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御最終沒給淺語買炸雞,而是讓吳媽從家里帶來了熬了一下午的雞湯。吳媽手藝超群,熬得雞湯香而不膩,淺語並沒有怨言。
龍御拿著湯匙舀了些許的雞湯,低下頭輕輕地吹了幾下,直到不那麼燙嘴,才持著勺子喂到淺語的嘴巴里去。
淺語吧唧吧唧滿意地喝著雞湯,卻是听見龍御皺眉郁悶得嘆了口氣。
淺語緩緩得將口中的雞湯咽下,挑眉望向他。「怎麼了?」
「然然這幾天和安諾言同吃同住同睡,都不怎麼搭理我。」龍御瞥了她一眼,不滿地嘟嘴。
原來是親爹地在吃干爹地的飛醋!
淺語淡淡一笑,「然然畢竟和阿言在一起生活了五年,感情深是一定的。對了,最近阿言和米拉相處得怎麼樣?」
龍域搖頭,「一門心思都撲在你身上了,哪里還有時間去觀察他們?不過這才半月,感情能有什麼突飛猛進?」
想想也是,感情的事急不來。淺語也就沒有再問。
病房門被輕輕敲了幾下。幕司低著頭走了進來。
「少爺…安娜偷走了原件,合同內容已經泄露。史密斯先生方面的意思是重新起草一份合同。」幕司走到了窗前站立,盡量離著病床很遠,頭也垂得低低的。少女乃女乃受傷,他實在沒什麼臉面再見她。當初是他太過愚蠢,輕信了安娜那個女人。
龍御皺皺眉,淡漠得一揮手,「那就重新起草一會吧。」說罷,彎下腰去將淺語喝完的湯碗收了整齊得擺放好。
幕司猶豫了一下,一句「可是」終是沒說出來,卻也站在原地沒動。
淺語知道幕司的意思,便伸出手去拉了拉龍御的衣袖,輕聲道,「阿御,我吃飽了飯正好犯困了,不然你正好趁這段時間回公司開會商量一下新合同的事。我一個人,除了臉上有些傷之外,其他都沒事的。你別擔心。」
「那你好好地休息,我派人在門口守著,不讓別人打擾你。有什麼事馬上給我打電話。我忙完會很快回來的。」龍域沉吟了一會,點頭同意,因為不放心,又囑咐了幾句。
淺語笑著擺擺手,「好啦,趕緊走啦。你再嗦,我的睡意都被你嗦沒了。」
龍御便抬腳走了出去。而跟在他身後的幕司這才小心翼翼得抬頭瞥了淺語一眼,她原本姣好的容顏如今纏綿了血色的繃帶,讓他的心不禁一緊,雙拳更緊握了幾分。少女乃女乃,這仇,我會幫你報的!
楚天傲和冷非凡來到病房門口,看到的就是房門兩邊站了一排嚴陣以待的打著西裝領帶的戴墨鏡男子——是龍御的手下。
楚天傲走過去,卻是被龍域的人攔下。「對不起,沒有總裁的指令,誰也不能進去。」
身後跟隨的黑衣人們想走上前來,楚天傲打手勢讓他們退下。啟唇淡淡道,「我只是想看望她一下。」
墨鏡男堅決搖頭,「可是總裁吩咐了,少女乃女乃正在休息,不許旁人打擾。」
她休息了嗎?楚天傲淡淡皺眉,回頭望了冷非凡一眼,正欲商量一下再說,從房內卻是傳來清雅的聲音,「你們進來吧。」
楚天傲步入病房的步子異常得緩慢。他不是怕面對她,而是怕面對深深得傷害她的自己。
「來了?」淺語抬眸,朝楚天傲和冷非凡綻開一抹雲淡風輕的笑意。
楚天傲抿了唇沒說話,滿眼都是纏繞于淺語臉上的長長的白色繃帶。他的小語,就這樣毀容了嗎?那個笑容溫暖、容顏傾城的女孩,那個深深地印在了他成長的每一步回憶中的人兒。
他的腿突然有些發軟,嘴唇像是被線縫在了一起,緊緊地湊著,說不出一個字來。
冷非凡站在楚天傲的身後,冷冷的,依舊沒有說話。希望通過這次看望,能幫助傲擺月兌心結。
「我以為你不會幫助安娜的。」楚天傲遲遲不說話,淺語卻是啟唇說話了。她其實有很多話要和楚天傲說。
楚天傲嘴角露出一抹苦澀的笑意。他承認,自己是個冷酷無情自私的人,為了達到報復龍御的目的,即使對方是魔鬼他也會幫,何況還只是一個不知好歹的毛坯丫頭。只是,他沒想到,他三次受安娜之托去傷害的人都是melinda,而melinda卻是小語。
他從來不敢想,如果前兩次哪怕有一次成功了,小語便再也不可能如此活生生地在自己面前。可是第三次,他本無意,卻造成了小語的毀容,讓她失去了一個女人相當重要的容貌。
是上天要懲罰自己嗎?才讓自己一次次傷害著的,都是自己最愛的人兒。所以,沒傷害她一次,便在他的心窩上劃下一刀,最後變得含血帶淚,傷痕累累,沉重不堪。
他前幾天質問冷非凡為什麼明明知道melinda就是小語卻不告訴自己,冷非凡冷笑著反問他,「如果你知道melinda就是小語,就會放棄了安娜委托你的對她的報復嗎?即使你放棄了,那對于龍御的仇恨呢,你也能放棄嗎?」冷非凡太懂得自己,懂得自己的自私。
呵呵,去特麼的自私!
淺語垂眸,「其實你也不用內疚的。我知道,你本無意害我,不過是做樣子給安娜看看,卻不料安娜先你一步。」她其實並不怨他,甚至也不怨安娜。她淺語此生除了那次給龍御做臥底,都自詡活得堂堂正正,不欠人情。如今,面對楚天傲和安娜,她自認該還得都已經還了,哪怕是再慘痛的代價,都不及如今的輕松來得爽快。
楚天傲輕嘆了一口氣,慢慢道,「其實,那次在谷底,我有懷疑過你。」那時,melinda倔強的性格像極了小語。
「我知道,可我並不想和你相認。」淺語說得直白。曾經那個為了楚天傲不顧一切、暗許終身的淺語已經在五年前死了,五年後,她重新歸來,本不想和楚天傲再有什麼糾纏,不料最終還是扯上了。
還是一段不怎麼愉快的糾纏。
「是,是,還是不要和我相認得好。」楚天傲閉上了眼楮,掩住眸底深切的傷痛。他和小語在一起,似乎帶給她的,只有傷害。
淺語一臉微笑地望著他,臉色平靜無波。
半晌,楚天傲抬眸,深沉不已地望向淺語,「臉,真的沒辦法恢復了嗎?」
淺語依舊笑著看他。
楚天傲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甚至面部肌肉泛著點點的顫抖。他突然撲通一聲在病床前跪了下來,顫聲道,「小語…小語…你告訴傲哥哥,我要怎麼補償你?我要怎麼補償你?」他滾燙的眼淚就這麼迅速得滾落了下來。啪嗒一下重重得砸在地板上。
淺語抿唇,一滴眼淚也順著眼角滑了下來,潤濕了枕巾。
冷非凡的眼中,也泛起了淚光。
「小語,你告訴傲哥哥,這世界上有後悔藥嗎?」楚天傲長嘆一聲。
「小語,後悔也許就是特麼我楚天傲的代名詞,從一開始,我就後悔,可是,我卻依舊做著讓我後悔的事!」楚天傲一拳重重地打在了地板上,地板晃了幾下。
「小語,你告訴我,告訴我,應該怎麼做?」楚天傲定定地望向她。
淺語這才動了動泛白的唇瓣,出聲道,「我若說了,你會听我的嗎?」
「你,能放棄對龍御的復仇嗎?」她淡淡道。
楚天傲擰眉。
淺語淡淡地勾唇笑了起來,「你看,你後悔了,可你依舊在做著會讓你以後後悔的事。你對于阿御的恨,我不是不懂一些。可是,如果我告訴你二十多年前,一切都另有隱情呢?」
楚天傲的臉色一緊。
「我前些日子,問了一些阿御關于他母親的事,他告訴我,他母親和你父親其實早有婚約。只是後來,你父親背棄龍域母親,為了生意,娶了你母親。他母親心灰意冷,便加入了夜閣。夜閣主打軍事臥底,一年後,他母親恰巧被派去你父親那里做了臥底,二人也就舊情復燃。所以,也許,當初害你母親自殺的,並不是阿御的母親,而是你的父親。是他腳踏兩只船,玩弄兩個女人的感情,才導致了這樣的後果…」
「再說了,阿御他從來沒傷害過你,他是無辜的,他是你的弟弟…」
楚天傲垂眸,並沒有說話。他似乎,在思考,在審視。
淺語將自己想說的話都說了出來,便暗暗舒了一口氣,她緩緩的閉上眼,淡淡道,「出去吧。我累了。」
一切都是過去了,過去的就不要再提起。她想要把握的,是現在的分分秒秒。想要守護的,是如今守在自己身邊的幸福。
楚天傲又在地上跪了一會,才緩緩地站了起來,起身向門外走去。他的大腦,混沌不清。他傷害了小語,難道,就連龍御,也是錯的嗎?
看見楚天傲向外邊走去,一直站在一側的冷非凡便也抬步向門外走去,走到病床前時,他頓了頓腳步,朝凝望向他的小語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如玉溫潤,如春暖融。他想告訴她的是,他,一直都在。
淺語回給他一個明媚的笑意,她輕輕問道,「凡哥哥,你還記得嗎?那個夏天,小溪邊,我們四個,在一起。」
他點頭,「記得。」
「那是我在夜閣最美好的回憶。」淺語感嘆道。
「是,最美好的回憶,」冷非凡沉沉地重復了一遍。
「告訴傲哥哥,我不怪他,如果可以的話,我的記憶,一直都停留在那個夏天。」淺語揚起一抹粲然的笑意。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