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兩日,沈由儀都沒來主院,趙夫人急得心內如焚。(鳳舞文學網)
要擱他們正蜜里調油那會,沈由儀哪里舍得對趙夫人生氣,遇上她使小性子,不出一時三刻,他必定會先說上兩句好話,或者送一份精致禮物來哄她。
當然,趙夫人也不敢真的惹沈由儀發怒,不過撒個嬌當情趣罷了。但凡有了大問題,一向都是趙夫人妥協讓步。
這一次,她自然也是要竭力挽回了,只是不知用什麼方法才好。
趙夫人的妹妹——大趙夫人帶著兩個女兒來走親戚了。
趙夫人與姐姐是一母所出,關系自來親近。可是沈江芷听到這消息之後卻一個頭比兩個大,她是真正不喜歡姨媽家的表姐、表妹——眼皮子那樣淺,見了什麼都想要。
還記得小時候每次表姐、表妹過來,趙夫人總叫沈江芷帶著她們一處玩兒。幾個女孩子聚在一起,有時在園子里,有時便在沈江芷的閨房里。
表姐、表妹的家境自然貧寒許多,哪里見過沈江芷屋里那些好東西,簡直是嘖嘖稱奇,兩眼放光。
見她們一臉艷羨的模樣,沈江芷得意得像只小孔雀。
可惜,沒得意多久,趙夫人走過來,一見外甥女們喜歡,便做主道︰「這有什麼?你們拿去玩兒罷。」她嫁入了高門大戶,娘家人都當她守著金山過日子,她自然要顯擺一下,不然豈不被人說小氣?
八歲的沈江芷一听自己心愛的扇子、手絹——雖然只是玩意兒,但畢竟是孩子的心頭好,要送給別人,嘴一癟,眼圈就紅了。
後來沈江芷就不愛帶著表姐妹們玩兒了,一听她們來了,趕緊跑去找沈江蘺,任憑趙夫人一替二替地遣人來請,死活不動身。
豈知事情哪是因為她躲起來就能完的。見她不在,表姐妹們看見有自己喜歡的東西便直接問趙夫人要——實在也不是值錢東西,趙夫人口一開,全給了。
待沈江芷回來,自己珍藏的小玩意兒又被洗劫一空,氣得趴在被子上哭了一夜,放話再也不見姨媽一家人了。
見還是要見的,只是自那以後,表姐們一來,沈江芷也不躲了,守在自己房間里,一見她們看上任何東西,立馬藏起來,說︰「這是我心愛的……那是老太太給的……」。表姐妹們私下說她「像護食的老母雞」。
趙夫人一見到親姐姐,未語淚先流。
大趙夫人一見這架勢,知道妹妹肯定受了委屈,趕兩步上前,一把攙住趙夫人,又屏退左右,才問到︰「怎麼了?」
趙夫人嘆了一口氣︰「這日子沒法過了。」便憤憤不平說了一番沈江蘺如何不讓她省心︰「在老太太、老爺跟前一個勁兒地顯她的好,把我們都踩到泥里去。」
「就是老爺,待我也大不如前,一生氣就往那狐狸精房里去,再受了狐狸精的挑唆,越發看我不順眼。」說著,趙夫人便伏在她姐姐的肩頭,哭起來︰「可憐我還要想著法兒地哄他。泥人也有三分氣,可我就得事事順著他。」
大趙夫人本就是個火爆脾氣,一听這話,怒道︰「我說你也是自己不爭氣,但凡你撐得起來,哪能讓他們一個個這樣來欺負你?一個女孩兒罷了,有什麼拿捏不住的?打不得她,連她身邊的人也打不得罵不得?」
大趙夫人越說越氣憤︰「再說你們老爺,那是你丈夫,那些個狐狸精算什麼,充其量是小老婆,見了你不得規規矩矩請安問好?要打要罵還不是由你?」
「與夫齊者,叫妻。你跟你們老爺成親也這麼多年了,一兒一女都大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你何苦做小伏低,謹小慎微的?他還能打你、休了你不成?只要你自己硬氣,誰敢不把你放在眼里?」
「可是,老爺要是一直不來我屋子怎麼辦?」趙夫人望著姐姐,可憐兮兮地問了一句。
大趙夫人簡直是咬牙切齒,瞥了一眼謝姨娘廂房所在的位置︰「他還敢為了那狐狸精寵妾滅妻不成!」想到謝氏姐妹,大趙夫人恨不能生吃了她們,雖然她在自家後宅未必如此威嚴,但是指點他人生活總比經營自己的容易。
待姐姐跟外甥女們回去時,趙夫人照例大包小包裝了好些東西。回頭,就下定決心這一次絕不先低頭。
裴瑯的示好雖然讓沈江蘺有些如墜雲里霧里,但是對府里的動靜可沒放松警惕。她跟沈江芫說話時得知老爺這兩天都歇在謝姨娘處。
而趙夫人來給老太太請安的時候,絲毫沒表現出傷心或者焦慮。她發現趙夫人一點也沒急著重討沈由儀的歡心。
這是怎麼了?往常沈由儀那就是趙夫人的天,趙夫人行事時刻以丈夫的喜好為準則。好幾次,為了合沈由儀的心意,趙夫人把老太太都給得罪了。
沈江蘺也篤定憑著趙夫人那點手段必然翻不出沈由儀的掌心,不可能是藏著什麼高明的後招。莫非是鐵了心跟沈由儀賭氣?
沈江蘺差點在心里笑出來,趙夫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她在這國公府里小心翼翼,以溫柔賢惠出名。被沈由儀看中的不就是溫柔嗎?年輕時興許還有容貌,現在皮也松了,臉也垮了,不說繼續走溫柔體貼的路線,還學人家小夫妻斗氣?
她還以為沈由儀會去給她服軟?憑什麼?家里現放著美妾,就算家里的不新鮮了,拿著銀子隨便就能買兩個回家,哪一個不比趙夫人溫柔如水?
夫妻之間,確實不是那些個姨娘同房能比。可是你身為妻子,想要硬氣,也得娘家有人撐腰不是?趙夫人嫁給沈由儀本就是高攀,若不是填房怎麼也輪不到她。她也不想想,娘家父兄在官場上可是仰仗夫家的,所謂吃人嘴短,拿人手軟,趙夫人跟沈由儀雖是夫妻,可從來就沒平等過,也永遠不可能平等。
沈江蘺自然不會去提點趙夫人。她沒有那樣熱心,也沒有那樣善良,如今就坐等趙夫人如何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沒出兩日,張姨娘也嗅出了其間的不平常。多少年來,趙夫人第一次與沈由儀置氣,這大好的機會可不能全叫謝姨娘給佔了。
她親自在廚房看著下人熬了一鍋清火的甜湯,又買通了大門、二門上的人,待老爺一回來就趕緊來通知。沈由儀前腳剛進書房,張姨娘後腳就差人送了甜湯過來。
這湯也不是尋常的湯。沈由儀幼時被逼著念書,有時念到半夜。那時的張姨娘擔心他熬壞身子,便日日換著花樣給沈由儀煮湯。這一道便是沈由儀最愛的。
喝完了湯,沈由儀心情也不錯,想著去看看張姨娘。謝姨娘雖然年輕,張姨娘到底是老人,兩人在一起還能憶憶往昔,說些故人舊事。
張姨娘早叫廚房準備了幾道精致小菜,溫了一壺酒。
一鉤新月,夜風習習,花草的清香撲鼻而來。
這一夜,沈由儀甚是舒心暢快。
初時,張姨娘只是想引沈由儀來自己房里。其實她年紀也不小了,又兒女雙全,先後經過了趙夫人、謝姨娘,一顆爭寵的心早已淡了,只想著教好兒子。即使是個庶子,念了書將來也是有前程的。
奈何她寵辱不驚,旁人卻容不得她修生養性。老爺一年到頭若不來她房里走走,下人們的臉可是難看的。莫說她自己日子艱難,就是江蔓、江節都可能被人作踐。
年輕時一心想出頭,踩著別人往上爬,把滿屋里大小丫頭都鎮住了,就她一個最終熬成姨娘。可是現在才知這條路多艱難!容不得回頭,容不得後悔,邁了一步就搭上了一生。
後來酒至酣處,說起前塵往事。透過迷蒙的眼光,張姨娘似乎又看見了她和沈由儀的年少歲月。那時的沈由儀比現在簡單許多,簡單得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了接近他耍過多少小手段。
得知昨晚沈由儀歇在張姨娘那里,趙夫人氣得差點絞爛手中的帕子。她就知道,這些個狐狸精沒一個安分的。看見自己與老爺置氣,她們就稱了心,誰肯從中調停?她們巴不得老爺一世都與自己不和罷!
可是事已至此,騎虎難下,此刻她再去說好話服軟,豈不太沒臉?
為了轉移注意力,趙夫人便將一副心神都放在了沈江蘺身上,一心想挑她幾個錯處。即使不會有甚大問題,就是發作她幾個丫頭也能舒一舒心中這口惡氣。
結果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嚇一跳。
下人是這樣回報的︰「實在沒有不妥之處。大小姐院里的人也嚴謹,每日里勤勤懇懇做活,連個口舌之爭都沒有。」
「那你說說她一天都做些什麼?」
「大小姐平日里都在她自己那個小院,問她身邊的人,沒一個肯透露院子里的事情。想來也就是看百~萬\小!說,繡繡花了。」
做下人也不容易,想著那樣一個千金大小姐,能有什麼不妥之處?倒白費自己這樣一日幾次地查探。
「就是每日給老太太請安才出院子。這幾日裴少爺早晨也去給老太太請安,用過早飯,裴少爺會送大小姐回去,只走到院門,裴少爺便回前院了。」
趙夫人心內一動。這幾日江芷也日日去給老太太請安,怎麼不見他順路也送江芷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