬車趕來的,奈何小村小莊的,能有牛就是奢侈了,哪里有馬車來顧,只能上街頭在去雇一輛。大爺,我們說的可都是實話,不信你跟我們去瞧瞧,我們都是賤民,不敢欺瞞大爺。」
站在那老鼠眼身側的另一個官差,上前湊到他耳邊小聲嘀咕道,「幾百號人,定是閑王那四百多精兵。且跟著他們走一趟,反正他們也只有二十來人,不怕有詐。」
小老鼠眼低頭沉思一聲,「此趟是來辦正事的,不能多事。」
對面,靠在張山身邊,剛剛接話的那大漢小聲道,「張山,你說,他們這兩個狗玩意,是在嘀咕什麼呢?我這琢磨著,他們會信了我們的話嗎?這話就是說給我听,也不能信啊。又不是傻子。」
張山道,「你這什麼不好學,學左副將口爆粗語。你問我他們能信嗎?我怎麼知道,反正我是不會信的。」
旁邊幾個人一致抿唇,不讓自己爆笑出聲。
老鼠眼估計跟那人商量好了,上前一步。張山立即讓身後的人擺正臉色,不能當破餃子皮。
身邊的大漢立即咬牙回答,「決不能露餡的。」
其他人一直點頭,笑得見牙不見眼,傻呵呵的樂。
老鼠眼厲聲道,「正巧我們要去一趟七家村,你們幾個,前頭帶路。」
旁邊的大漢噗嗤一聲樂了,七家村?女乃女乃個熊的,有這個村嗎?
「啊……差爺要去七家村啊,可……可我們幾個還得去街頭呢,這……」張山手伸到大漢的身後,一拳就敲在那大漢的後腰上,憨傻磨牙小聲警告,「收斂點,別把事給搞砸了。」
那大漢臉上肌肉一抽,握成拳頭的手抵在唇邊,干咳兩聲。
老鼠眼眼珠一瞪,「先回七家村,近日盛都好幾位大人府中連遭失竊,我等奉命捉拿此賊,你們幾個是不是村民還有待查證,前頭帶路。」
張山等人小腿一軟就跪在了地上,朝差爺惶恐不安道,「差爺明察啊,我們兄弟可都是平民……」
「少囔囔,只要你們不是這賊,我們自然不會冤枉了你們。起來,前頭帶路。」
「是是是。差爺定能明察秋毫。」張山等起來後,就站到了小路旁側,朝這些衙役又是點頭哈腰的,「差爺請先行,七家村啊,過了這個羊腸小道,在轉兩個小山路就到了……」
老鼠眼大手一揮,洪亮的聲音在山間響起,「走。」
身後兩百號人齊齊跟上,腳步聲踏著地面,凌亂震天響。
張山等人一直呵呵直笑,跟在那老鼠眼身邊一米遠,距離安全又適當。
半山腰上,傅左拍了拍身邊的大石頭,赤牙道,「這混蛋小子,做戲的功夫趕上老子了。」
身邊候著的士兵看著張山將那群人給領進了三角小路上,低頭問道,「左副將,他們進去了,是不是該我們行動了?」
傅左站起身,拉了拉腰間的腰帶,黑啦一張來,如大將土匪之風,大手一揮,「兒郎們,輪到我們上了。高邑這王八羔子,老子寧不下你的頭,就跟你回家吃飯去。走。」
大手撐在石頭上,翻身而下,身後的百來個士兵齊刷刷的跟上。
如一群猛虎下山,勢不可擋。
只頃刻就飛身下了山腰,追到樹林,攔截了黑衣人的去路。
廝殺。
只一瞬間觸發。
另一山頭,閑王的精兵,十幾個趴在山頭,看著這變故,一個個都有些傻眼。
一人說道,「怎麼又殺出一股人來了?」
帶頭的彪悍大漢起身,抹了把下巴胡須,大喝一聲,「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走,咱們也上前去混混手腳,別當我們是山貓,只會吃素。」
身後的精兵分成兩股,一半追著張山等人去了。另一半由領頭人,直接往山下殺去。
這群黑衣人剛從藏身之處飛身而下,準備前進,前頭突然殺出一對人馬。
一打照面,都是陌生的熟悉人。
殺氣騰出,兩方人直接攪在一起,殺得驚天動地。那吼叫聲真正是泣鬼神。
還沒等傅左殺個痛快,身後又有一股陌生人沖上來。二話不說,逮著黑衣人就殺。
見著穿著其他服飾的人,還上前湊在一起說聲,朋友有難自當相幫,這叫江湖義氣。
搞得傅左的人一個比一個郁悶。
一場混戰由此展開。
傅左,張遠兩頭進展還算順利。冷右那頭,也沒出大多的岔子。
領著幾個人直接辦成花客進了萬花樓,昨日萬花樓的媽媽被傅左給殺了,張遠特意讓人前去放了消息,媽媽是被請到了文昌伯府中,今日便會回來。
眾人也沒懷疑,媽媽一向不離這萬花樓的,當然,她的身份便是上其他府上,也不能正大光明的上去。
萬花樓里的姑娘們,也不敢嚼舌根。媽媽不在,她們更舒爽就是了。
沒人時常在身邊看著,像盯梢一樣,誰能不歡喜。
冷右剛到萬花樓,里頭就有個長相普通的打手在候著了,什麼話都沒說,直接將他們領到了偏院中。
冷右等人進去才發現,這是個教的地方,里頭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具,琳瑯滿目。
在最里間內室,兩男一女被綁在了一頭木制的馬上,衣不蔽體。
冷右冷漠的臉頓時蓄滿殺氣,身後的幾人快速上前,將身上的外衣月兌下,蓋子凌日,凌月,凌心身上。
萬花樓那打手硬著頭皮站在原地,說道,「右副將,快些離開這。時間不多。」
將三人抱在懷中,有序的退下。冷右轉身離開前,盯著那打手,「下不為例。」
打手面色一僵,直到冷右出了這房門,這才大大松了口氣。忙轉身離開,將房門關嚴實了。
……
睿昌十八年,臘月二十九。申時。
鎮國公劉啟勝,嫡子劉振西被送上背陽南山外,一路上,哭喪的隊伍整整比預想的多出了五十來人。一眼望去,全是穿著白衣,帶著白帽的。
劉振東,劉振南,三夫人都在其中,三人臉色白如紙,嘴唇干裂。每走一步,渾身就顫抖幾下。
眼角濕潤。
不知情的人,以為是忍痛難當,傷心欲絕才這副模樣的。
劉雨歆走在他們前頭,听到些不一樣的聲音,偶爾會垂下頭低笑兩聲。
二夫人扶著劉振西的棺木,神色木訥,流著眼淚。
兩幅棺木有八個人在推,全是蕭御庭帶來的人。人高馬大,也力大無窮。
推著這棺木就跟拿著一塊豆腐一樣,輕輕松松。
劉雨歆就是站直了,也只能到他們的胸口處,真正是傷不起。
蕭御庭和劉振北走在最前頭,金阮,金福跟在兩人身後一側,一個拿著一根青竹子,上面掛著一塊白布。
而金福手中提著個籃子,抓著一大把的紙銀寶,就朝空中撒去。
一路上,都是這些銀寶。
蕭錦天沒有跟來,在二夫人會面過朝中大臣後,他便回府去了。
而這些大臣,來了後竟然一路跟著來哭喪了。其中也有皇上賞賜的一些‘死人’能用到的東西。
一路上,也有好多人出來‘送行’。
也能听到一些評論,鎮國公是好人,不該這般早死。蕭式皇朝有鎮國公是福氣……等等……
劉雨歆覺得好笑,劉啟勝,劉振西的棺木運回來這麼多天都是風平浪靜的,今日這皇帝就往鎮國公府里走了一遭。
不說朝中大臣冒了出來,就連這些好事平民也正大光明的‘議論’著……
也不知道都是些什麼心理。
背陽南山山腰,這是了然大師給選的風水寶地,將兩幅棺木運送到山腰。
蕭御庭便讓那些隨從的官員都遣了回去,山上的除了抬著棺木的八個人,還剩劉振東,劉振南夫婦,劉振北夫婦,二夫人,金阮,金福和她自己。
劉雨歆問她娘,「干嘛將他們都攔下?」
二夫人讓她別多話,「你姑丈自有他這麼做的道理,小孩子家家,不用多問。」
劉雨歆無力翻白眼,她是小孩子家家?
被攔下的官員看著閑王,想說上去山上,就目送鎮國公入土為安,也好安了份心。
劉振北眼楮紅紅的,顯然是剛哭過的樣子,但面色卻看不出來有多傷心。
只朝眾位大臣道,「你們的情分都到了,不必在多此一舉。」
眾官員臉上火辣辣的,當然里頭也有真正感到愧疚之人。
劉振北一一無視,就算愧疚又如何?都不覺得太晚了嗎?現在又來這做戲,不是惡心她爹爹和哥哥嗎?
劉振北壓根不理會他們,轉身讓抬棺木的八人先行,自己和蕭御庭跟上。二夫人拉著劉雨歆跟在身後,雖然傷心難過,但這刻,也並未表現出來。
劉振東,劉振南,三夫人什麼話都不敢說,也顫顫的跟了上去。
那些官員和哭喪的隊伍,都只能站在原地,愣愣的看著他們朝山上走去。
過了十幾分鐘後,劉雨歆等人才爬上半山腰。
兩個大坑都是朝南的方向,下葬的事情自然是交給了那八個抬棺木的大漢。
剛將棺木放在大坑的旁邊,劉振北便厲聲喝道,「你是誰?在這里干什麼?」
蕭御庭側身將劉振北的身子擋了一點,如潤玉般的俊臉也微皺起來。
看著背對他們蹲在大坑旁的背影道,「這位兄台,是否蹲錯了地方?」
劉振北移開半步,往那人走去。一旁的金阮隨即跟上。
劉振北道,「明人不做暗事,你是來找茬的,還是來送行的。趕緊說。」
劉雨歆停在二夫人身邊,也一同看向那個背影。
長發蓬松松的披在後背,身上的衣服都是破爛不堪,勉強能遮住身體。蹲著將頭埋在雙腿間,不算偉岸的背影,在這寒風中有些弱不禁風,搖搖欲墜的錯覺。
劉雨歆也好奇的往他走去,一旁的二夫人眼明手快的將她給拉回自己的身邊。
「好好站著,不許胡鬧。」
劉雨歆輕輕掙月兌她的手,「娘,我沒有胡鬧。我就想上去看看。」
二夫人堅決不同意,「不行,紹兒還在府中,你別去惹事端,讓你祖父和爹爹入土後,我們便趕緊回去。」
劉雨歆在心里嘀咕,她怎麼就是去惹事端了啊?
劉振北輕喝了好幾聲,那蹲著的人依然沒有任何反應。劉振北也不耐煩了,這人站在大坑旁,他們也沒辦法下葬。于是大步走過去,繞道他對面。
金阮一直跟在她的身邊,護她周全。
「說你呢,蹲在這里想干嘛?誰派你來的?要做……斯……」
劉振北沒說完,隨即倒抽一口氣,猛地退後半步,臉色大變。
一旁的金阮扶過王妃的身子,滿是殺氣的看向蹲著的人,剛要動手。也被他給嚇了一跳。
不過,還好,只是瞳孔縮了下,反應倒是沒有劉振北那麼大。
蕭御庭閃身來到劉振北身邊,低聲詢問,「北北,沒事吧?」
劉振北面色鎮定的搖搖頭。
金福也到了金阮的身邊,一臉煞氣的護在三人前,警戒的盯著蹲在地上的人。
「哪來的賊人,起來束手就擒。」
劉雨歆眨眨眼,這是什麼情況?二夫人也是緊張的看著這一幕,她可不想在多出事端來。
劉振北朝蕭御庭說,「別擔心,我就是被他給嚇了一跳。沒什麼大不了的。」
金阮朝王爺點了點頭,便一本正經道,「他好丑。」
金福眉頭皺成一條線,「丑?」回頭看向那個將頭埋在雙腿間,用腦勺對著他們的不明人士,到底是有多丑的一個人,能將王妃給嚇得色變?
劉雨歆腦里閃過一個畫面,不知道為何,就是讓她給想到了,蕭錦天回朝的當日,在長安街那頭被行刺後,那個跟在棺木後,手中托著兩份白綾,面色毀了大半的男人。
渾身打了個激靈。
那人的眼神可不一般啊——
那人突然抬起頭來,看著對面站著的四人,灼熱的目光就盯著劉振北。
蕭御庭心口也跳了下,他這臉上的丑陋不是天生的,也不是意外弄傷的。
而是——
而像是被官府里頭,用來對付犯人所用的手段。他的半邊臉沒有一塊是好的,上面有濃血水——
這是被鐵皮給燒傷,又用了特制的冷水澆過,才有了現在這副模樣。
蕭御庭舒展開眉頭,只覺心中暗道,好厲害的手段。
劉振北在看他,已經沒有剛剛的不適,一雙英目盯著他道,「說吧,你是誰?是敵是友,好歹吱一聲。」
那人就看著劉振北,也沒答話,眼神火辣辣的,是興奮的目光。
他眼神雖然放肆,卻沒有不恥的意圖。蕭御庭這才沒有真的對他出手,只是靜觀其變的將劉振北護在懷中。
金福是個直性子,膽子也大,自不會被他這樣貌給嚇壞,只朝他囔囔,「你這丑人,膽子不小。我們王妃問你話呢,不想死就吱個聲。」
那丑人誰也沒理,就連蕭御庭也沒將他放在眼里,就在眾人以為他是個啞巴時,他卻突然說話了。
聲音低沉蒼老,不像是個中年人的音調,說出來的話就跟斷了一截的磁帶錄音。斷斷續續,很難听。
「…你是劉啟勝的什麼人?」
劉振北愣了下,認真的看著他,英眉一皺,「我憑什麼告訴你……」
丑人卻自顧自的答起來,「你叫劉振北,劉啟勝的小女兒…」
劉振北拉開蕭御庭摟著她腰上的大手,往他面前走了兩步,「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叫劉振北。」
她離開盛都有十多年了,樣貌不說完全改變,但氣質也是大相庭徑的。
能一眼就看出她是誰的,還真有些眼力。
蕭御庭跟在她身邊,全權護航,就怕這丑人對振北不利。
那丑人卻沒回答他的話,而是轉身看向站在身後的一群人。二夫人,劉雨歆,劉振東,劉振南。
最後在劉雨歆的身上多停頓了一秒的功夫。劉雨歆被他給嚇了一跳,臉上的錯愕震驚都來不及收回。
腦子里就蹦出一句話,真的是他——
「都到齊了。」
劉振北臉上已經有了怒氣,「你什麼意思?有話趕緊說,我們沒功夫陪你玩這游戲。」
那丑人低低的笑了兩聲,臉上的濃血也跟著一顫顫的,好惡心。
「我是誰?呵呵,我叫丑奴,是劉啟勝身邊的丑奴。」
劉雨歆眉頭緊皺,往劉振北走去。
「丑奴?」劉振北冷笑兩聲,「我爹身邊除了劉家軍,就是心月復和管家,他什麼時候多了你這麼個丑奴,我們怎麼不知道?」
丑奴收了笑聲,卻往那兩幅棺木走去。
抬棺木的八個人瞬間一字排開,攔在棺木的前頭,兩手握拳,警惕的盯著這丑奴。
「站住,在上前來,我們可就不客氣了。」
丑奴卻不當他們是一回事,腳尖走著凌波微步,在八人間隙間閃電的穿梭。
八人齊齊低頭,左右快速的搖著頭,卻壓根沒看到這丑奴的身影。
在一陣眼花繚亂後,丑奴兩掌打在棺木身上。
棺木被一股力道托起,在空中翻了幾個翻,最後彭的兩聲,砸在了已經挖好的大坑里。
那八人搖晃的身體剛站定,轉身,就傳來一陣猛烈狂風。一層層的泥土鋪天蓋地的朝兩個大坑里撒去。
「啊……呸呸呸……」
八人同時彎腰朝地上吐著落到嘴里的泥土,擦著掉進眼里的泥石。
真正是瞬間功夫,這丑奴便將棺木給埋到了大坑里,手中拿著早已可好的木頭,一手一個,按在了高高堆起的墳墓上。
劉雨歆看得目瞪口呆。
相比金阮‘內功’,這‘外功’也是極有震懾力道的啊——
讓她這個只會柔道,跆拳道,劍術,頂多在加個現代太極的小偷盜,該怎麼活?
劉振北,蕭御庭齊齊變了臉色。
緊緊只是這麼一個打眼的功夫,他們便已分出了高下。
便是他們幾人一同上,也不會是這個丑奴的對手。
劉雨歆用食指戳了戳金阮的手臂,湊到她身邊,盯著丑奴問道,「你打得過他嗎?」
金阮回答得沒有絲毫的猶疑,但仍是一本正經的道,「打不過。」
劉雨歆剛要朝她豎拇指,沒想金阮後面還加了句,「他比金福厲害。」
一旁的金福雖然很不高興,但是卻沒有反駁,顯然金阮說得是實話。
劉雨歆在心中默念了一秒。
果然,這丑奴不是好惹的。
目光看向那丑奴,這坑也填完了,連木頭上的字跡都可好了,她真不知道該說什麼。
只是覺得有些奇怪,這個丑奴自從蕭錦天回來的那天出現過一次後,這些天就完全消失了。
現在又來這是什麼意思?
劉振東,劉振南,三夫人早躲一旁去了。知道金阮的厲害,現在又來個丑八怪,他們惹不起這些人,還躲不起嗎?
那丑奴插好木頭後,就往劉啟勝的墓碑前一跪,咚咚咚的開始磕頭。
身後將自己給理順了的八人,雖被他給震懾到了,但還是揮著拳頭朝丑奴上。
丑奴額頭磕地,躲過兩人朝他腦袋打來的拳頭,起身。頭往左側歪了歪,又躲過三個拳頭。
緊接著抬手扣住朝他左邊打來的一個拳頭,朝兩外兩個拳頭撞去。
砰砰兩聲骨骼撞擊的聲音。八人全部打空,三人受傷。
而丑奴卻眼皮都沒眨一下,挺直腰桿,再次彎下腰,進行第二次磕頭。
其他五個臉色大怒,再次朝他攻擊。
「住手。」蕭御庭出聲喝住他們,和劉振北往丑奴走去。
那五人揮著拳頭,停在半空中。雖有不甘,卻仍是收回了手,將受傷的其他三個同伴給扶在了身邊。
幾個人怒氣騰騰的盯著丑奴,一副非要將他給活剝了是的。
丑奴不受這些外界因素影響,依然朝墓碑磕完剩下的幾個響頭。
劉雨歆也跟著湊了上去。
身後是金阮,金福。就連二夫人也來到了劉雨歆的身旁。看著丑奴的目光有些奇異。
「王爺,他—」
「退下吧,你們不是他的對手。」蕭御庭讓金福給那受傷的三人療傷。轉頭看向跪著的丑奴。
「你是我岳丈大人的丑奴?」
丑奴沒回答。對蕭御庭也完全忽視。
蕭御庭到覺得有些新鮮,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將他忽視得如此徹底。
不過,他也不得不佩服他,有如此深厚的內功,定然不會是簡單的人物。
他自認,自己不是他的對手。
真如王妃所說,只怕是他帶來的這些人,一起上,也只是他的手下敗將。
劉振北走到他腳步站定,居高臨下,「你是爹爹的人?愁人?」
不過不像,是愁人的話,用不著幫她爹爹和哥哥下葬。
劉雨歆乖乖的站在二夫人身旁,保持沉默是金的美德。惹上蕭錦天這號人物,她已經有些後悔了。
不想在惹上另一號不該惹的人物。
雖然他跟蕭錦天不是一個級別的,但本質都差不多,不該惹就對了。
丑奴道,「不,他是我的恩人。」
劉振北點頭,「你跟在我爹爹身邊多久?」
「兩年。」兩年零三個月,直到他的尸體被成王從戰場上抱下來。
「他是怎麼死的。」
「前朝大將軍蘇峰的搶下。」
「不可能。」劉振北滿臉怒氣,「蘇峰早就被爹爹殺了,他不可能死而復活。」
蕭御庭上前揉著她的後背,「北北,別激動,慢慢問。」
劉振北伸手拉開他,「金阮,看著王爺。」
金阮似乎對這種做得熟車熟輕,上前就朝蕭御庭一本正經道,「王爺,請不要打擾王妃。」
劉雨歆分明看見蕭御庭脖頸上的動脈劇烈的跳動了幾下,可他卻是微笑如蘭,也真的乖乖的站到一旁,不出聲了。
誰都沒驚訝這一幕,只將目光放在了跪著的丑奴身上。
丑奴道,「劉啟勝曾說過,蘇峰是個難得的將才,當年他和先帝進攻前朝時,對他起了惜將之情,便放了他一馬。只是不曾想到會在關外戰場上相見。」
劉振北怒不可遏,伸手將丑奴給拽了起來,「蘇峰呢?他在哪?告訴我。」
「蘇峰是和劉啟勝同歸于盡的。尸體被他的小兒子搶了回去。你找不到他的。」
劉振北將他丟開,上前盯著他丑陋的臉,「將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丑奴看著她。
劉振北冷哼一聲,「爹爹打仗向來不會出錯,每一步都能算計到位。縱使會出現些小細節的錯誤,大方向也不會出問題。又有哥哥,劉家軍在,他們豈會出事。這其中定有隱情。」
丑奴點頭,「劉啟勝曾對我說過,他一生最驕傲的就是,他的夫人留給了他一雙兒女。劉振西我自是欽佩的,現在,我也能感受到當年他說這話時眉目飛揚的神彩了。」
站在不遠處的劉振東,劉振南听了這話,臉色猙獰,一口銀牙咬下卻只能往自己肚子里吞。
二夫人立馬紅了眼眶,垂下頭試淚。
劉振北的臉色只剎那就緩和了,「這些自不必你告訴我,你只要將我爹爹與哥哥是如何被人害死的經過告訴我就行了。其他的,都不關你的事。」
丑奴回頭看劉啟勝,劉振西的棺木,許久才蹦出一句話,「……他們,應該沒死。」
整個山腰瞬間失聲,偶爾寒風呼嘯而來,山間樹林被吹得嘩嘩作響……
「你說什麼!」
真正如炸開了的鍋,有平地一聲雷的氣勢。
劉雨歆這下,不說目瞪口呆了,簡直成了呆若木雞……被眼前這情景雷的外焦里女敕也不為過啊……
御書房
睿昌帝站在案桌前中央,雙手負立,神色晦明。
刑公公端著蓮子茶從外門進來,手中拂塵一抖一抖的,越過屏風,停在睿昌帝的身後。
「皇上,這是皇後娘娘給皇上炖的蓮子茶,讓奴才端來給皇上嘗嘗。」
「嗯,皇後有心了。」睿昌帝越過他往案桌走去。
刑公公垂著頭抿笑一聲,跟著上前將蓮子茶放在案桌上,遞過去給皇上後。便動手整理好桌上的奏折。
睿昌帝喝了口蓮子茶,將它放在御用桌上,「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刑公公手中的動作沒有停頓,回道,「派出去的兩百侍衛,都是穿著府尹衙役的服飾,自不會出差錯。」
睿昌帝嗯了聲,就沒了下文。拿起一旁的朱筆,準備批閱奏折。
臘月二十五後,便不再上早朝。下面的奏折一律交到刑部手中,在轉交上來。
刑公公走到一旁,仔細的研磨。墨香微濃,自帶一股清香。
刑公公道,「皇上將閑王五百精兵都扣押下來,此事若是被太後知曉,她老人家定然會有異議的。」
睿昌帝將批好的奏折放到一旁,手中的朱筆一頓,「母後她老人家這些年早以佛像為伴,她不會知道的。」
「什麼事哀家不會知道的?」
刑公公一驚,停下了研磨的動作,拿著拂塵往外走去。睿昌帝也眼露詫異,放下朱筆起身迎了出來。
御書房外室,一個年過六旬的老人家走了進來,眉目慈祥,雙目有神,兩耳鬢雪。梳著雪鬢,頭戴鳳釵。將右手放在身側嬤嬤的手背上,另一手捏著脖頸上戴著的長串佛子,笑著走過屏風。
「奴才參見太後,太後千歲。」
刑公公跪在屏風旁,行了禮。
「朕給母後請安,鳳體祥和。」睿昌帝也停在屏風前一段,略彎腰行禮。
太後越過兩人往御用案桌走去,站定,轉身,這才道,「都免禮吧。」
「謝母後。」
「謝太後。」
刑公公起身在睿昌帝身邊候著,睿昌帝連帶微笑的上前,問道,「母後,今日可是除夕守歲,您怎上這來了?」
太後責備的看了他一眼,「皇上,哀家問你,這除夕可是個大日子,為何到此刻接近黃昏了,哀家還沒看到成王的身影?你這當父皇的,就不知道提前宣旨將他給召進宮來?」
睿昌帝讓刑公公去給太後搬條椅子來,被太後給喝住了,「哀家不坐,皇上,哀家在問你話呢。」
睿昌帝這才半弓著身子道,「回母後,這兩日錦天都在太子行宮里頭,朕還不知成王已然出宮這事,所以未來得及宣成王進宮,還望母後責罰。」
太後遲疑的看著他,轉頭問刑公公,「刑公公,既然成王已經在太子行宮,你為何不讓人通知哀家?成王也是哀家的孫兒,去了邊關五年,如今回來了,你們都不告知哀家,都不將哀家當一回事了?」
刑公公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朝太後磕了兩個響頭,「回太後,都是奴才的錯,請太後責罰。」
太後將目光回到睿昌帝身上,「皇上,哀家常年伴佛,便當哀家是無知三兒了?」
睿昌帝臉色驟變,「兒臣不敢。」
太後輕哼了聲,「皇上做過什麼,哀家不過問。今日哀家只讓你將成王給哀家找來。哀家回慈寧宮候著。」
說完也不理會睿昌帝沉著的臉色,扶著身邊的嬤嬤出去了。
睿昌帝也跟著走了兩步,「是,兒臣恭送母後。」
刑公公跪在地上,忙高聲道,「奴才恭送太後。」
等太後出了御書房,刑公公立即從地上起來,走到御書房門口,朝守在一旁的兩個公公瞪了一眼,手中拂塵指著他們兩人,「你們兩個,太後來了不知道通報嗎?」
那兩個守門太監很委屈,垂著頭低聲為自己辯解,「是太後不讓出聲的,奴才們也不敢違抗啊。」
刑公公瞪了他們一眼,「下次機靈點,皇上聖顏大怒著。」
兩個太監抖了抖肩膀,惶恐的答道,「是。」
刑公公這才轉身,臉上帶著淺笑,腳步結識的走了進去。
睿昌帝一把將手中的聖旨丟到他的腳下,「按著太後懿旨,將成王宣進宮來。」
刑公公撿起地上的聖旨,弓著背退出了御書房。只是在走道上還沒走遠幾步,就听到從御書房里頭傳出的幾聲清脆的響聲。
刑公公腳步不頓,臉上掛著笑容,走到拐彎處。
那里正候著一個小宮女,姿色平庸,只嘴角有一顆米粒大小的黑痣。
「刑公公,事情都辦妥當了。」
刑公公從大袖子里掏出一個繡著鴛鴦的錢袋,交到她手中,「這個拿著,里頭有五十兩銀票;和你接著該做的事。」
那小宮女接過錢袋,朝刑公公欠了欠身,「謝刑公公,奴婢知道該如何做。」
「去吧,這些天你別到慈寧宮里頭湊了,免得被認出來。」
「是。」
小宮女退下來,刑公公轉身看了眼周圍,這才拿著聖旨,朝宮外的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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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世上第一軍女王》這坑,先在刪了,我想大家應該知道原因的哈,依依就不多做解釋了。網文界地震傷不起,依依也傷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