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日晴大風
早上醒後,頭很暈,特別沉,全身都沒有力氣,看一眼手機,已經快八點了。(鳳舞文學網)平時在家里,這個時間是很緊張的,要把珞珞送到幼兒園,然後再蹲在樓道里哄她,給她許一大堆願,承諾晚上來接她的時候給她買什麼好吃的,去哪里玩兒,有時候還要答應她的各種怪要求。比如說,她要我變成長鼻子大象,我就要學著大象的樣子走出去,她才會笑。今天不用做這些事情了,馬紅娟肯定不耐煩地把她塞進了教室,然後轉身就走,她歷來就是簡單粗暴,對孩子沒有一點耐心,也不知道該怎麼和孩子溝通,珞珞很怕她。今天沒能照顧珞珞,我覺得莫名地愧疚,躺在這張松軟的床上,我又一次意識到,沒有了珞珞,沒有了對她的付出,我的生活就變成了一個空殼。
當然,與此同時,就在我醒過來的一瞬間,我欣喜地意識到,我仍在h地,繼而又想起,倪瑜就住在隔壁的房間。這是巧合,還是付琿的有意安排?或者是倪瑜選的?不太可能是她選的,她沒有理由為了我而刻意選房間,我是誰啊?我在她眼中早就不是過去的我了,就像一棵干枯了的草,融進了泥土,也就只是一把泥土。可她不一樣,她像雲彩一樣,不佔天不佔地,但是跋山涉水之後,她始終都在那里,就像雲彩是隨著人走的一樣。
起床前,我側耳听了听,她的房間一點動靜都沒有。她還睡著呢嗎?不太可能,她過去從不睡懶覺,總趁著清早的時間背英語,教學樓前的第一棵梧桐是她不掛牌的專位,拿著一本書,一個復讀機,她每個早上都是那麼過。當然,那兒也是我們的老地方,他們年級低,課多,我們的課當時已經不多了,所以我每天晚上都在那里等她下晚自習,再送她回宿舍,要送到樓上,她特別怕黑。回宿舍,一般都在十點以後,但她不會馬上睡覺,宿舍熄燈後,她就把她裝的一個小壁燈打開,燈頭貼在牆上,燈光最多能射出一尺左右,影響不到別人,她就這麼看書。那麼,她今天破例了嗎?
我走出房間,發現她的房間沒關門,正想湊過去看,一個清潔工卻退著身子出來了。
「這個房間里沒人嗎?」
那個清潔工頭也不抬地指了指外面,意思是她們出去了。
我悵然若失地下了樓,本想去餐廳,剛下了樓梯,萬剛就叫住了我。
「你可真能睡啊,看來酒是失眠者的福星。」萬剛說。
「嗨,昨天喝得太多了,現在頭還暈呢,一覺睡到大天亮。」
「是啊,你還一口吐得滿地污呢,忘了吧?」付琿走過來說。
我愣住了,恍惚想起昨天吵吵鬧鬧,萬剛他們興致很高,一個勁兒地勸酒,我一邊喝著一邊朝那邊瞟著倪瑜,瞟著瞟著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啊?我還吐了?那是誰……」我下意識地模了模下巴。
「還能是誰?倪瑜正好上來,就把你接過來了,先是把你的衣服啊什麼的換了,後來又幫著人家服務員撤地毯和床單,別提多麻煩了。」
我尷尬地模了模下巴,見付琿正往遠處瞧著什麼,我順著她的眼神一看,原來倪瑜就站在大堂門口,像是在擺弄ipad。
「昨天……真不好意思啊,讓你那麼麻煩,是我太失態了。」我走過去,搭訕著說。
「沒什麼,我們那位隔三差五就這樣,對付酒鬼,我有經驗。」她頭也不抬地說。
「哦——」我輕咳了一聲,「听付琿說,你丈夫是一個很優秀的設計師,恭喜你啊。」
她抬起頭,微微笑了笑,說道︰「謝謝,你昨天已經說過了。」
「听付琿說,你剛結婚不久,可以想見,你這些年有多不容易。」
她搖搖頭,笑道︰「沒什麼不容易的,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得到了我想得到的東西。該過去的都過去了,該來的也都來了,不是嗎?」
我木然地點了點頭。
我一時語塞,沉默了幾秒鐘,她便準備走開,我趕緊說道︰「瑜,如果你不介意,可以把你的聯系方式留給我嗎?」
她平靜地看了我一眼,說道︰「榮皓,你這個稱呼讓我覺得很陌生,以後就叫我倪瑜吧。」
「是的,我已經沒資格這麼稱呼你了,對不起。我只是覺得……這樣稱呼你,很親切。」
她不再說話,轉身便走。
「倪瑜——」
「還有事嗎?」
我拿著手機,略微掂了掂,說道︰「可以把你的聯系方式留給我嗎?」
她不回應我,找服務台要了紙和筆,唰唰唰寫了幾個字,把便簽遞給了我。
「這是我的手機號。」
我看著她的背影,掂了掂手上這個便簽,知道該結束的確實已經結束了,但我不知道那將要開始的是什麼。還有,它該不該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