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子。」一聲虎嘯震天傳來,文熊燁風風火火的從外頭進來,身上穿著一身深紅,可臉色卻是鐵青。石彥很有眼色的退到了一旁,垂頭不說話。
文懷秀臉上紅光滿面,跟文熊燁是一個天地的差別,「爹,兒子又做什麼惹你不高興了?大過年的您就不能讓兒子安生一回?」
文熊燁疾走兩步,上前舉著巴掌就打在了文懷秀的臉上。虎臉板起,眼珠瞪圓,厲聲道,「你還想安生?我打死你這孽子。我就當沒有你這個丟人現眼的東西,出去了我還能頂著腰桿做了。」
文熊燁那是什麼力道?長得三大五粗,渾身蓄滿力量。文懷秀被他打得將頭偏到一旁,陰柔的臉瞬間漲紅了一片,嘴角留下血跡。
文懷秀猛地轉頭盯著文熊燁,眼里是憤怒的不甘,自小文熊燁就不曾多關懷過他,對他動巴掌,動家法那是常有的事。只是這一次,他還動手打了他。
文懷秀恨恨道,「老家伙,你得失心瘋了,你憑什麼打我?我警告你,你要在——哎呀——」
文熊燁是他這兒子能威脅的嗎?他這就是老虎秉性,扣住文懷秀的手腕,反手將他往一旁的凳子上摔去。
彭
凳子被他砸得四分五裂,石彥在一旁打了個寒顫,卻不敢上前扶起大公子。
「哎呦哎喲——痛——」
文熊燁驟然上前,一把抓過文懷秀的衣領,臉色陰沉,「憑什麼打你?憑我是你老子,你這孽子,你是吃了豹子膽了,竟敢瞞著我去找萬貴妃的人,泄密?讓你去街上找人,找到後直接領回鎮國公府,你當老子的話是廢話?啊?」
文懷秀臉上摔倒地上,被蹭破了一層皮,血珠往外冒。領子被他老子提著,勒著脖子。若是平常,看到文熊燁處在這盛怒邊沿,跟頭雄獅似的,就是給他十萬個膽子,他也不敢跟他頂嘴,上前觸霉頭。
可是今天,想到萬貴妃的話,他便有了氣勢,用力揮開文熊燁的拽著他衣領的雙手,指著他狠狠道,「告密?哼,要不是我機靈,瞧見五皇子開了城門,跑去跟萬貴妃報信,現在整個文昌伯府都完蛋了。爹,你還得謝謝我。」
文熊燁虎著的臉難看到了極點,只覺渾身哆,那是被氣的。
文懷秀伸手拍了拍被文熊燁抓成皺褶的衣領,輕蔑不屑的看著文熊燁,「你心里頭那點心思誰不知道?爹,你是老糊涂了,你以為你能在萬貴妃和皇上的眼皮底下,去幫鎮國公府的那群罪犯?」
「你——我就知道定是你壞了事。」
文懷秀不以為然,「是我懷的事又何如?行了,我也不跟你廢話,萬貴妃可是說了,今後有機會會提拔我的。如今我這風頭也比你的要大,你還是想想該如何巴結巴結我吧。石彥,愣著干什麼?趕緊出去辦事。」
石彥哎了聲,轉身走人。
文懷秀弄了弄衣服,哼著歌兒出去了。
文熊燁起伏的胸膛,正述說著,他此時的憤怒,盯著這孽子的背影,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就是太心軟了,早知道這孽子會闖出大禍,他不一早就將他給掐死在搖籃里。省的日後出來害人。
文昌伯府的管家走了進來,看老爺被氣得胡子倒豎,忙上前拍著他的背,讓他給順順氣。
「老爺,事已至此,在氣又有何用?」
文熊燁坐到一旁的凳子上,好半晌才道,「……鎮國公老將軍,其子劉振西如今沒了,難道還要讓他們斷子絕孫不曾?……皇上老糊涂了啊……」
管家沒搭話,這時候他說什麼都不好。只能沉默著喚來兩個家丁,將地上四分五裂的椅子給收拾干淨。
蕭錦天回了成王府,冷右按著吩咐調齊閑王帶進盛都的五十精兵,一同去了背陽山外。
和其他四百五十精兵一同匯合。
閑王,閑王妃被扣押天牢,這群精兵總是會有異動,得先安撫好他們。事態才能進展下去。
凌日,凌月,凌心三人的傷勢已經好了大半,蕭錦天直接讓他們三人啟程了氣東北閑王封地。
「定要護著閑王世子到安全地方。」
蕭錦天倒是不擔心父皇會對蕭睿出手,天高皇帝遠,蕭睿在自己的封地,強龍總是壓不過地頭蛇的。
但他還是怕萬一,便讓凌日等三人先行去封地。
三人接到這命令後,便飛身上馬,在五皇子的眼皮底下,出了城門,一路朝東北方向駕馬飛馳。
「屬下等定護閑王世子周全。」
以此同時,有近衛來報,鎮國公府大老爺劉振東,大夫人,三老爺劉振南,三夫人和二夫人全部葬身火海。府上上下奴婢,無一幸免。
尸體大多被燒得面目全非,無非辨認。
正當皇上松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侍衛來報,府上三小姐偕同嬤嬤,丫鬟一同出逃……
皇上大怒,立即下了聖旨,廢除成王王妃劉雨歆,同時下了封殺令,追上三小姐劉雨歆,將其帶回盛都,若是膽敢抵抗,可先斬後奏。
身邊的近衛派出了五百人。
杜威在一旁听得冷汗連連,只惶恐的站在一旁,還好的是,剛剛他沒有將三小姐也一同葬身火海,不然這謊言豈不是不攻自破?
想著待會趁著四下無人,將那被燒得面目全非的尸體中,拖出一具尸體出來。
也好作數。
睿昌帝雙手背負,神色俊冷,「杜威,你帶領一隊御林軍,將五皇子押回皇宮,朕,要親自審問。」
杜威領命後恭敬的退下,在門口正巧踫上蓮子茶上來候在門口的刑公公,兩人相互有禮的打過招呼後。
杜威這才憂心忡忡的離開了。
刑公公朝一旁候在大門的小公公,輕聲道,「事態危機,去請太後前來,快去。」
那小公公答應一聲,忙朝後宮慈寧宮跑去。
睿昌帝听著是刑公公進來了,轉身回了案桌旁,坐下。刑公公將蓮子茶放到了案桌旁,道,「皇上,先行喝口茶潤潤喉。」
睿昌帝哪有心思在喝茶,拿起桌上的冊子,只看了眼便閃過殺氣,將冊子丟在桌上。
「放著,這里沒事了,下去吧,不用候著。」
「是。」刑公公拿著拂塵退了下了。
南山外,五個侍衛一路護送著劉雨歆等人走得到快。可她們的速度在快,兩條腿的也跑不過四條腿的。
後面蹬蹬蹬的馬蹄聲,震天響。
一行八人都停了下來。
劉雨歆看著山腳下的小路,回頭看了看山林間的濃密枯草,一點沒遲疑,直接發話,「走山路。」
沒有人有異議,兩個侍衛開路,其他三個斷後,偶然還得幫襯著張鳳儀走過這山路。
張鳳儀沒有拒絕,她不想因她自己而拖累旁人。
八人才鑽進草叢,便看到身後騎著馬奔馳的在山下小路上的一群幾百號人。
其中一個侍衛道,「皇上真是要趕盡殺絕。」
沒有人答他的話,都沉默著艱難的在干枯草叢里行走。可以說這里的八人對這山上的環境都時候不熟悉的。
快速的穿過林間,往山後前行。
「什麼人?」
一聲大喝聲,阻斷了她們的去路,走在前方的兩個侍衛停住,拔刀朝前面停住數米外倒掛在樹上的兩人。
一身深藍色,深紅色衣衫。
大家都是驚駭的,沒想到有人能在他們面前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前頭。
「王妃,快走。」
身後上來的三個侍衛,跟前面兩個侍衛並肩在一起,朝身後的劉雨歆道,「這里我們擋著,快走。」
葫蘆上前抓過劉雨歆的手臂,看了眼對面倒掛在樹上,壓根沒正眼看她們的女子,還算平靜道,「小姐,快走。」
劉雨歆咬牙,揮開她的手,緊緊的盯著那兩個女子,哼了聲,「走,往哪走?」
身後有追兵,前面的路被堵死,你走一個給我看看。
葫蘆,張鳳儀一驚。
拍拍拍
很響亮的三聲巴掌清脆的響聲,紅衣三娘飛身坐到樹干上,邪睨著劉雨歆,「不錯,很有自知之明。」
劉雨歆從侍衛中間走上前,五個侍衛一同叫到,「王妃——」
劉雨歆朝他們擺手,讓他們閉嘴,和紅衣三娘對視,「鎮國公府是你的仇人?殺了你父母還是o了你全家?」
藍衣二姐一同坐到樹干上,劉雨歆這才算真正看清她的面容,不由一顫。
是她。
絕止宮的人。
當初在背陽山腳廢棄的寺廟中,就是這個女子,帶著一幫的女子,朝蕭錦天下毒手的。
紅衣三娘咯咯直樂,「小女娃倒是伶牙俐齒,無妨,反正都是要死的,就讓你多活幾個時辰。」
劉雨歆面無表情的瞪著藍衣二姐。
她已經不想知道她們滅了鎮國公府是為了什麼了,沒有問的必要。
藍衣二姐沒出聲,倒是紅衣三娘很有興趣‘逗玩’這個小女娃。
「嘖嘖,知道嗎,你們真是難找啊,我和二姐可是費了一番功夫,才追到這來的。」
「知道是誰告訴我,你已經被護送出城了嗎?文昌伯府的大公子知道吧?——」
藍衣二姐道,「三妹,好了。」
劉雨歆面無表情的盯著他們兩人,指尖突然出現一枚小小的銀針。
她不會去求這兩個女子,放過她身邊的其他人。她們的心狠手辣,已經見識過一番,她們不可能會放過他們的。求,也只是自取其辱而已。
紅衣三娘咯咯直笑,「蕭錦天的王妃啊,才是個小丫頭,真是可惜了——你要怪,就怪蕭錦天,是他害了鎮國公府上下所有人的性命——」
風聲而過。
身後五個侍衛齊齊上前,擋在劉雨歆的身前,刀劍相踫,劍光沖天。
眼前人影閃動,眼花繚亂間,只有深藍,深紅兩種顏色,輕松的游走在五個侍衛之間。
「王妃,快走——」
嚓
不過是眨眼之間,紅衣三娘丟棄五指中扣住的尸體,嫌棄的丟在一旁。
葫蘆身子瑟瑟發抖,上前護在劉雨歆身邊,清脆的聲音從嘴里吹出來。
啊——
藍衣二姐閃電上前,一把扣住她的脖頸,雙眼透著股死氣,「是你。」
藍香就是被這小丫頭控蜂,蟄得面目全非,含痛而亡的。在她面前,居然還有膽子在來一次。
該死!
「唔——」葫蘆瞪大雙眼,雙腳漸漸凌空,一種頻臨死亡的感覺從腳底竄到腦後,葫蘆瞪大雙眼,雙手抓著藍衣二姐的手,用力的拍打,「唔,你你放開,放開我。」
劉雨歆身動,手動。手中的銀針便朝藍衣二姐的脖頸一點刺去。游走太極,將葫蘆救下。硬著頭和藍衣二姐撐了兩個回合,呼吸漸漸變得急促。
紅衣三娘反手上前——
「小姐——」
「歆兒——」
兩聲淒厲的大叫,劉雨歆直直的站在原地,感覺不到丁點的痛楚,只是身子一麻,腦袋瞬間放空。
怎麼了?
她怎麼了?
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在倒下去的那刻,似乎看到了兩張恨意的臉色。葫蘆,張嬤嬤焦急的跑了上來,撲在她的懷中奮力的搖晃著。
「小姐,你不會有事的。小姐,快醒醒。」
「歆兒,你不能有事,起來,快起來啊——」
她們好吵,劉雨歆混沌中,只有這個意識。隨即一陣漩渦將她本就迷糊的思緒帶離原地,像是時光穿梭,歷經無數年代,又回道了現代。
一家豪華的游艇上,甲板上只有一個穿著泳褲的男子,斜斜的,慵懶的靠在甲板上,恣意張揚的一頭白發,隨風飄揚。手中拿著個高腳紅酒杯,輕輕的搖晃著手中的液體——
男子的臉跟刑公公有八分相,臉上的始終帶著抹笑意,可卻不搭眼底,仰頭將酒杯中的液體一飲而盡。丟開手中的酒杯,咕咚咕咚的在甲板上滾了兩圈。
男子順勢倒在甲板上,雙眼無神的看著頭頂青天白雲,兩滴眼淚從眼角流出,嘟囔一聲,「麒麟,師父錯了。」
無形中,一股大力將她給拽了回來,火麒麟下意識的尖叫出聲,想伸手朝師父喊救命,可還沒等她出聲,便已經跌落到一陣黑暗中——
……
睿昌十九年,正月初一。
皇上以通敵篡位之名,下令將閑王,閑王妃打入天牢。其後,兩道聖旨追加到鎮國公府,廢除成王王妃劉雨歆。鎮國公府封府抓人。
萬貴妃以朝廷外力,在皇上下旨前夕,縱火燒毀鎮國公府,斬殺府中上下一干人等。
除去府中丫鬟,家丁。大夫人甄容,其兒子,三個姨娘無一幸免……
至此,鎮國公府,亡!
正月初二
皇上大怒,將五皇子交給刑部,責後在審。太後,皇後,景德嬪妃等一干人求情,且被睿昌帝拒在門外。
太子蕭錦承,成王蕭錦天偕同朝中各位大臣,一同上書力保閑王,閑王妃,請求睿昌帝查明真相。
睿昌帝將御書房毀了大半,刑公公暗中打發人,救下五皇子。
正月初四,無果。
正月初五,南城門大開,朝中舉國歡慶。
正月初六,睿昌帝親自去了一趟天牢,審問閑王,閑王妃。被閑王妃痛斥一頓,被史官記載在冊,勇留後世。
睿昌帝負氣旋走。
舉國上下,一片鴉聲。
正月初八,睿昌帝代收閑王五百精兵,閑王,閑王妃被送往東北封地,此生不得在踏入盛都半步。
金阮金福一同放回,身受重傷。
正月初十。
傅左,張遠回。
兩人赤著胳膊,身形狼狽,身上有眾多傷口。同一時刻,成王派出去尋找王妃劉雨歆的暗衛一同回朝。
帶回來的消息,跟隨王妃的五個侍衛,被殺。王妃,下落不明。
成王大怒,親自帶隊,在盛都大肆搜鋪,凡是穿著紫色,藍色,紅色衣服的女子,一同抓回衙門,成王親自審問。
一時間鬧得人心惶惶。
這股邪風,直到正月十五,才算停歇。
睿昌十九年,二月初。
以太後,皇後為首,將五位皇子遇害的案子,重新翻查。所有矛頭都一一指向萬貴妃。
太後大怒,以自己身家性命作為要挾,強制呃令睿昌帝將萬貴妃打入冷宮。
睿昌帝只得照辦。
二月十五,前朝余孽再次復興,一股子蠻氣直逼皇朝,成王領著劉家軍,勢不可擋。
一路將余孽斬殺當下,真正是血流成河——
睿昌二十年,四月
經過一年零兩個月的整頓,蕭式在睿昌帝這風波,總算得意告一段落。
春去秋來,日夜復蘇
睿昌二十一年,夏日
酷暑降至,此時,在深山古林中,一股瀑布飛流直下,哇啦啦的泉水聲震天響動。
四周一片白霧茫茫,郁郁蔥蔥。景色如畫。
飛禽走獸在林間悠然自得,聲音脆響,悅耳動听。
突然林間鳥蟲撲飛,嘩嘩嘩的眨眼瞬間,便消失得干干淨淨。一陣沙沙沙沉重的腳步聲過後。
彭的倒在樹下。
清泉水央,一陣咕咚咕咚的聲響,無數的水泡從泉眼里冒了出來。
緊接著嘩啦一聲,水聲撲來,一陣銅鈴般的悅耳笑聲傳遍山谷。
「哈哈,終于讓我給逮著了,小乖乖,看你還往哪里跑。」
青絲長發飄散在水中,浮在身邊,掩飾著手中的風景。女孩介于女童和女子之間,月兌去了幼女敕童真的外表,五官全部展開,青澀的面容乍然一見便讓人怦然心動。有水鄉江南女子的溫雅,和柔情。細致的小臉,一雙眼楮黑亮靈動,抬著凝脂雪藕,劉雨歆單手抹了把臉上的水珠,被水打濕的睫毛顫了顫。
將手中跳動的小紅鯉魚送到唇邊用力的親了下,點了點它的頭,「就你喜歡搗亂,老喜歡跟我捉迷藏,嗯哼哼,今天捉到你,正好回去給師父頓鯉魚湯,給她老人家補補身子。」
單臂劃過水聲。
劉雨歆突然回頭,雙眼急速的在林間收索一番,徒然一眯。身子往水底一沉。隨即消失不見——
林間很安靜,安靜得不正常。只能听到身後瀑布灌下的聲響,水中波紋一圈圈從泉水中央劃開。
嘩啦一聲。
一道縴細的聲音從水中飛身而起,迎風掠過樹梢,翻身而下。
雙手抱胸,定定的站在某樹下,躺著一動不動的身影面前。
劉雨歆眉目皆戾,身上的衣裙是濕噠噠的,頭發上的水珠如斷了線的柱子,往地上滴落。
只一會,腳邊便留下一灘水漬。
煞氣太重,血腥味太濃。劉雨歆抬步上前,這男人傷的太重。
脈搏贏弱,去見閻王只在片刻之間。
劉雨歆面無表情的盯著他的背影,腦袋在做思想斗爭,救,還是不救?
這是個問題。
劉雨歆冷笑一聲,個人生死有命,轉身便走。
躲在一旁樹叢瑟瑟發抖的雪白兔子,突然竄了出來,撲倒她的懷中。劉雨歆咧嘴一笑,反手便將雪兔子抱在懷中。
「雪兔兒,真乖。」
雪兔子在她手臂上蹭了蹭,隨即轉頭看向那個受傷的男人。
劉雨歆抓著它的耳朵,凌空掉在空中,另一手搓了搓它的腦袋,「剛說你乖,你就來給我找事了。想我救他?哼,我為什麼要救他?將他傷成這樣的罪魁禍首又不是我?我可不是慈善家?」
這世間,還是狠心點好。
雪兔子在空中踢騰著兩條腿,兩個鼻子跟機器似的,一直動著。
劉雨歆噗嗤一聲樂了,這小東西還跟自己撒嬌呢,看了看不遠處一動不動的男人。劉雨歆將雪兔子抱在懷中,戳了戳它的月復部,警告道,「是你讓我救的,待會,就拿你給他炖了當補湯。」
雪兔子在她懷中瑟瑟發抖,顯然被她給嚇得不輕。
劉雨歆心情突然就陽光明媚了,跟這天氣一樣,春光無限好。
抬步上前,嘀咕道,「我跟你說,回去不能在師父面前露餡,師父要是知道我救了個不相干的人,還是個男人,定會削了我。記住了沒有。」
雪兔子點著腦袋,它知道的。一雙兔子眼就揪著地上的人。
藏青色的長衫,背上有好幾道刀口,兩處劍傷。
劉雨歆聳肩,動物的嗅覺最為敏感,這男人身上的煞氣太重。但,氣息純。
林間的動物只是被他驚嚇到了,卻沒有跟著消失,也算說,這男人是個好人。
至于雪兔子,為什麼要讓她來救他,劉雨歆聳肩,這就得問這只臭兔子了。她不懂兔子語,自然不知道它這是什麼意思。
將男人翻身過來,男人長得很普通,粗獷的面容,就是仍在大街上,也沒人會多看兩眼。月復部兩處傷口,腿上被射了一箭。但致命傷口還是胸口的那箭。
劉雨歆將雪兔子放到地上,拍了拍它的腦袋,「去,找點止血草藥來。」
雪兔子飛一般的跑了。
劉雨歆這才將他的衣服月兌下,看到傷口上暗色的血液,柳眉一皺。
手腕被大手扣住,力道很大,仿佛要將她給捏碎一般。劉雨歆瞪著他,明明是雙目緊閉,呈暈死狀態,卻又異常敏感。
這是他的意志力。
劉雨歆痛的蹙眉,伸手毫不留情的往他胸口的箭上一按,黑色血液噴出,對方悶哼一聲,徹底暈了過去。
劉雨歆臉色很冷,雙手拍了拍,清淡道,「跟我斗。」
從他身上模出一把刀子,劉雨歆將他身上有傷口的地方,將布料都給割了。
數一數,還好,就八處,不多。
等好不容易將他腿上和背上的兩只短箭都拔出來後,劉雨歆額頭上全是汗水,坐到一旁,伸手捂住自己的小月復,神色痛苦。
身子也跟著痙攣。
該死。
怎麼會在這時候發作。劉雨歆咬著下唇,幾乎咬出血來,雙手按著自己的小月復,身上的青筋全冒了出來。僵硬的雙手,費力的摩擦著月復部,像是在安慰一個鬧脾氣的小孩。
劉雨歆雙眼乍然迸發出駭人的寒光,身上的氣息漸漸冷冽下來,渾身如擲在冰窖。
血腥味越來越濃烈,劉雨歆只覺得胸口某些東西在蠢蠢欲動,嗜血的眸光緊緊盯著身邊這個人,伸出的五指如索命閻王,只要她一動,這人便沒命。
雪兔子回來了,嘴里叼著兩株八角草。劉雨歆僵硬的收回五指,臉上的汗水和濕噠噠的衣服混在一起,已經分不清哪個是水,哪個是汗。
雪兔子跳到她的懷中,毛茸茸的雪白絨毛蹭著她的小月復,動作熟悉又利索,許久後,一股股的熱源傳遍全身,小月復漸漸的溫暖起來。
臉上駭人的精光褪去,劉雨歆擦了擦蒼白的臉色,將雪兔子一把舉起,親了親它的耳朵,「好了,去玩吧。」
雪兔子在她手心蹭了蹭,在地上乖乖的坐在她身邊,很安靜。
劉雨歆將兔子刁回來的草藥放到嘴里嚼,一股股的苦澀味道,劉雨歆厭惡的皺眉,嘀咕道,「干嘛做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
沒人給她答案,劉雨歆將嚼爛的藥草往男子身上的傷口抹去,他胸口的那只帶毒性的利箭還沒有拔出,劉雨歆有些苦惱,「我又不是醫生,讓我救他,也得看我有沒有那個本事啊。」
這箭在他胸口上,箭端上面的血液凝固了些,往外滲的血絲也漸漸變得少了。
只是若是貿然將這箭拔出,估計這男的就真死透了。
回頭看著他的臉,嘀咕道,「看來你是沒命活了,師父是不會救男的,我不會醫術,要我救你還不如殺你來得快些——咦,」
劉雨歆附身上前,緊緊的盯著他的面容,目不轉楮,一秒,兩秒……五秒後……
劉雨歆果斷的伸手,在他臉上用力一抹,一股松擲的感覺,硬邦邦的,完全不像是人的臉。
劉雨歆伸手到他的而後,用力一捏,找到一股死皮。
撕
手中抓著一塊人皮面具,劉雨歆回頭,直愣愣的盯著這個如刀削般面容的男子。
剛毅俊美的容顏,是熟悉,又陌生的。
他成熟了,卻也更加冷硬了。便是慘白的臉色,緊抿的干裂唇瓣,也能讓人感到如刀鋒一般的冷冽。
他的眉毛依然不是很濃密,疏離有間。
劉雨歆抖了抖抓著面具的手,附身,似乎要將他臉上所有的毛孔都給看得一清二楚……
三年,久違了,蕭錦天。
「師父……」
林間懸崖半山腰的石屋里,劉雨歆跪在石桌前,垂著頭。
「師父,徒兒求您救他。」
石桌前,做個縴瘦的身子挺直了腰桿坐著,一襲雪白如衣,在輕聲中隨風飄揚,縴細如蔥的五指,將桌上五色花瓣,放入手中的石碗中。
便又是一陣清脆的咚咚咚聲響。
落到劉雨歆的心窩處,跟敲鼓似的。
劉雨歆抬頭看向她,只能看到婦人的側臉,很平凡的一張臉,漂亮的眼楮清冷無情,她身上那股無形淡雅如嫡仙的氣韻。劉雨歆知道,她並非‘凡人’。她面上戴著的這張臉,只不過是張人皮面具而已……
「師父……」
「你該知道我的規矩。」婦人終于開口,聲音如同她人一般,清冷透著股疏離,不食人間煙火。
劉雨歆被噎了下,和她朝夕相處三年,自己也沒模清楚她的脾氣,「徒兒知道。」
婦人見桌上的五色花全放到了石碗中,邊敲邊道,「既知道,便起身吧。」
「可是,師父,我要救他。」
婦人沒有任何情緒變化,手中的動作如先前一致。
劉雨歆咽了口口水,自己的一切都是眼前這婦人給的,她很感激她,救她一命。只用了三年時間,便將她重新洗造了一副‘骨髓’。
她敬她,也愛她。
劉雨歆朝地上磕了個響頭,「師父,他是我相公,我不能棄他不顧。」
婦人突然停下手中的動作,側頭看她,卻沒讓她起身,「就是他送你的那根銀鞭?」
劉雨歆點頭。
婦人微皺柳眉,似乎在極力思考著很嚴肅的問題。
劉雨歆大氣不敢出,雖然她很著急,害怕蕭錦天一個沒挺住,就去閻王殿了。
婦人起身,上前將劉雨歆扶起來,「麒麟,世間男兒皆薄幸,為師不想你受此等痛楚。」
劉雨歆忙點頭,「師父說得是。」
婦人看向她身後面朝上,躺著的男子。回頭看劉雨歆,「你當真要救他?」
「是,師父。」
婦人也不廢話,上前走到蕭錦天身邊蹲下,雙手捏起他的手腕,靜听。頃刻便丟開他的手,「毒性進入五髒六腑。」
劉雨歆一顆心都給提到了嗓門眼上。
婦人接著道,「……還有得救。」沒進心髒。
提起的一顆心,撲騰一聲放回了原處。師父啊,說話不帶這麼停頓的,會死人的。
婦人看了她一眼,「別高興得太早。」
劉雨歆當下苦了臉色,糾結著該不該上前賣個乖,「師父——」
雪兔子從懸崖上下來,撲倒婦人的懷中,乖順的伏在她的手臂上,任由婦人幫它順毛,享受的眯起了雙眼,昏昏欲睡。
婦人抱著雪兔子回到石桌上,招呼劉雨歆上來,讓她繼續將這花瓣剁成花粉。
劉雨歆一步一個指令,上前,倒弄這些花粉,動作熟練。劉雨歆真覺得自己內心越開越強大了,蕭錦天就存著最後一口氣躺在她面前,她還能這麼淡定的坐下來,弄這些花瓣。
「靜心。」婦人兩指捏起桌上一朵艷紅的花朵,帶著刺。朝懸崖上擲去。
劉雨歆被她給噎了不輕,閉了閉雙眼,不敢去看蕭錦天。這時候還讓她靜心?
她不是木頭人。
婦人輕聲道,「麒麟,師父強留你在此,你可曾怨恨師父?」
劉雨歆看著她,呆了片刻,就連手中倒弄花粉的動作也忘了,看著師父一雙清冷無情的雙眼,腦袋就跟擺了功的電腦,直接卡殼。
怨恨?
不不不,她怎麼會怨恨師父呢?三年前,若不是師父救了她,現在她只怕不僅跟閻王喝了三年茶,估計來世出來了也說不定。
至于師父所說,強留了她三年。劉雨歆垂下眼來,右手下意識的模上自己的小月復,哪里有條如蜈蚣一樣的傷疤——
抬眼,清亮烏黑的雙眸真摯的對上婦人的雙眼,「師父,麒麟感激師父都來不及呢。這地方,很好。純天然環境,無污染。」不管是自然污染,還是人噪污染。
婦人掩在面紗下的唇瓣輕輕勾了勾,但眸光依然清冷無情,起身,抱著已經睡著的雪兔子回了石室。
留下話,「去吧,懸崖山峰上有一只黃蜂,將它活捉下來。」
「可是,師父——」您還沒救蕭錦天呢。一抹白色消失,劉雨歆苦惱著跟著起身,糾結的看了看石室的方向,又回頭看了看臉上早已由慘白轉為烏黑的蕭錦天,起身走到他旁邊蹲下,看著他胸口那只箭。
劉雨歆冷冷蹙起的眉梢,又開始糾結了。
師父的命令不可違抗,可是若是自己這麼一離開,蕭錦天就跟他說拜拜了怎麼辦?
要知道,將這麼一個大塊頭,抱上來山腰,可是件很累人的事情。
「還不快去。」
石室里傳出清冷無情的聲音,劉雨歆渾身打了個激靈,條件反射的答道,「是。」點足,身子如輕羽的飛身上懸崖峭壁。
劉雨歆忘了,既然她將蕭錦天送到婦人的住處,而婦人卻沒將他給直接丟下懸崖,便已經默認了她的舉動。
待劉雨歆走後,石室的門才重新開啟,一襲白衣晃過,婦人已然到了蕭錦天的身邊,縴細的五指上握著一把鋒利的小刀……
幾個落步,飛身落到懸崖邊沿,劉雨歆單手抓住一顆凸起的石塊,雙眼滴溜溜的看著懸崖高峰。
光禿禿的石頭峭壁,偶爾有一兩顆奇異的花草。劉雨歆不是學醫的,對這些花草不是很了解。但師父說過,這些花草都是珍寶。
劉雨歆聳肩,沒心思去管這些花草,皺著眉頭在山峰間,尋找著師父所說的大黃蜂。
一盞茶的時辰後,劉雨歆飛身落到半山腰上,婦人正好將短箭拔起,一股黑血急速噴出,劉雨歆驟然變色。
「香粉。」清冷的聲音讓她瞬間回神。
劉雨歆忙奔到石桌上,將花粉遞到婦人的手上。婦人將花粉全數模進蕭錦天的胸口箭傷處。
劉雨歆緊緊的盯著蕭錦天的反應,不敢大意。
婦人起身,雙手染上了黑血,朝劉雨歆道,「黃蜂?」
劉雨歆忙將扣在腰間的小竹籠遞給婦人,「在里頭,師父,要黃蜂干嘛?」
婦人接過小竹籠,再次蹲下,將竹塞松開,讓里面的黃蜂飛出來。
「黃蜂縫針有劇毒,用花粉療法,便是世間在厲害的毒,也能以蜂毒以毒攻毒。」
劉雨歆壓根不懂這些道理,她只知道,蕭錦天能好就行。
黃蜂飛到蕭錦天的胸口,嗡嗡嗡的停了幾秒後,峰尾翹起,朝他的胸口狠狠的刺去。
如精髓在造,蜂毒沿著身體里的七筋八絡,快速的行走。和蕭錦天身體里的毒素快速踫撞上。如兩股勢均力敵的敵人,在不斷廝殺,啃咬。
蕭錦天在暈迷中,痛苦大叫。
劉雨歆看得心驚,剛想上前,幫他一把。便被婦人喝住,「不許動他。」
「可是,師父。他很痛苦。」劉雨歆看得心驚肉跳,蹙眉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