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夏和葉鸞趕回兵場中心,已有他一手提拔上來的校尉在等候。(鳳舞文學網)傅明夏和對方對視一眼,下馬走了過去。葉鸞坐在馬上,正琢磨著怎麼下馬。她姿勢練不好,這麼多人看著,以前都是被傅明夏抱下來的。那樣雖然大家看著他們會曖昧些,總比她從馬上摔下來要好看。但只才遲疑,傅明夏重新上馬,勒緊韁繩轉方向,「回府。」
葉鸞感覺到傅明夏周身氣氛的緊繃,似有什麼不尋常的事情發生了。她問他,「發生什麼事?」
傅明夏心中有煩意,眉目一片冰冷。他眼皮微低,看著葉鸞。
葉鸞被他看得不安,「怎、怎麼了?」
他說,「阿慶被抱走了。」
「什麼?!」葉鸞一下子頓覺心髒都停止跳動,腦子空白,她抓住他手臂,瞳眸驟縮,「被、被誰抱走?」
傅明夏摟緊她的腰,唯恐她搖搖欲墜地從馬上跌落,極快跟她說了自己得到的情報。原是在傅明夏和葉鸞不在的時刻,相府夫人來王府做客。王府的人自然是拒絕,可相府夫人說起先王妃是她女兒,眾人也不太敢攔著。
然後,就是王府大亂了。
葉鸞也沒再多問了,她看出傅明夏心情也很煩,恐怕他知道的並沒有多少。眼下之際,是先把阿慶帶回來。葉鸞說,「明夏,你去相府帶阿慶回來吧。我先回王府,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們說得不清不楚,現在我們什麼都不知道。」
傅明夏猶豫,這確實是妥當的法子。只是……他看葉鸞,「你一個人騎馬,可以嗎?」
葉鸞勉強笑,「你放我下馬吧,我可以雇輛馬車先回去。」
傅明夏看到她眼中努力壓下的急切和擔憂,不語半晌,將她抱下馬。葉鸞說,「我在王府等你,你一定要把阿慶抱回來!」
「嗯。」傅明夏應,握著僵硬的手發緊,目光灼灼地看著地上的姑娘,總覺得要發生些什麼。他說,「阿鸞,當心。」
葉鸞笑,「你也是。」話說完,她那個強大無比的夫君馬頭一掉,就向相反的方向,絕塵而去。葉鸞心亂如麻,只左右看,就看到一騎將士行來,動作極快。葉鸞雙目清明,認出這是他們王府的人,馬頭上還有王府的標志了。
葉鸞走到路中央,等著他們過來。
騎士們果然看到他們的王妃,勒馬躍下,「王妃!王爺呢?」
葉鸞問,「他剛走,你們先說,王府出什麼事了?你們難道眼睜睜看著阿慶被抱走?」
為首的面有愧色,懊惱道,「我們自然不肯,但後院突有亂,張嬤嬤請我們派人去看。又有一隊侍衛闖入王府,護著相府夫人離去。屬下剛得到情報,陛下要抄斬相府中人,恐有人提前泄露此事,相府才臨死一搏。屬下才得知此事,就趕來尋王爺!王妃,王爺現在在哪里?」
葉鸞心頭一下子就沉了,事情比他們想的還糟蹋。她的兒子,還是她的夫君……在相府那里,等著他的,是一場鴻門宴吧?
「陛下聖旨下了嗎?」
「並未,」騎士很著急,「是我們在宮中的人將此事傳給我們,我們才發現上了當。可此事泄露已是大罪,我們在宮中有人,更不能讓陛下知道。所以……」他們看著王妃,希望王妃給個提示。
葉鸞拼命讓自己沉靜下來,不要著急。後院有亂?後院有什麼亂?傅明夏一直對相府不冷不熱,相爺夫人平時根本不來他們王府做客,今天怎麼就來了?他們這是要魚死網破,威脅傅明夏救相府,不然就傷害她的兒子?
而若現在跟皇帝去證實,被問起他們如何得知還未發出的聖旨內容,又該怎麼解釋?相爺在宮中有人,傅明夏也在宮中有人。陛下處理了相爺,又焉能不處理傅明夏?
這步棋,走得太差了!
葉鸞道,「傅明夏去相府了,你們快追上去,攔住他,讓他不要輕舉妄動,說此事另有蹊蹺。我現在回王府,看看事情到底怎麼回事。」她指著最前的一匹馬,「借我馬一用。」騎馬,比她等馬車,要快多了。
眾人看他們王妃狼狽地爬上馬,搖搖晃晃的,就駕馬而去。也不再多言,齊齊上馬,向相府追去。
「王妃,王妃!」定王府大門前,葉鸞從馬上跌落下來,還沒喘口氣,就被喜鵲杜鵑等一干人圍住了。
她拍著胸口,往府內去,「每個人都說的糊里糊涂,我到現在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話頭頓住,剛進府門,就看到張嬤嬤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跪在地上。
霎時,葉鸞手腳冰涼,覺得她隱約猜到了什麼,「嬤嬤……」
張嬤嬤哭道,「是老奴不中用,那個人一直看得好好的,可今天他們闖進禁園,把她救走了。是老奴沒本事,給王爺王妃添了麻煩……」
「梅落被救出來了?!」葉鸞驚道。
喜鵲和杜鵑也驚了,「梅……梅落……那不是先王妃嗎?不是已經死了嗎?」她們扶著葉鸞的手僵住,想到那時候,眾侍衛護著一個戴面紗的黑衣女子離去。難道那個女人,就是她們的先王妃梅落嗎?那個一直說著死去的先王妃,竟然一直住在王府里?!
眾人都有些不寒而栗。
張嬤嬤哽咽,「是老奴沒有看好她,放了她出來……」
葉鸞咬牙,相府怎麼知道梅落被關在這里?她突然想起那日小阿慶的百日宴時,有人在相爺夫人耳邊說了什麼,對方的臉色,一瞬間就白如紙。難道那時候……當日百日宴,王府亂糟糟的,看護禁園自然也松懈些。況且這麼多年,禁園從來沒出過事,梅落從來沒逃出來過……
葉鸞想起那個女人插向傅明夏胸口的簪子,想到那女人在重重簾紗後低喃的歌聲,想到那個女人看著自己時眼中深切的恨意……葉鸞喃聲,「我們都錯了……梅落根本就沒有瘋……她一直都是清醒的……」
她會苦熬十余年,忍耐傅明夏的虐待,只為讓王府放松警惕。她裝瘋賣傻,無數次想殺了他們這些人,卻一直被人認為她只是個瘋子。她終于找到機會,和相府對上了眼。百日宴時,相府也在努力和王府扯上關系……發現梅落,就水到渠成了。
「好心機。」葉鸞喃聲,然後立刻更是害怕。若是梅落有這樣的心機,那她的阿慶,不就麻煩了嗎?
葉鸞急問,「剛才去追王爺的那批侍衛,知道梅落已經逃月兌嗎?」
張嬤嬤連忙道,「知道,事情發生後,我就告訴他們了。」
葉鸞道,「不幸中的萬幸,他們知道了此事的事關重大,一定會告訴夫君。」她垂著眼,指甲扎入手心。可是她的阿慶怎麼辦?梅落自己的孩子曾經被剖月復取走,她若恨意連連,對她的阿慶……這後果,葉鸞根本不敢想。
有腳步聲從外傳來,「王妃!」
「怎麼了?」葉鸞現在如驚弓之鳥,立即回頭,看到是王府的一名暗衛過來,向她請安。
暗衛說,「我剛收到最新的情報,梅落和相府的人兵分兩路,相府的人已經回府,梅落帶著小世子,去了城南。我們中有人,看到梅落爬上了觀星樓。」
「你們為什麼不阻止?!」葉鸞咬牙切齒,恨恨問。
暗衛慚愧,「一是消息傳送沒那麼快,二是梅落跟前仍跟著侍衛,護送她上觀星樓……屬下失職!」
葉鸞擺手,心神疲累。觀星樓,觀星樓,這是京城最高的一座閣樓了。梅落上了觀星樓……葉鸞咬著牙,「我現在去那里救阿慶!你帶人,通知王爺去。」
眾人道,「我們陪夫人一起……」
「不用了,」葉鸞喃聲,「要救我的兒子,我去,還有一成希望。你們若跟著一起去,即使擒住梅落,我的阿慶,命也保不住了。」當機立斷,葉鸞轉身,向外走去。張嬤嬤听事情竟糟糕到這等地步,越發慚愧。盡管她一個婦人,根本不可能攔住那些凶殘的人帶走梅落。可想到整個王府,王爺只把梅落交給她管,她卻弄丟了人,現在還害的王妃……張嬤嬤閉目,暈死過去。喜鵲和杜鵑呆愣愣的,已經追不上王妃,只好蹲下,抱起張嬤嬤急喊。
一路策馬而行,葉鸞只想讓自己更快些。她心中已不知道該想些什麼,只有一個念頭,不管發生什麼事,她都要先救她的兒子。她此時悔恨萬分,早知道會這樣……她一定老老實實地呆在王府,不跟傅明夏去學什麼騎馬射箭了。她現在是會騎馬了,可她連自己的兒子,都救不了。
梅落在的地方,並不難找。葉鸞到城南的時候,就看到那邊圍了一圈人。觀星樓最高的地方,梅落一身黑衣,頭發和面部都擦拭過,雖有些傷痕,可當她整整齊齊出現時,仍是一個美人。
她烏發在風中飛揚,手抱著麟兒,坐在欄桿上,黑色紗衣當風揚起,傷痕累累的雪足赤著,在空中搖晃。她低頭溫柔地看著懷中幼兒,卻像是隨時會從樓上跳下來一般。
葉鸞下馬,擠入人群,她終于可以肯定,梅落根本就沒有瘋。
她听到周圍人的勸解聲,「姑娘,你先下來吧,這里太危險了……」
「是啊,姑娘你有什麼想不開的,找官府伸冤,實在不用拿命開玩笑……」
梅落冷笑,厲聲,「都給我走開!誰敢過來,我就把它扔下去!」她高高地舉起手中孩子。襁褓中的幼兒哇哇哭著,聲音干啞。葉鸞的心,一塊一塊地碎。
在眾人驚嚇地往後退時,她走上最前方,叫道,「梅落!」
梅落低頭看著她,辨認半天,笑道,「葉鸞……你就是傅明夏的妻子!我們見過好幾面啊,恐怕你根本想不到,我們還會以這種方式見面吧?」
葉鸞目光盯著她的手,快速道,「你要什麼,我都給你,只要你把孩子還給我。」
梅落好奇地看著地上那姑娘,她的容貌,果然和自己十分相似。梅落心里冰冷,想著她這樣一張臉,居然能勾搭上傅明夏,真是太神奇了。梅落溫柔地把孩子摟入懷里,輕輕拍了拍。她看到葉鸞面色僵硬,隨著自己拍打襁褓的手,葉鸞的眸光一直在一縮一縮。
梅落心中懷著恨意和暢快,你也知道痛,是吧?當初傅明夏那麼對我的時候,他親手殺死她的孩子,難道她就不痛嗎?這就是報應!傅明夏怎麼對她,她就要怎麼對他的孩子!他殺死她的愛人,她就要殺死他的愛人!
梅落柔聲,「我讓你做什麼你都願意嗎?那你願意去殺了傅明夏,來救你兒子嗎?」
「當然。」葉鸞毫不猶豫。
梅落倒是怔了一怔,認真地看著她。葉鸞是很具有欺騙性的一個人,她柔弱怯懦,卻又膽大心細。她臉上在笑,眼楮在笑,心有時候卻是黑的。梅落從來不敢小瞧她,傅明夏那是個魔鬼,那個魔鬼,居然會愛上這個小女子……葉鸞怎麼可能簡單呢?
梅落笑,「我開玩笑的,我怎麼會讓你去殺你最愛的男人呢?我才不會那麼做,我又不像傅明夏那麼心狠手辣。」
葉鸞面無表情,心想隨你怎麼說吧,你把兒子給我就行。
梅落道,「想救你的兒子,你拿起簪子,在你手上劃一道。」
葉鸞已經知道她要做什麼,卻也不辯駁。她當然可以想辦法拖延時間,可周圍的人,已經被相府的人隔開,沒人能幫她。她不敢跟梅落耍心機,她的兒子,在梅落手里。葉鸞玩不起。
葉鸞拔下發簪,在手臂上劃下深深一道,鮮血從她雪白的肌膚上滴落。
梅落咯咯笑,「再拿起簪子,往你胸口劃一道。不用靠近心髒,我不想你啊。」
葉鴦照做。梅落目光發亮,身子向前傾,盯著她,」這樣就不對等了,右胳膊也劃一道吧,這才好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