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七步成濕 36更新更新

作者 ︰ 帝休

()成親是件十分麻煩的事,古往今來皆是如此。曹植與曹彰偶爾陪同,心中已覺得這未免太過煩了。

尤其是試穿禮服那一日,曹彰盯著這件復雜繁瑣的大紅喜服,兩眼發直地呢喃道︰「……哥滴乖乖喲……這成親也太可怕了!當年哥面對袁軍也沒如此凶殘啊!」

曹植亦有些痴呆道︰「太可怕了,還好我還年幼……」

然後,曹植便瞧見一只骨節分明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湊到自己眼前。尚未等他反應,便覺鼻頭一痛。

曹植捂著鼻子飛快退後兩步道,佯裝怒瞪著面前好整以暇的自家二哥,委屈道︰「二哥為何彈我?」

曹丕彈了彈指尖,微微一笑︰「四弟雖年幼,倒是可愛地過了分,二哥便總想欺負一下。」

曹彰噗一聲就笑了出來。

試玩禮服,還有些不合適之處需要更改,曹丕又被卞氏喚走。陪著曹植散了片刻步,曹彰覺得不如找些樂子,便一人去大街上閑逛了。

曹植搖頭晃腦地在府中閑逛,一邊哼那首不知為何記起的歌︰「山下滴女人似老虎啊,成親鳥千萬要躲開~要躲開~」

然後,他便听得前方轉角之處有人忍不住嗤笑出聲,

這笑聲……

尚未等腦中閃現出對應之人,聲音之主已出現在眼前︰「四公子好雅興。原來四公子除了文采斐然,歌聲亦是如此獨特。」

曹植滿頭黑線。

他模模後腦,赧然清咳一聲︰「咳……見過郭先生。」

郭嘉淡淡凝視曹植,面上神色有些微妙︰「四公子如此年幼,便將女子當作猛虎。將來長大,可如何是好呢?」

他眼中並無半分戲謔,甚至是一本正經的從容溫和。但他說的話,卻一點也不正經。

也許這就是他與楊修的不同。

楊修若要嘲笑他人,滿面都會是莫測高深,甚至要人大受打擊;而郭嘉若是如此,依舊是和善從容,感覺不到任何惡意。

曹植扯了個笑︰「呵呵。」

郭嘉頓了頓。他微眯了眯眼,緩緩道︰「四公子這一聲‘呵呵’後面……是不是還跟著某些話?」

曹植眨眨眼,表情甚為單純。

他終于想起眼前之人其實比楊修更要聰明通透,抿唇勾勒出一個矜持的笑容,再不說話了。

郭嘉似笑非笑。

與他大眼瞪小眼許久,曹植道︰「先生,您……不忙麼?」

郭嘉眨了眨眼,曹植這才發現這人裝起無辜來根本就比自己愈發的純良︰「若是不忙,四公子會請在下喝酒麼?」

「……呵呵呵!」曹植飛快吞下接下來要說的話,咧嘴笑道,「其實曹植挺忙的——這不,詩經還沒讀、練劍時間也快到了……春天白晝短,所以時間有些緊,先生你懂得!」

郭嘉不置一詞。

他只以雙手負後,翩然遠去,順便還留下了兩個字︰「呵呵。」

「……」

曹丕迎娶甄姬前,帝王大肆封賞,各方諸侯亦遣人送來了大禮。其中不得不說的是江東孫權,使者居然是周瑜。

周瑜系名門之後,公瑾之名時人皆有耳聞。他少年時與孫策為至交好友,若無周瑜,孫策也絕無後來作為。可惜孫策早早便病故了,他才輔佐孫權。

時人有歌謠說,曲有誤,周郎顧。

這是說周瑜形容之美,但若將周瑜當作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之徒,恐怕是天大的錯誤了。事實上,他在江東的名望是絕不亞于曹營之郭嘉、荀攸,賈詡等人的。

幾年前曹操知曉周瑜年少有美才,便派蔣干前去游說,希望能將他引入曹營。可惜蔣干孑然一身歸來,反道周瑜雅量之高,無法形容,言辭之中對周瑜更是推崇備至。

曹操悵然許久,方才做罷。

此番周瑜居然來了,曹操如何能不心動呢?

他心動的結果,便是喚來了荀彧等人,裝模作樣長吁短嘆一番。先是稱贊了他們幾人,再說到自己求賢若渴,最終才似不經意道︰「文和,你覺得那周公瑾如何呀?」

賈詡瞥了曹操一眼,淡道︰「雅高氣量,奇才也。」

曹操覺得這評價十分上道,贊許地瞧了賈詡一眼,又轉頭問荀彧道︰「文若,你覺得呢?」

荀彧微笑道︰「哪怕在我軍之中,亦是少有人及。」

曹操笑容愈發深了︰「哈哈!文若何須謙虛呢,你們皆是萬中無一的,是孤的左右手!」他說完,竟快速轉變表情,悵然道︰「只可惜這周公瑾心系江東,不能為我所用啊!」

作為主公的貼心小棉襖,謀士們哪還能不知曹操之心呢?

只可惜周瑜向來頗受孫權尊敬,這般氣度風采,也絕不會為他們說服。便大多假裝沒有听懂主公話中意思,一個兩個盯著地面,就像恨不得盯出條細縫,好鑽進去叫主公前往別瞧見自己。

一時間,場面居然有些尷尬。

曹操終于怒道︰「行了行了,孤不同你們繞彎子了,就郭奉孝你去罷!」

郭嘉輕咳一聲。

但見自家主公主意已定,只能在眾多幸災樂禍的表情里,模了模鼻子。

曹植再見郭嘉時,他正陪著周瑜在精致的花園之中煮茶論事。

時人采葉作餅,烤炙之後搗成粉末,摻和蔥、姜、橘子等調料,再放到鍋里烹煮。這些手續,在大多人看來都是無趣乏味的。但周瑜這一番動作下來,卻是說不出的寫意風流。

郭嘉撫掌笑道︰「煮個茶都能如此好看,當真不愧是周公瑾。」

這句話似有調戲之嫌。但在郭嘉說起來,無論語氣抑或神色,都是一本正經的贊美。

周瑜恍若未覺,輕描淡寫道︰「不及郭先生。」

郭嘉嘆了口氣︰「公瑾這話說的就不對了。且不說在下煮茶好不好看,公瑾如何能見呢?」

周瑜聞之,才抬眸去看他。他的眼眸狹長,抬眼的這一剎更似有流光婉轉,卻絕非女子的嫵媚。他也不尷尬,反而似真正認得郭嘉般,眼中漸漸覆上一分認真︰「是公瑾妄言了。便以茶代酒,自罰一杯。」

郭嘉不置可否。

他喝了口茶,閉眸回味良久,輕笑起來︰「我從前听聞公瑾美名,便十分佩服。卻怎麼也想不到,有朝一日竟也能同你在這樣一個地方,煮茶閑聊。」

周瑜也微笑起來︰「周瑜亦是如此。」

他的笑容尤覆著一分世家公子的矜持,看起來有些疏離,然他面上真誠卻已無人能及。

這兩人,一人身負曹操予以的重責,另一人更是心知肚明。在郭嘉開門見山詢問是否會前來曹營而周瑜拒絕後,才有如此清閑。

曹操駐足片刻,並未上前打擾。

——概因,恍惚間,這兩人的微笑已晃瞎了他的眼。

至迎娶前一日,百里紅妝。甄姬家世原本不錯,曹操亦有封賞。如今嫁與曹丕,似乎也成皆大歡喜之事。

前來酒宴更多的人,則是將領、士大夫之流。

滿座皆歡!

幾年前甄姬嫁與袁,大約是袁不得袁紹寵愛,是以場面聲勢不可與今同日而語。

百姓聚在一起,邊看熱鬧,邊津津樂道。

他們在看熱鬧,周瑜卻並不這般想。

這一場婚宴之所以如此盛大,其實是為彰顯曹操如日中天的聲勢與名望,更多的到底還是為震懾劉表與孫權。

翌日,曹植與曹彰終于見到了這位嫂子。

眼如明月,腰若細柳,縴縴幾步,似流雲翩躚……至少曹彰看的怔愣了半晌。而曹植心中想著未來之事,也是心不在焉。

曹丕微眯了眼。

耐著性子說了會話,他很快握著甄姬的手,溫柔道︰「娘親近來為兒忙的腳不沾地,夫人不若早些告退,莫要再打擾娘親歇息了。」

卞氏瞥了自家兒子一眼,笑道︰「娘親一點也不累呢!哎,看來我家丕兒這是有了媳婦就撇開娘親了!」

眾人失笑。

甄姬赧然垂首,明艷的臉龐愈發不可動人。

卞氏到底是放過了這對新婚夫妻,命他們休息,轉而打趣曹彰道︰「你呢,何時給娘親娶個漂亮的兒媳婦回來?」

曹彰不好意思紅了臉,裝模作樣咳嗽道︰「那、那個,從後再議,從後再議!」

曹植捧月復大笑。

夏四月,黑山賊張燕率領賊眾十余萬人投降曹操,封為列侯。

先前,袁尚、袁熙逃至遼西,依附遼西烏桓的單于蹋頓。蹋頓伙同遼東烏桓單于蘇僕延,右北平烏桓單于烏延,率部眾進入長城大肆騷擾,圍困了校尉鮮于輔在獷平。

曹操震怒。

誰都知道,與烏桓一戰已不可避免了。

不久後,卞氏啟程歸家。

歸家之前,曹操特意喚了兄弟三人前去飲茶。三人到時,曹操正在亭中煮茶。他面上再無平素威嚴與厲色,唯余寧靜與溫和。

仿佛他只是一個慈父。

瞧見三人來了,曹操也露出一個笑容︰「來,快到為父身邊來坐下。」

曹丕應下,率先入座。曹彰與曹植亦隨之落座,雖有些許拘謹,很快也散了。

四人邊喝茶,邊侃侃而談。

談許昌百姓,談天下之勢。期間曹丕與曹植倒有些不錯的想法,雖有些稚女敕,曹操卻也耳目一新。

一席話下來,曹操眼神愈發滿意。

然後,他才嘆了口氣。

很多時候他面對生死離別,都是淡漠從容。是以幾乎無人知曉,他心中始終有一個結。

他想到了他的子侑,風華正茂之際為他這個父親戰死沙場。接著,他的發妻離他遠去了。他從來不說這些話,並不代表他不難受、不抑郁。

如今,他其余的兒子們,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漸漸成長為出類拔萃的男人了!

他如何能不悵然,又如何不滿意呢?

他便重重拍了拍曹丕肩膀,淡道︰「丕兒,你已成家,該考慮立業了。為父如今駐守鄴城,這就將許昌交托給你了。」

曹丕微怔。

他眼中急速掠過微不可覺的驚異與喜悅,而後起身端端正正行了個禮。他面上既是自信滿滿,語氣亦斬釘截鐵道︰「父親放心,兒定不負父親所望——守好許昌!」

曹操略略頷首。他轉頭對曹植道︰「老四你還年幼,便跟著你二哥,多學些東西。」

曹植亦是起身,恭恭敬敬行了個禮。

曹彰此刻終于下定了決心,朗聲道︰「父親,兒請求留在鄴城,隨父親出征四方!」

「呵,為父還在想你什麼時候說。」曹操笑著瞧了他一眼,「老三,你時常說想當一名將領,卻不好好讀書。你現在來告訴為父,你覺得,作為一名將領應當怎樣呢?」

曹彰不假思索肅然道︰「身披堅甲手執銳器,直面困難亦不回頭,領先士卒沖鋒陷陣;切實獎賞有功之人,重重懲罰罪失的,尤有誠信。」

曹操聞之,開懷大笑,遂應。

先前三人前來鄴城,並未大張旗鼓;只是此番歸去,經曹丕大婚之轟動,想低調也難了。

如今曹操雖一統北方,到底不是絕對安全。曹操便命幾百人小隊,守護幾人安危。

離去那日,曹操前來送行。

為避嫌,曹植此時是騎在馬上,目光則不由自主落在前方那位青衣文士身上。

陽光灑滿他的臉龐,落入眼底一如白玉溫潤。他從容站在曹操身邊,絲毫未被哀愁感染,表情還是那般愜意悠閑。仿佛此情此景絕非離別,他們僅是在曬太陽罷了。

這個人,叫做郭嘉。

這個人從來不驕不躁,從來自若溫雅。抑如此刻頭頂的那一片天空,干淨、清明、豁達。

曹植這般告訴自己。喜歡上這個人,也不過是一件尋常到微不足道的事。

思及此,他不知為何便笑了起來。而後在錯身而過之際,忍不住壓低聲音說︰「……保重。」

這是保重,抑或永別。

郭嘉唇角微笑依舊。他似全然沒听到這兩個字,朝他們揮手告別。

四百余人不緊不慢消逝而去了。

他們看了片刻,直到遠去的人們成了不能分辨的小黑點,曹操才長出一口氣︰「回去罷。」

郭嘉垂眸應下。

轉身之際,他再忍不住望了一眼。

他從前只覺得這個小少年很有意思,與一般孩童略有不同。卻也想不到,居然給了自己這麼一個驚喜。

死亡麼?

人固有一死,或輕于鴻毛,或重于泰山。但無論如何,死了便是死了。一如曹植當日所言,哪怕生前輝煌,死後亦不過一堆黃土而已。

然而死在成就霸業之前,抑或死在坐擁天下之後,是截然不同的。

郭嘉不動聲色閉了閉眼。

——曹植啊曹植,你又為何要同我說這些話呢?

作者有話要說︰過度章,我終于讓大嘟嘟出來打了個醬油Orz……英姿哈哈哈模到3張方塊閃,跪地……

活力神馬的都是浮雲,看哥每次擼出4000來,每隔……1.5天擼一發!!!

然後就精盡人亡了你們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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