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由儀出門沒多久,便有嬤嬤來報︰「老爺去了謝姨娘那里。(鳳舞文學網)」
趙夫人一手揪著裙邊,雙手骨節都泛了白。
謝姨娘十六歲進的國公府,今年才二十五,比趙夫人小了六歲。
當年謝姨娘進府,就是沈由儀對趙夫人的做法大為光火,不聲不響從背後捅的一刀。
說起來謝姨娘與趙夫人頗有那麼一點關系。趙夫人有一個同胞姐姐,兩人感情頗不錯。但是這個姐姐不像趙夫人這般一舉飛上枝頭,而是嫁了個門當戶對的翰林。
趙夫人的姐姐偏偏是個爭強好勝有抱負的,日日督促丈夫上進、結交權貴。而姐夫呢,又是個隨遇而安的文人性子,只想琴棋書畫詩酒茶,並不願意費盡心機鑽營仕途。
分歧便由產生,隔閡在日復一日的爭吵中逐漸加深。姐夫長期在夫人那里得不到慰藉,雖不至流連煙花,但在一次詩會中對一個奉酒侍女一見留情。
不求上進就算了,居然還要討小老婆!趙夫人的姐姐氣得七竅生煙,成日見了誰都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哭訴著︰「這日子還怎麼過喲?」
為此,趙夫人也很是發愁,憂心忡忡地跟沈由儀念叨過幾遍。沈由儀到底站在男人的立場,納妾而已,小事一樁,哪里值得如此口誅筆伐?
沒過幾天,沈江節病了,而且病得很嚴重。本來只是尋常傷風,請了大夫來看過了,也開了方子,一日三頓藥地養著。
哪知,這藥吃下去,非但一點效用不見,三歲的小女圭女圭反倒病得更加嚴重。
張姨娘哭得一雙眼楮都腫了,不分日夜,將沈江節抱在懷里,只求老天保佑。
沈由儀也著了急,命人再去尋大夫來看。也不知他怎麼想的,又叫人將先前大夫開的藥方拿來瞧,一見麻黃等藥物,立時圓瞪了雙眼,喝道︰「找的是哪里的庸醫!怎麼一早沒請相熟的御醫過來!」
孩子請醫問藥自然都是趙夫人管的,也不知她是有心疏忽,還是一時大意,反正沈江節差點丟了小命。
明面上不好發作,自然要給趙夫人留幾分面子。但是一回頭,沈由儀便著人用一頂小轎將那奉酒侍女——如今是姐夫的新姨娘,的妹妹給抬了回來,也就是如今的謝姨娘。
事前,沈由儀一聲都沒吱,花轎到了門口,下人才著急忙慌跑進來,在趙夫人耳邊悄悄地說。
姨娘進門,自然是要夫人去門口接親的。
趙夫人渾身都在發抖,可又不敢真的與沈由儀大鬧,只得按下滿腔怒火和怨憤,去門口迎接新人。
謝姨娘年輕氣盛,很是不知道避風頭,初到沈府時,仗著新寵,與趙夫人針尖對麥芒地頂過幾次。
到底姜還是老的辣。趙夫人對沈由儀的脾性知根知底,順著毛,賠小心,裝委屈,又將沈由儀哄得回心轉意。
沈由儀去兩個姨娘那里的次數用十個手指頭都能數完。
謝姨娘難得一次沈由儀進自己屋子,傾盡溫柔,恨不能化在沈由儀身上。
第二日,便頂著一張水靈靈的臉眉開眼笑出現在趙夫人眼前。
氣得趙夫人心里恨罵不絕,自己兩姐妹偏都撞上這妖精姐妹了。眼珠一轉,趙夫人便有了辦法。她指了左手邊的椅子︰「坐罷。」
謝姨娘才待坐下,便听趙夫人說︰「過兩日,便是我辦花會的日子,已經給常走動的夫人、小姐們下了帖子,你就幫我籌辦籌辦。」
謝姨娘心內一喜,只當是夫人看老爺的面子,也要重用自己,忙不迭答應︰「夫人只管吩咐。」
趙夫人便淡淡一笑。
等任務一分派,謝姨娘罵娘的心情都有了,還以為是什麼體面差事,原來全是伺候人不討好的活。時時刻刻跟在趙夫人身邊,伺候更衣吃飯還是小事,甚至要搬花草。一天下來,不說連口舒心飯沒吃上,差點連水都撈不著喝。
夫人身邊那些丫頭們肯定是成心的!
謝姨娘心內恨恨,可是到底不敢不听命行事,咬牙切齒很是干了幾天苦活。
趙夫人在背後捂著嘴直樂。
沈江蔓知道過兩天趙夫人要辦花會,心內想請杜若蘅過來玩兒,可是又不敢直接跟嫡母說,很是躊躇。
平日里見趙夫人對沈江蘺很是客氣,于是思索著如果找沈江蘺去說,趙夫人肯定會賣這個面子。但是她又不確定長姐是否會幫自己,絞著帕子,手心都勒紅了。
在老太太那里用過晚飯後,到底沒忍住,她悄悄將沈江蘺拉到一邊,低低說了一遍自己的想法。
沈江蘺見她小心翼翼的神色,不過請個朋友而已,也這麼多顧慮,在這個家里真是謹小慎微到極致了,不禁有些心酸。
她倒是很想一口答應幫忙,但是對于趙夫人會不會尋個由頭刻意刁難自己很沒把握。沒錯,平日里趙夫人待她非常客氣,噓寒問暖,照顧妥帖。面子功夫罷了,誰不會做?她清楚得很,趙夫人私心並沒多喜歡自己,甚至在自己瘦了以後,這不喜歡就明顯了許多。
沈江蘺也不是什麼慈悲為懷的人,從來不想以德報怨。既然趙夫人不喜歡自己,她也沒必要熱臉去貼冷,明里暗里,干了不少陽奉陰違,氣得趙夫人胃痛的事情。
一來她實在相幫沈江蔓,二來也是想多知道杜若蘅的動向,就沒多說其他,一口答應下來。
沈江芷在那頭瞥見沈江蔓和沈江蘺說悄悄話,嘴角一撇,嗤了一聲,隨手拉了沈江芫跟自己玩兒。
為了保險起見,沈江蘺在老太太身旁坐下,閑聊之中說起上回在臨安伯府的情況。
「見到一個杜家姑娘,倒是第一次見,以前從未遇到過。長得是一等的。」沈江蘺口氣有兩分惋惜︰「就是可惜出身不高。」
「你平常很少議論別人家姑娘。」老太太迅速察覺到不對。
沈江蘺一張小臉全蹭在老太太肩上︰「就是對她印象還可以,過兩天太太不是要開花會麼?我想著也把她邀來,老太太幫忙看看,這個人值不值得交。」
「鬼丫頭,這點子事情你直接去跟你們太太說不就完了,還繞這麼大個彎子。」
沈江蘺正色道︰「要給老太太看的,當然要先給老太太說一聲。」她倒是真心相信老太太的眼光。
花會那日,風和日麗,碧空如洗。
深宅大院里被漚濕的心思仿佛也隨之干燥明媚。
沈江蘺穿了一身銀紅衫裙,也沒壓花,而是勾了荼白的纏枝紋樣,交領、袖口都滾了一圈梨花勾連的邊。說不出的雅致和明媚。
沈江蔓一見就湊了上來︰「長姐的衣裳真好看。」
沈江芷也是精心打扮過的,手上戒指都戴了兩個,一套赤金點翠頭面更顯得貴重。她本就生得艷麗,五官精美,這樣一盛裝打扮,天生麗質卻被衣裳首飾搶奪了光彩。
沈江蘺暗暗觀察,總覺得沈江芷今天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反不如平日里美得讓人驚心。半晌,她才反應過來,沈江芷這樣才是真正的大美人,越是簡單裝飾越能襯托她得天獨厚的麗色,這樣濃妝艷抹反而失了韻致。
若是平常,她才懶得管沈江芷,但是今日杜若蘅亦會過來。她知道以杜若蘅的姿色必能引起眾人關注。自家也就沈江芷最漂亮,雖說平日里自己與三妹妹關系平平,但是她可不希望自家姐妹被杜若蘅壓一頭。
于是就有心提點沈江芷兩句,但是轉念一想人家已經費心裝飾了,自己澆瓢冷水算怎麼回事?肯定好心反被當成驢肝肺。沒得自討沒趣,算了,來日方長,往後有的是機會讓沈江芷壓杜若蘅一頭。
杜若蘅倒是真會打扮,也真了解她自己的長處短處。妝容、衣飾莫不都越發襯得她肌膚賽雪,目如點漆。
眾貴女們對沈江蘺的外貌已經失去了興趣,見到杜若蘅這等絕世美人,忍不住背後嘀咕了起來︰「哪家小姐,以前沒見過,倒是挺漂亮。」
「咦,上回不是在臨安伯府見過一次嗎?好像姓杜來著。」
大家尋思了一回,想不出哪家高門大族姓杜。
不知是誰提了一句︰「是不是戶部員外郎杜家?」
「噢……」眾人這一聲拖得意味深長。戶部員外郎,從五品而已。
杜若蘅心知自己能參加此次集會定是沈江蔓之功,于是一進沈府就打听了二小姐所在。心里也詫異沒想到那一次見面,沈江蔓就對自己如此上心。
見了面,兩人都分外高興。
「江蔓,你家里可真富麗。」杜若蘅是發自內心地贊嘆。她去過的公侯府邸並不多,也就是臨安伯府,和這一次的國公府。在她看來,公侯之家便都應該是這等氣派,相比較之下,自己家里簡直寒酸得可憐。
看著滿眼的雕梁畫棟,奇花異草,尊貴得似主子般的下人,她越發堅定了要加入侯門的想法。牽著沈江蔓的手也更用力了些。
「我引你去見見我長姐。」沈江蔓熱情想請。
沈江蔓的長姐——沈江蘺,杜若蘅是知道的,簡直是如雷貫耳。她有心,對于侯門公府的人頭都有大致了解,早知道國公府的嫡長女,生母是開陽公主,身份尊貴。就是長得不如人意,扔進人堆里,即便有打眼的地方,也是因為胖。
多少次,她攬鏡自照,心中暗想,自己這副容貌怎會生在寒門?上次在臨安伯府倒是見了沈江蘺一面,瘦是瘦了,可那容貌比起自己還是差了一等。真應該把她跟沈江蘺掉個個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