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腰上已過了最初的震撼,和驚濤駭浪。平靜下來後,又是一陣死氣沉沉的沉默。
二夫人緊緊扣著劉雨歆的手臂,幾乎要在上面掐出一道血痕。
劉雨歆忍住痛,沒出聲,只看著劉振北等人從最初的震撼,瘋狂漸漸變得平靜。
丑奴走了。
在沒留下任何一句話,這些人當中誰也攔不下他。
二夫人便是想讓他將話給說明白了,也追不上他的腳步。紅著眼眶看著他就這麼走了。
在丑奴走後,劉雨歆等也打道回府。一路上,很沉默。劉振東,劉振南,三夫人已經被嚇得魂不附體。
黃昏過後,劉振北沒直接回鎮國公府,而是騎著馬往府尹走去。
金阮跟上。
二夫人正要出聲阻止,勸她不得沖動。
蕭御庭往前走了兩步,看著劉振北疾馳遠去的身影,清冷道,「讓她去吧。」
這時候,不做點什麼,她的心辦法平靜下來的。
二夫人攪著手中的帕子,「這樣好嗎?振北若是一個意外,我們都承受不起。」
蕭御庭淺笑著轉身,看著二夫人,「有金阮跟著,不會出事。」
劉雨歆捏了捏二夫人的手背,「娘,你忘了姑姑是什麼脾氣了?是能吃虧的主嗎?放心吧。」
二夫人能在說什麼?只能轉身跟著進了鎮國公府去。
金福跟在蕭御庭身邊,劉雨歆進去前別有深意的看了眼劉振東,和劉振南,隨即咧嘴一笑。
「歆兒——」
劉雨歆輕佻眉梢,「來了。」
劉振東,劉振南瑟瑟抖動了兩下,瞪著劉雨歆等人的背影,滿眼的不甘心。
三夫人一路這臉色就沒好過,攪著手中的帕子,閃過一抹毒辣。
三人對視一眼,這才跟著進了府中。
秦嬤嬤將除夕守歲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劉雨紹沒跟著去送喪。淨梅,淨竹兩人份看著。
劉振北道府尹後,找不到府尹姚大人,隨即被告知閑王五十精兵被成王安置在了成王府。
劉振北想也沒想,直接朝成王奔去。
府中的侍衛將她給攔了下來,金阮一本正經的道,「這是閑王妃。」
守門侍衛當下跪下行了禮,劉振北讓他們起來,「本妃找你們成王,讓他出來見本妃。」
左側的那個侍衛回道,「回閑王妃,成王早一刻進宮了。」
劉振北皺眉,「進宮了?」
兩侍衛恭敬的回答,不敢有絲毫的不敬。
金阮說,「王妃,今日是除夕,相比是皇上將成王給招進了宮中了。」
劉振北拂袖轉身,翻身上馬,直奔背陽山外。
金阮二話不說,跟上。
蕭錦天隨刑公公進了宮,先去了慈寧宮給太後請安。看到母後,皇兄在場,也沒意外。
直接給太後行了禮,「皇孫給太後請安,太後千歲。」
太後看到他雙眼都亮了,本慈祥的面容愈發的溫柔,揮開給她按著額角的嬤嬤,起身就往蕭錦天走去。
「快起來,讓皇女乃女乃好好看看,都瘦了。但也結識了。」
蕭錦天也朝皇後娘娘,太子殿下請了安。面無表情,起身站定,「皇女乃女乃也瘦了。」
「好,好孩子。」太後一點不受他身上的冷氣影響,拉著他的手就朝炕頭走去,吩咐一旁的嬤嬤道,「給成王準備的點心呈上來。」
嬤嬤答應一聲,笑著出去了。
皇後今日穿著艷麗月兌俗,頭上的鳳釵叮當直響,笑著道,「母後,您就是太寵愛錦天了,這孩子,大了就不討人喜歡了。」
太子在一旁溫潤的笑著,很明智的保持沉默,但眼里流出的光彩,卻有股幸災樂禍的意味在里頭。
慈寧宮的奴婢,太監都打發出去了,此事幾人都說著體面的話。
太後伸手捏了捏蕭錦天冷冰冰的臉蛋,就跟小時候一樣,捏著這小包子,柔柔軟軟的觸感不舍得撒手。只是如今大了,臉上的肉緊致了,手感也大不同。
「怎麼不討喜,哀家就喜歡天兒這性子,討哀家的喜就行了。」
蕭錦天沒敢躲。
劉振北捏他,那等于是在老虎頭上拔胡須,但太後不一樣。
這個是從小疼他,長大的皇女乃女乃。
皇後忍住笑意,對太後這親昵的動作又是妒忌又是羨慕,自己這臭小子,如今她也不能在隨意的享受這待遇了。
這又讓她想到,小時候的天兒就是個活潑的團子,多可愛的一個孩子,怎麼大了就成如今這副模樣了呢?
「是,太後寵著他,是他的福分。」
太後收起捏著蕭錦天的手,側身朝皇後道,「皇後,晚間除夕年夜,你去看看御膳房里頭都將東西準備妥當了嗎,一家人難得坐在一起用個膳。」
大家心里頭都知道這是太後的說詞,知道太後是有話跟她這兩個兒子說,皇後便朝太後行了禮,「是,臣妾告退。」
太子和成王都給皇後行了別禮。
等皇後出去後,太後這才收了臉色,招呼太子上前來。
太子和成王並肩而坐。
太後這才開口道,「承兒,天兒,你們老實告訴母後,皇上是不是準備朝你們皇叔公出手?」
蕭御庭是先皇最小的弟弟,自小又聰明伶俐,討人歡喜。宮里頭的人,都將他當成一塊寶,他的年紀又于先皇相差二十幾歲,以其說他是先皇的弟弟,還不如說,先皇將這弟弟直接當成了兒子來養。
又是在她手中長大的,隨是皇嫂的名頭,可她也和先帝一樣,都將他當成了兒子來養。感情自然非一般的深厚。
太子笑得溫溫潤潤,他和蕭御庭兩人都如溫潤白玉,謙謙君子。只,太子身上那股渾然天成的威嚴氣勢要比蕭御庭強勢些。
「皇女乃女乃何出此言?」
蕭錦天看了太子一眼,聲音低冽,毫無起伏。「皇女乃女乃不必擔憂,皇孫已經安排好一切,定護皇叔公,皇嬸母周全。」
蕭錦承心中一緊,看向蕭錦天。
太後冷著臉,「他便是這麼容不得下他嗎?好歹也是先皇唯一的弟弟了。」
蕭錦天,蕭錦承都沒在答話。只是三人周身的空氣溫度也突然跟著下降了好幾度。
太後徒然起身,朝外頭走去,招來身邊的嬤嬤,「按著哀家的懿旨,除歲後,哀家便進佛堂為皇朝祈福,誰都不得安擾。」
嬤嬤去辦了,不得安擾自然包括群臣全都得知曉,也就斷送了閑王,閑王妃要進宮之事。
蕭錦承,蕭錦天對視一眼,齊齊站起身來,朝太後走去。
蕭錦承溫和淺笑,「皇女乃女乃,除歲宴也該開始了,皇孫扶著您一同去。」
太後順勢將手放到他手背上,攙扶著走,「今日是鎮國公下葬之日,讓宮中尚宮局將一切都免了吧,也得惦哀老將軍。」
蕭錦承點頭,「一切都听皇女乃女乃的,就交給天兒吧。」
「好。」太後拉過一旁蕭錦天的手,輕輕握了握,「哀家也就想到你們這兩孩子時,能平靜些。」
蕭錦天側頭看蕭錦承,後者搖搖頭,無聲的說了句什麼。蕭錦天便轉頭,不在開口。
睿昌帝十八年,除夕夜。
過得熱鬧嗎?
皇宮之事,暫且不表。只宮外其他幾處卻是一片愁雲,氣氛壓抑。
劉雨歆摟著劉雨紹,乖乖的坐在二夫人下手邊。身邊的淨梅,淨竹,秦嬤嬤都候在了大堂門口。
劉振北雙手叉腰,站在大堂中央,踱步。
蕭御庭坐在高堂位,慢悠悠的喝著熱茶。左手邊,劉振東,劉振南,三夫人戰戰兢兢的坐在一旁。
金阮,金福就站在他們身後,一動不動。
劉振北走了幾步,霍然停住腳步,一雙英目犀利的在劉振東,劉振南身上徘徊。
劉振南渾身抖動,氣得要死。從小就被劉振北欺負不算,到現在,還不放過他們。
劉振東是嚇的成分多,劉振北身上的氣勢有劉啟勝的五成,但也夠讓他們嗆的了。
「妹—妹妹,大哥也也知道此事——」
「閉嘴。」劉振北朝劉振東厲喝出聲,「只不過是個庶子身份,還有臉稱呼自己為大哥。劉振東,你還要不要臉了。」
劉振東肌肉抽搐,但最終忍下了這口氣。臉色鐵青的坐在一旁,索性什麼都不說了。
劉振南不知為何,看劉振東在劉振北面前受癟,竟有股快意。劉振北自小就喜歡跟他作對,卻很少去找劉振東的麻煩,頂多也是嘲諷兩句,便沒了下文。如今看他這副模樣,豈不快哉?
劉振北看了眼劉振南,冷笑,「劉振南,你真是禽獸不如,枉費你這身上還流著爹爹一半的血脈。真是個恥辱。」
劉振南是個紈褲,平日里頭也只是面上威風。但凡是都有例外,他這個例外就是受不得劉振北的刺激。一刺激一個準。
壓根沒顧上身上能讓他肝膽破裂的金阮,金福。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指著劉振北破口就罵。
「你有什麼資格教訓我?你也不過是個有娘生沒娘教的野丫頭。你……啊……」
金阮單手拽過他的後衣領,彭的一聲丟在椅子上,點了他的穴道。
一本正經道,「不得對王妃無禮。」
劉振南後頸受痛,又被扔到椅子上,兩眼一黑,就要暈過去。
劉振北朝他走近了兩步,單手扣住他的下顎,用力一擰,「劉振南,別逼我大義滅親。想活命就乖乖的做好自己的本分。我沒空跟你玩心眼。」
「姑姑,便是爹爹有在大的不是,他到底是你的哥哥,若是祖父泉下有知,他定感痛心的。」
劉雨浩從外頭急急走來,臉上薄紅,額頭,脖頸上具是汗水。
劉雨歆看過去,對他挑了挑眉,劉雨浩終究是劉振南的種,兩人的五官正是像個十足十,只是,他臉上的倨傲卻是十個劉振南也比不上的。
蕭御庭也看著跑進來的人,微不可查的挑了挑眉梢,能跟北北如此說話的,自他認識的便沒幾個人敢。眼前這小子,一股子將門之風,倒是讓他感到意外。
這劉振南沒遺傳到岳丈大人將門氣概,莫非在他這個兒子身上顯露了?
劉振北同樣意外挑眉。認真的看著眼前這青年,十六七歲拔蔥的年紀,身子青條,看著淡薄。只這氣勢便讓他感到意外。
三夫人大喜,從椅子上起來,走到劉雨浩身邊,抓著他的手,「浩兒,你怎麼回來了?娘不是讓你在外祖父家,好好待著嗎?你這孩子,怎麼就不听話呢?」
劉雨浩低頭看她,「娘,祖父和二伯父下葬,你為什麼不讓我和弟弟妹妹知道?還將我們接到外祖父家去?娘,浩兒還沒問你呢?身為膝下子孫,卻連祖父的葬禮送行都不曾參加,這便是不孝,娘要讓孩兒當個不孝之人嗎?」
三夫人連日來的惶恐,在這一刻如泉水般直接釋放了,紅著眼眶,低聲道,「娘也是為了你好啊,浩兒,我的浩兒。」
劉雨浩拉著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簡單的安撫了她的情緒,這才又對上姑姑劉振北的視線。
對這個現如今穿著如此異域風情的女子,他是欣賞,尊崇的。
「姑姑,請原諒浩兒剛剛的無理,浩兒在此給姑姑賠禮道歉,請姑姑原諒。」
劉振北,劉雨歆都對劉雨浩感到驚訝,本以為像劉振南這樣的爹爹,定教不出什麼好兒子來。只是這真正見著後,卻不得不承認,劉振南不是什麼好東西,他這兒子倒是不差。
都是劉家子孫,雖然是庶出,但骨子里到底也是流著她們的血液的。
劉振北氣息緩和了,丟開劉振南的下顎,支起腰板,往劉雨浩走去。
「劉振南總算是做了件能看的事,將你倒是教養得不錯。」
劉雨浩沒有因為劉振北的夸獎而欣喜,只是皺著眉頭看向大堂上其他沒出聲的人。
也都是熟悉的。
便一一給眾人行了禮,從蕭御庭開始,逐一叫過去。
等到劉雨歆和劉雨紹時,便停頓了下,「三妹,七弟。」
劉雨歆眨眨眼,「你認識我啊?」她可是第一次見他啊。
劉雨浩點頭,「自然是認識的。」雖然他在府中的時日不多,但每次回來都會去看望兩個伯伯家的手足。
對,大妹雨嫣和這三妹雨歆,自然相熟。
劉雨歆點點頭,朝他咧嘴一笑。估計是認識以前的‘劉雨歆’啊。
劉雨紹倒是反應出乎人的意料,在劉雨歆懷里朝劉雨浩笑開了嘴,怯弱的叫了聲,「雨浩哥哥。」
劉雨浩也跟他笑了笑,這笑很短暫,稍縱即逝。
但劉雨歆卻整顆心都提了起來,將小紹兒抱起來,和自己面對面的頂著額頭,「小紹兒,在跟姐姐笑一個。」
劉雨紹呵呵一樂。劉雨歆瞬間滿足了,很好,看來小紹兒這幾天恢復得不錯。
二夫人也欣喜于表,將小紹兒摟過懷中,親了又親。
劉振北還在思索著事情,沒顧上這頭。只是盯著三夫人看,之前還說自己院中的孩子都被學堂里的功課拖住,便被他外祖父接回去了,只是現在這真相卻是如此。
竟然是三夫人不讓他們送爹爹和哥哥上山下葬的。
不由將目光看向劉振東,他說大夫人身子不適等等似乎也是借口了。
劉振東被他看得頭皮發麻,不知道她這眼神是代表什麼個意思,只能垂著頭不敢直視。
劉振北回頭看劉雨浩,「既然回來了,就坐到你娘一邊去。」
劉雨浩眉頭都沒皺一下,就往三夫人身邊坐下。很順從。
劉雨歆單手支在桌面上,饒有興趣的看著劉雨浩,他算不算是這鎮國公府中,一個‘正派’的存在?
劉雨浩心中卻是想著其他的事情,之前文昌伯爺有意將他安排進兵部任職,可後來也不知出了何事,便將此事不了了之了。
他自小便崇拜仰慕祖父和二伯,能上戰場殺敵,震我河山。所以能進兵部他當真是歡喜得緊,也高興壞了。
只不過這股興奮還沒過一日,便被文昌伯的大公子給狠狠的羞辱了一番。
這讓他臉色難堪,但到底沒有對文懷秀動粗。
他也不是榆木腦袋,自然想到此事定然是跟他爹娘有關,只,他想回府一問究竟,就被外祖父派來的人給接走了。
若不是今日晨曦無故听到外祖父和二舅的談話,他也不會這麼急著回來。
他並不知曉,僅僅是這麼幾日的光景,府中就發生了這麼多大事。
想著看向他娘的目光便是不贊同。他爹娘這麼做是錯的,但,他們是生他養他的人,他沒有責罵的道理。
劉振北將他的神色看在眼里,輕咳了聲嗓子,朝劉振東,劉振南說道,「我不管你們瞞著我多少事,之前的,就算了,我也無力去追究。你們和我嫂嫂的事,既然我嫂嫂說,不必在追究,那我便放你們一馬。算是對得起你們是鎮國公府的人。」
劉振南心中有怒,但他不能說話。
三夫人臉色一白,卻緊咬著唇瓣,不讓自己出聲。
劉振東更是面色鎮定自若,仿佛他從沒做過對不起西院的事情。
蕭御庭自顧的喝著茶,從一開始,他這王妃便說了,這是鎮國公府內部事情,他不許插手。她自己解決就行了。
對他這王妃的話,他從沒有不遵守的,蕭御庭眯著眼咽下口中清香熱茶。
口齒留香,很不錯。
劉振北說完後,也朝二夫人道,「嫂子,你就是心軟,不過你放心,今日過後,我看誰還敢欺負你。看我不綁了他送到封地去挑石頭撿糞。」
劉雨歆偷笑,劉雨浩正襟危坐。
劉雨歆開口道,「姑姑,還是先說正事吧。」
「姑姑知道,你且等著。」劉振北朝她一樂,轉頭卻瞬間變得嚴肅,犀利的目光朝劉振東,劉振南,三夫人看去,「今日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
劉振東,三夫人勉強點點頭。
劉振北對他們本來就沒報多大的希望,能有這樣的庶哥,她真不知道是自己的幸還是不幸。
很快拋開這些雜念,劉振北接著道,「那丑奴所說的話,你們都記著心里,是真是假還有待探究。但,不管這話是不是真的,你們都得將這句話給爛在心里,要是讓旁人听到一些風聲,別怪我無情。」
劉振東,三夫人都嚴肅了,「你放心,此事可是欺君之罪,我們不敢放肆。」
劉振北滿意了,但對劉振東和劉振南這兩人到底沒有多大的信心,一時也拿捏不準主意。
當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若是他們當真要找死,將那丑奴所說,爹爹和哥哥可能存活于世間的消息透露出去了,那便是將整個鎮國公府往刀口上推。
百來人的性命,他們也沒那麼蠢這麼做。
劉雨浩看著他們嚴肅的臉,遲疑的問道,「姑姑,可是大事?」
劉振北回頭瞪他一眼,「沒你的事,乖乖坐著就行。」
劉雨浩不說話了,只倔傲的和劉振北對峙,凡是府中的事,他都有權知道。
劉振北嘿了聲,樂了,朝劉雨浩走去,「你小子還不服了是吧?走,跟姑姑去過兩招,不給你點顏色看看,還真不知天高地厚了。」
三夫人神色復雜的看著劉振北,自己的兒子能得到她的青睞並不是件壞事,相教大房甄氏如今的慘樣,她也算是幸運的了。她之前雖沒有對不起過西院,可到底也是想要踩著劉雨歆的身上,給浩兒謀一份差事。這事也是她做得過分了。如今看著劉振北待浩兒的心思,她真不知自己是該樂還是該愁,這心中怎麼都有個疙瘩。
二夫人瞧著這氣氛,便揉了揉眉心,今日這糟心事本就多,也是除歲日,好好的一個年,怎麼就鬧到這地步了?
攔下又開始胡鬧的振北,「總歸是除歲夜,你們也難得回來一趟,嫂子讓人備上晚宴,吃過後在鬧吧。」
劉雨浩這人對啥都沒興趣,就痴迷武藝兵法。對劉振北也是一股子熱呵。
今日能和姑姑過兩招,真是大幸。當下壓根就不顧及長輩之禮,起身就傻呵呵的跟著劉振北出門了。
蕭御庭揉了揉眉心,對他這王妃這嗜好,他真是無力也無奈。
這正事沒說完呢,就跑題了。
金阮是劉振北的貼身婢女,也是保鏢。劉振北在她,她自然就在哪。
劉雨紹從二夫人懷里探出小腦袋,「娘,雨浩哥哥又要離開了嗎?」
每次雨浩哥哥來看他都是一會會就要走了,不過,「可是,雨浩哥哥還沒給紹兒糖葫蘆呢?」
三夫人更是神色復雜的看著劉雨紹,她真沒想到自己這個兒子,也會有這麼上心的時候。
劉雨歆也有些驚訝,看著劉雨紹,「小紹兒,你雨浩哥哥都會給你糖葫蘆吃嗎?」
小雨紹重重點頭,小包子臉蛋還有些紅燻,如紅嘟嘟的隻果,好可愛。
很想就撲上去重重咬一口。
「嗯嗯,雨浩哥哥都會給紹兒買糖吃的。」說完亮晶晶的眸光黯淡了下來,扁著唇,「可是今天沒有呢。」
劉雨歆嘴角狠狠一抽。二夫人也是揉著他的腦袋輕柔的笑了,這次看向三夫人的目光多了份柔和。
劉雨歆很傷心,朝小紹兒哭喪,「姐姐也買了糖葫蘆給你吃,你都不跟姐姐笑。」
小紹兒從二夫人懷里下來,跑到劉雨歆腳邊,抓著她的手笑得一嘴白眼,差點閃瞎了旁人的眼。
「姐姐最好了,比雨浩哥哥好。」
劉雨歆滿足了,也跟著樂呵呵的笑。
蕭御庭看著這兩孩子,想著自己家里的小魔王,真是,仰頭嘆息一聲。
人比人,果然會氣樂人。
隨即面色一整,給自己王妃善後,她這話講到一半就跑了,還不得他接手。還讓他不許插手此事,搖搖頭。
不過,支開劉雨浩也是必須的。
蕭御庭不用刻意去打听如今朝政的局勢,也大概知曉一些細末枝節,但他還是開口問了劉振東,「當初來府上報喪的,是誰的人,還記得嗎?……」
成王府
傅左月兌了沾滿血腥的外衣,進門就丟給了個丫鬟,進了大廳,拿起一旁的熱茶壺子,就朝自己嘴里猛灌。
也還好這熱茶放著有一刻鐘的時辰,涼了些這麼猛灌也到沒多大不了。
張山從身後跟來,也是先倒了杯茶來喝,解了渴後,這才出聲道,「黑衣人的尸體全丟大坑里頭了,兩百人,一具不漏。」
傅左轉身,掩飾不住臉上的笑意,上前朝張山的肩膀上就是一拳,「做得好,那高邑王八羔子雖然不是老子給滅的,但就這下場,老子也滿意了。」
張山咧嘴嗤牙,「可是,左將,這群黑衣人中沒找到高邑。」
傅左的笑容隨即僵在臉上,瞬間成暴風雨,「他女乃女乃個熊的高邑,老子又白忙活了一場。」
張山很不厚道的呵呵一樂,「左將,怎麼能說是白忙活一場呢?那可是高邑手中的兩百人,這回也殺夠本了。」
傅左一腳就朝他招呼了過去,「老子要的是高邑的腦袋,其他人的腦袋要來干屁,滾,別在老子面前晃悠,老子見你就煩。」
張山往旁邊跳,躲開傅左將的攻擊,憨厚的臉笑成了一朵菊花,「其他人的腦袋也是腦袋啊,左將,我去善後去,你在這消消火。」
說完一哧溜,跑了。
冷右一進來就瞧著傅左這火爆龍一腳將身邊的椅子給踢飛了,砸在牆上直接四分五裂。
壽終正寢。
冷右本冷淡的臉色,更加冷颼颼的了。走進去上前抓過傅左的手臂,將他給扣在椅子上,按住,「它惹你了,何必為難這些椅子。」
傅左看是冷右,本騰騰的火氣,更大了,一口熱氣就噴在他臉上,「高邑這王八龜孫子,又被他給溜了一回。老子不消消火氣,就憋得難受。」
冷右坐到他另一頭,「黑衣人一個不留?」
「不留。」
冷右松了口氣,這就好。
傅左接著道,「你說你那是什麼命令,黑衣人全砍了,那穿著府尹衙役的衙差,怎麼就不能動了?害得老子差點吃了暗虧。」
冷右奇怪的看他一眼,「你吃什麼暗虧,是黑衣人就殺了,衙差就圍起來,這點事你還辦不妥?」
傅左哼了聲,「女乃女乃個熊的,兩幫人都混到一起了,你去殺一半留一半試試?」
冷右難得愣了下,「一起了?」他還真沒想過這可能,按理說,這兩幫人也走不到一起啊。
傅左這臉上的暴風雨轉大雨,「差不多了,要不是張山這小子將衙差給騙到山間里,估計也沒得將這群黑衣人給殺了。」
當然,那群閑王的精兵出了不少力。
想到這,傅左也坐直了身子,問道,「你知道閑王回朝,還將四百五的精兵給藏到了背陽山外?」
冷右懶得看他,「當然知道,就是讓你帶著人去阻擾有心人的視線的,不然你以為王爺讓你帶人去背陽山外是什麼意思?」
傅左就算之前不明白,到此刻,將這里頭的七七八八想了一遍後,隨即黑了臉,「王爺是讓老子給閑王那一幫精兵打頭陣的?不是讓老子去砍高邑的腦袋的?」
冷右不想跟他說話。
高邑是秀逗了,還是被驢給踹了,沒事去背陽山這地方干嘛?
傅左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囔囔道,「那群跟下山搶劫的土匪似的精兵,也需要老子去‘救濟’?女乃女乃個熊的,老子是吃飽飯沒事瞎拉著手中的兵去放血啊——」
冷右一眼捎過去,「沒事你囔囔什麼呢?除夕夜的,能讓人心里痛快點嗎?」
傅左正要說不能,老子不痛快,誰也別想痛快。
冷右便道,「閑王群精兵現在何處?」
傅左憋著火氣,口氣就不好,「還在背陽山間看著那群衙差呢,老子殺光了那群黑衣人就打頭陣回來了,余下的事,張山會跟那群人交涉。」反正他也不適合做交涉這事。
冷右若有所思的點頭,「他們知道你是成王的人嗎?」
傅左也愣了下,一起合作將那群黑衣人給全殺光了,他好像也沒透露自己是什麼身份,當即搖頭,「沒有,老子沒事干嘛去跟人透露自己的身份?這不是找不痛快嗎?」
冷右點點頭,沒有透露是最好的。此事能瞞多久是多久。
傅左道,「不是,小右子,你倒是跟老子說清楚,王爺這是什麼個意思?你別就甩著我團團轉。不弄明白了,老子心里不舒坦。」
張遠就從外頭進來了,走到冷右身邊坐下,將頭上戴著的帽子拍的一聲丟到桌上,「大老遠就听到你這高音嗓門了,不能收斂下你?」
傅左一口氣憋在胸口,怎麼動都不能讓自己給徹底舒坦了。
真正是憋屈啊。
冷右懶得理他,側頭問張遠,「事情如何?」
張遠那雙狐狸眼邪邪一挑,「我出馬還能有失誤?讓人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姚大人呢。」
「府里頭的事情安排好了?」
「好了,閑王那五十精兵被換下了,就是哪天皇上想起府尹中閑王這五十精兵來,到時也只能看到一批‘次等’的了。」
冷右點頭,放松自己靠在椅背上。一趟下來也夠累的,都到年關除夕了,還不讓人好好守個歲。
傅左沒听懂他們在說什麼,湊了上前,「張遠,你小子又在打什麼壞主意?」
張遠無力看他,將他揮了揮手,「去去去,對面坐著,沒力氣應付你這火爆脾氣。」
傅左看向冷右,看他也是累得閉上雙眼假寐,只得模了模鼻子,走到對面坐下。
冷右還是出聲簡單的說了下,「王爺找上閑王這事,姚大人轉眼就讓人給宮里的那位帶了話。加上之前劉雨嫣的事情,王爺自然不會輕易放過他。」
張遠道,「姚大人可是厲害著,一心裝下兩個主,也不怕給撐壞了。」
冷右輕哼了聲,「只是可惜了,沒將皇後娘娘的話當一回事。一個句傳到到了皇上和萬貴妃耳中,也虧得黑衣人和皇上的侍衛能走到一起去……」
傅左听得一愣愣的,只覺胸口都要氣炸了,這個殺千刀的姚大人,原來都是你給惹出來的事。老子能讓你好過,就不叫老子。
「姓姚的人呢?老子不給他點顏色看看,他就不知道自己被狗屎涂了雙眼。跟那譚祖業都是他女乃女乃的不識好歹。」
對面兩人齊齊側頭,無視。
張遠轉開話題問冷右,「凌日,凌月,凌心找到了?」
「嗯,都帶下去療傷了。」
張遠猛地睜開雙眼,「傷得重嗎?」
冷右遲疑了下,不知道該不該回答。張遠皺起眉頭,知道事情可能比他想的還要糟糕。
就連傅左這個粗神經也正襟危坐,「他們找到了?」女乃女乃個熊的,他去一趟萬花樓,差點將它給拆了也沒找到這三人。
冷右點頭,「他們的傷,比較特殊。慶幸的是沒有內傷,這是好現象。只是有人的手段狠毒了些。」
居然將他們三人當成玩—物來教了,真正是可惡。
凌日凌月的身體還好,受傷的程度要小一些。凌心更慘些,渾身都是傷,下面的更要費些時日來調理。
張遠是何等的聰慧,這一轉眼的功夫也就明白了冷右話里的潛台詞。
也暗暗沉下心來。
煙花之地那種地方,要對付一個人的手段,自然能想到幾種。
傅左罵罵跌跌,「小右子,給老子說明白羅,都是哪群龜孫子動的手,老子去廢了他們去。」
冷右看都不看他,「你瞎攙和什麼,這事我自會處理。待一旁去。」
傅左還想說話,就被張遠給喝住了,「傅左,回朝後,這些天的事夠亂七八糟了,你不是個能玩心計的人,就別在瞎攙和了。」
傅左很想反駁,他怎麼就是瞎攙和呢?他也出了不少力的。
不過,張遠有句話說對了,他就不是個能玩心計的,他還是乖乖坐在一旁,听著吧。
只是心里頭的火氣,怎麼都消不下去啊。
張遠突然仰頭道,「我們三人事情還算順利,只是不知道王爺那頭進展如何,汗。閑王能攤上王爺這孫佷子,也是閑王的福氣。也不枉費我們這幫人為了這事東奔西跑的。」
冷右勾唇輕笑,拉閑王一把,只是事情都湊巧撞到這一塊去了罷了。
皇上容不下鎮國公府,和閑王。萬貴妃容不下太子殿下和王爺……
如今閑王突然回朝,可不就給了皇上和萬貴妃兩人這千載難逢的機會了嗎?
王爺拉著鎮國公府和閑王,就是牽制著萬貴妃……事情湊到一起,王爺自然不會對閑王不顧……
只是,此刻的他們怎麼也沒想到,本萬無一失的一個局,最後的結局卻是王爺不能承受的!
而此時的千行宮
穿著一襲深色紫裙的萬貴妃端坐在銅鏡前,披散著長發,縴細白女敕的右手拿著畫眉,在女敕如豆腐的肌膚上畫著柳眉。
一點一點,完全陶醉的表情,只那如毒蛇般的目光,仿佛要將銅鏡給擊碎一般。
身邊一側手中端著金光燦爛首飾的宮女,垂著頭,不敢將眼神放到貴妃娘娘的身上。
屋子里靜悄悄的,偶有寒風吹起屏風一角,旁邊直直的跪著一個黑衣人。一身烏黑,就連頭上也戴著個黑帽子,只能勉強看到他微露在外頭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