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婿 064 表白

作者 ︰ 明夏輕歌

姐姐說她待嬪妃公道,這個我信。二姨娘她們有時對我們母女還口出惡言,太太卻是從來不屑的。她只是慈愛的,寬宏的正妻。惡人自有旁人來做。

「姐姐真是有乃母之風,其實你才是適合登上鳳座的人。只要沒有我,大哥、五哥再多立功勞,姐姐你再得一皇子,甚至你都不必自己生。姬瑤一倒,你就是後宮第一人。到時不管是誰的兒子,想辦法過繼過來不就行了。封後這事徐徐圖來也不是沒辦法的。」

看得出姐姐有幾分意動,她疑惑的看著我,「你就這麼不稀罕這個後位?」

我苦笑,「我這還沒進宮呢,你們就讓我見識了後宮有多可怕。」

「你恨我?」

「我恨我自己,小柳是因為我而死的。」我肅穆的說。

「那,你要怎麼消失?」她終于還是問了出來。此前種種,什麼姐妹扶持,其實俱不是真心。誰不想獨佔?

「殺我,你不敢。殺我,老爺他們不答應,六哥更不會答應。」你害死小柳,六哥查出是林家干的,這事他心知肚明是為了什麼,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過去了。可是你要是殺了我,以他的性子,是不會念什麼舊情的,絕不可能就此算了。

「你瞎說什麼,我怎麼可能殺你。手刃親妹的事我斷斷做不出來。」

「我詐死,你幫我安排其它的事。從此山高水長,世上再無林十一。」

她眼珠轉了轉,「還說不恨我,我看你是恨透了我,才叫我做這件事。你不但恨我,你還恨老爺,你更恨皇上。」

「怎麼能這麼說呢?我‘死’了,六哥會把對林家的感念都放到你身上。你和他青梅竹馬,伴他一路征程,又給他生兒育女。現在更是為他操持後宮,日久見人心,他會明白你的好的。」

看得出來,姐姐心動了。

「你不用擔心我被發現是詐死,四哥說他的藥任是再厲害的太醫都發現不了。」

「藥?在哪里?」姐姐盯著我。

我抬起手,「藏指甲里在。」這個地方,六哥沒搜過。

「你、你容我想想。」她說完,慌慌忙忙便出去了。

我看著她的背影,恨,我怎麼可能不恨。我恨你這個賢妃、恨老爺,我更恨六哥。可是我什麼都不能對你們做,因為你們是父親、是姐姐,是…雖然是從前不顧我性命,後來又只要拿我做登天梯的父親;只要我做你不願意做的排除異己的事,為此不惜害死我喜歡的人的姐姐;還有,口口聲聲愛我,卻時時處處逼我的六哥。

要逃開六哥,除非我死。而我的死,不管能不能真的成全姐姐跟父親,從此你們與我不再相干。我的命是我的,以後,我要按我自己的心意過活。

晚上六哥又過來了,看我懨懨的,但好歹眼是睜著的,能夠自己靠在大迎枕上在床上坐著了。這倒不全是裝出來的,我本來就病了,又為了逼真沒吃藥,倒真拖出了些病態。

「好些了?」他用手指撫著我的臉。

我把頭偏開,躲開他的手,‘嗯’了一聲。

「想吃什麼嗎?」他也沒著惱,溫柔的問。唉,這根本是錯位嘛。你的心放姐姐身上,她會高興的睡不著。可是,我卻只想逃開。

「黃連拌飯,要十斤黃連。」我惡聲惡氣的說。

「厄,我嚇唬你呢,哪真的給你吃過。你听得到?」

「嗯,一直昏沉沉的,但是知道發生些什麼事。」

「這剛醒過來,還是不要吃什麼油膩的東西,白粥你肯定嫌棄,讓人熬些燕窩粥,我陪你用點。」

「嗯。」

姐姐那里一時沒有消息,我的病開始見好了。

老太醫在門外擦著汗小聲跟秦嬤嬤說︰「總算不用回去賣紅薯了。就是想孫兒的緊,嬤嬤,你幫老夫同貴人說說,請她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讓老夫回家吧。哪怕回去一趟也好,老夫的嘴一定封得嚴嚴實實的。」

「貴人日漸好轉,皇上留你下來做什麼?喝酒麼?」

我心里一動,「秦嬤嬤,你問問太醫我幾時能喝酒呀。我能喝酒了就放他回去。」

秦嬤嬤進來,眼里有嗔怪,「你還病著呢,喝什麼酒啊。」

太醫倒是實事求是的說,等我再養幾日,能下床了,就什麼都可以做了。

那敢情好,我配合的喝藥,吃藥膳,沒幾日就下床去走動。這一日,總算大好了。六哥過來看到也很喜歡,「還是這樣能走能跳能說能笑的好啊。」

晚膳時,我給六哥倒酒,然後自己也拿了個白玉杯斟上,「我陪你喝點。」

「你不是喝不了酒麼?」

「嗯,有的時候自己以為不行,其實是可以的,只要努力去做就是了。你說,是不是?」

他看著我,眼瞳里發出異彩,「你想明白了就好。」

我試著喝了一點,然後還是辣的不行,想堅持再抿一口,杯子被他拿開,「這個的確辛辣,讓人給你換一種,慢慢來。」

新換了一種口味比較醇綿的,這個我的確能喝。

「這個沒什麼酒勁,你就慢慢喝吧。」他伸手在我臉頰上模模,「我倒挺喜歡你臉上這樣的酡紅。」

我端起杯子和他相踫,「這個好喝,我們干。」喝了又給他夾菜,「吃吃!」

吃到一半,我拿銀箸敲著白玉杯,唱起歌來︰「一曲新詞酒一杯,去年天氣舊亭台…」

「莫不是喝這個果子酒也醉了吧。」

「沒有,沒醉。」我唱完一首,撐著桌子站起來,又唱起《踏歌》來,還邊唱邊跳給他佐酒。可是好像真有些上頭了,總是踩錯步子,惹得他發笑。

「我唱到哪了?」我停下來,撓著頭想,被他一把拉過去,摁坐在腿上,「你別跳了啊,再跳我把持不住了。這麼久都等了,再弄得大婚夜作假就有些…呵呵!」

「做什麼假?」我仰起頭問。

「厄,這個,到時帳外會有老太監跟嬤嬤在,等著你落紅,然後取走白布。」

我的臉‘轟’的燒了個全紅,「帳、帳外?」什麼狗屁規矩啊。

「規矩大著呢,當皇帝也不自在啊。」

我當晚好像還撫琴來著,最後是怎麼上的床也不記得了。我倒是自此就愛上了喝這個果子酒,時常拉著雲兮、錦繡、秦嬤嬤她們一起喝。六哥過來用飯的時候不多,多是半夜跑過來挨著我睡覺,我早起要是覺得肩膀酸痛,那就是讓他給壓的。

我找了材料,在雲兮的幫助下做人形布偶。跟我一般大小,縫好了再畫上我的樣子,找件衣服給她穿上。

六哥半夜過來,輕手輕腳模上床,這才發現不對,「十一,你在哪里?」

我從屏風後鑽出來,「這里,被騙了吧。像不像我?」

他看看手里拿著的布偶,失笑,「你這小搗蛋鬼,還真有些像。如果不是手感不對,一時半會兒還真叫蒙過去了。」

「呵呵,做給你的抱枕女圭女圭。省得總是壓的我肩膀痛。」

他隨手丟到榻上,抱住走過去的我,「這個,你要學著習慣我的重量才是啊。」

「你——不要臉!」我听明白他的意思,啐他一口。

「我早說過了,什麼時候都端著,那有什麼意思。這種時候,尤其不能端著。你還不困麼?」

我揉揉眼眶,「困啊,可是想等著看你的反應嘛。」

他放我爬上床,自己也跟著上來,「我抱什麼抱枕女圭女圭,我只要抱著你就好。」說完,又把頭在我肩上蹭蹭,嘴里呢喃了一句︰「一天里,就這個時候最幸福。」說完,酣然入睡。

雖然不知道他說的是能安然入睡幸福,還是抱著我睡幸福,我心里還是抽痛一下。對不起,我沒有那麼勇敢。高處不勝寒,何況這人間至高處。

連著有兩晚,六哥都沒有過來。我知道,應當是出征柔然的隊伍到京獻俘了。

‘叩叩叩’窗戶上傳來幾聲輕敲。我過去打開,姬少康一躍而入,「還真是你啊!」

「不是我是誰給你彈《彈歌》。」《彈歌》是姬少康哼給我听的,說是他過世的娘最喜歡彈的。我已經摻在一堆曲子里彈過幾遍了。

「長話短說,我可是趁著中途酒醉吐了更衣的機會來的。我妹被軟禁,跟你有關?」

「她帶人來打我,皇帝趕到時她正坐在我身上,要掌摑我。我伸手擋,手被她打月兌臼了。旁的還有什麼原因,我就不清楚了。」

他睜大眼,「天哪,她怎麼什麼都敢干。你沒事吧?」

我一愣,然後搖頭。

他低頭,輕聲問︰「你找我什麼事?」

他的確是我找來的。我估著大軍快回來了,姬瑤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必定要想方設法打听的。就算打听不到真相,但大方向肯定是知道的。我在酒杯里抹藥,讓雲兮和錦繡不設防的呼呼大睡去了。藥是在老太醫藥箱里偷的,極少量。感謝四哥,教會我認藥。

「我在這附近轉悠了幾日了,看守備森嚴,你又不在林府里,估著是你。你過得不錯啊,夜夜笙歌的,他也不管。」

「只要我不跟他鬧,這里的動靜反正傳不出去,他也就睜只眼閉只眼了。」再說,到後來,常常拉著我喝酒唱歌跳舞的人就是他啊。

「我找你是想你幫我個忙。」我簡要的把我的計劃說了,「你是我唯一能放心托以生死的人了。」

他面色有些古怪,「你信不過你親姐?」

「人哪,一念成佛,一念成佛,都在一念之間。萬一她一念之間想著我假死不如真死了好,那我不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到時她可是一點事都沒有,一了百了。人很難經得起這樣的考驗的。」

姬少康點點頭,「好,那我替你看著點,不讓她把你真弄進棺材埋了。」

我由衷的說︰「謝謝!」

「那你日後是怎麼打算的?」

「這個,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他盯著我,「這麼說,今日可能就是訣別了。蒔宜,我可以這麼叫吧?」

「大家這麼熟了,你可以叫我小宜。」

「你當我傻,不知道你佔我便宜呢。小姨,這是大公主叫的。」

我們相視而笑,我不知怎麼就開口了︰「姬少康,多謝你。如有來世,定許三生!」

他苦笑,「來世,如果我無父無妹,真想現在就帶你走。」

我低下頭,「你更衣,不急著回席上麼?」

「我讓人扮成我的樣子,往慧芷宮去了。」

「哦。」

我倆一陣沉默,室內散發出奇怪的氛圍。

「蒔宜,我想親親你的眼楮,可、可以麼?」他尾音有點不穩。

這個,不妥吧。我眼里露出拒絕。

「我、我就踫一下,你閉上眼!」

我猶豫了,最終還是閉上了眼。

他走過來兩步,緊緊抱著我,然後,蜻蜓點水般在我眼皮上踫了兩下,小聲說︰「我親到林蒔宜了。」然後君子的退開去,「好了,你就放心吧。我會盯著賢妃的。」

我想過了,我跟賢妃處在這樣的立場上,把生死完全交托到她手里,我著實不能安心。在她心底愛情可比親情重多了,這個萬一我賭不起。林府眾人也不能托付。老爺不用說了,肯定不會贊同我的計劃。大嫂也是一樣的,清蕙年輕,很容易說動,但她很難不露馬腳。四姐姐我倒是信得過,但是她有兒有女,斷不肯為我冒此奇險。五哥,他和六哥是鐵桿,最多中立。要他幫我詐死求去,不可能。

還有最關鍵的一點,托付林家人,手心手背都是肉。如果到時候姐姐真把我弄死了,他們也只能保活著的。再是責備痛悔,我小命也回不來了。只有姬少康,他會真心護著我。

姬少康臨去前告訴我,「你還是走了的好。宮廷跟朝堂,那都是要吃人的地方。我家老爺子,一開始只是想借機表明自己實無野心,可現在,抵不住美食和安逸生活的誘惑,完全沒有斗志了。好在色這個刮骨鋼刀他還能克制。」

我無語,溫柔軟化雄心,富貴斷送追求,古來如此。姬將軍半生征戰,至此刻兒大女成人才能稍歇。而一旦習慣了溫柔富貴鄉,他真的就是歸老了。

「老將軍老了,只要他,厄,那個上頭能克制也就好了,歸老保養身體吧。你能撐得起門楣,他也就安心了。」

姬少康嘟囔,「什麼啊,我這次回來,發現我爹胖了一圈。千金難買老來瘦啊。皇帝的手腕真是讓人說不出來又咽不下去。」

我也太息,「我老子是為了求後世子孫能榮耀,你老子求的是什麼啊?」

「他嘛,從小就受的正統教育,就知道‘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武舉中舉就入了先帝彀中。算了,君臣一夢,千古同空,都是這樣的。」

「嗯。」姬少康曾同我說過,他小時是在山里跟著他師傅長大的。也因此他沒受太多道理聞見的燻染。也因為他師傅是世外高人,我才肯定他會乘夜探宮。一副好身手在千軍萬馬中效用不是太明顯,但用來闖空門足夠了。所以,外頭的暗衛我既無力也不用去管,他自己會擺平。

我與姬少康再商議了以曲律通消息,他就匆匆走了。

我不知道六哥晚上還會不會過來,但以我的經驗,他遇到大事,或是心頭有什麼事難以決斷,都喜歡跑來找我安枕。便隨手拿了本書,走到床邊又鑽進被窩去靠著,就著床頭的光亮翻書。

居然拿了本《道德經》,又懶得再下床去換了,便百無聊賴的翻著。

過了一會兒,六哥果然過來了。面上有些興奮,臉喝的有些紅。他一進來就皺眉,「這麼晚了,怎麼還在看書?回頭全給你收起來。不知道自己眼楮需要愛護麼。」

他走到床邊,伸手往被窩里模,「怎麼被窩里還是冷的?」

「我睡下又起來過,然後坐立不安,一會兒換個姿勢,走了風吧。」

他四下看看,「這屋里怎麼也沒個人伺候?」

我把書擱下,「秦嬤嬤伺候我睡下才出去的,另外兩個叫我喝翻了。嘻嘻,我的酒量是叫你鍛煉出來了。」他最近養成個愛好,就是灌我喝酒,開始時是果子酒,後來慢慢也能喝點別的。

「那兩個,真是沒用。我叫她們必須有一個寸步不離的。」

「反正還有暗衛不是,總不會再有第二個姬瑤吧。你不要罵她們,不然更不肯陪我玩了。」我往里讓一點,讓他好上床。他拿起床頭的書,「《道德經》,你入更了還不睡在看它?」

「睡不著打發時間罷了。」

六哥目光閃爍,「你是不是知道今天柔然獻俘?」

「猜出來的。」我湊近他嗅了嗅,「這怎麼一股子古怪的香味?柔然味道?」

六哥臉上有點不自在,「不小心沾到的吧。」一邊自己忍不住嗅了嗅,沒嗅出什麼來。

「哦。」我把披著的外衣一甩,縮下去翻身往里睡下。听到他跑去換了一件寢衣才又過來睡下。

其實,只是很淡很淡的味道。我猛然一下子聞到才能察覺到。他聞久了自然是聞不到的。

「厄,就是沾到點,你別瞎想。」他湊在我耳邊說。

「怎麼會沾到的?」

「厄,那個柔然公主獻舞,跳到我跟前來沾到的。」

「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

「哼!」我不理他,徑自睡我的。這個樣子能沾到香味,還這麼久不散?

沒一會兒,他又說︰「她死活拉我下場,反反復復繞著我跳,眾目睽睽下,我已經受了降,總得給人家幾分薄面吧。」

我翻過身去,「那後宮是不是又要添新人了?」

「不會,不會。他們要送禮,我不好拒絕,收下可以轉送別人嘛。嗯,就送給姬少康好了。他這趟立功不小。」

這麼說本來是有這麼回事了。我正想著,猛的听到姬少康的名字,下意識就一下子抬起了頭,六哥把眼眯起,「我說姬少康,你反應這麼大做什麼?你還在想著他?」到最後就有些惡狠狠的了。

「公主呢,得做正室吧,姬少康好像訂得有女圭女圭親的。」

「那就隨便送給誰,反正我不會要就是了。說,你剛才為什麼反應這麼大?」六哥探究的看著我。

「我是想到姬瑤了,我跟她現在是結下深仇了,可我跟姬少康怎麼說都是生死之交。日後,真要做什麼,也顧不得那麼許多了。」

六哥看看我,「這還差不多。」

「那柔然公主很有風情吧,異域女子是不是別有一番滋味?」

狡猾如他,怎麼會接我這個話茬,馬上轉開了話題,「你喜歡看的話,大婚以後有的是異域歌舞給你看。」

我興致勃勃的說︰「我听說,異族,男女都可以到場中獻舞,那如果有異族美男繞著我跳舞,硬要拉我下場,我也可以下去咯?」

六哥的臉有些扭曲,「他敢!我滅了他!」

「哼,典型的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六哥把被子往身上一拉,「睡覺,睡覺,又做不了別的,還是睡覺吧。」

我推開他,憤憤的說︰「你干嘛老喜歡壓著我睡啊?」雖然他不是每晚過來,但十有六七是睡在這里,總是醒了發現肩膀酸痛,很不爽啊。做個抱枕女圭女圭給他,又得不到青睞。

「嗯,總感覺十一要跑似的,壓著你就跑不掉了。」他撐起身子,半戲謔半認真的答我。在我的抗議下,總算是改壓為抱。可是又抱得死緊,我只好睡到他懷里去。閉上眼,想著他方才的話,難道我哪里露了馬腳。這人可精得很,一個不好就給他發現了。

他在我頭頂說話,我能感覺到他胸部的震動,「嗯,再有十日就是我生辰了,你也一並出席吧。」這我知道,他滿二十四嘛。萬壽節,自然是熱鬧的。去年的節目看得我目不暇接的。

「怎麼?看我最近比較乖,給放放風啊?」

「嗯,要這麼說也行。」

「不去,去年看了個新鮮就夠了。全是場面上的東西,那些菜色倒是不錯,可惜我只嘗了一下就被換下去。一個筵席,居然換了九次菜,害我好些都沒吃到。」

他伸手捏捏我的臉,「你就顧著吃。不去也行,我早些回來,你單獨給我過。」

「行!」這個我爽快答應。如果真的走了,那以後也再見不到了。

「嗯,然後你是不是要去祭天為先帝和寧穆太後祈福?」去年就是這樣的。因為六哥生下來三天,先帝在昏迷中駕崩,寧穆太後也以身相殉。

「是要去。」

「真要讓我放風,不如帶我去啊!」

他打個哈欠,「干嘛,急著見公婆啊。不過太廟你現在還不能進去,那里的宗正那些可不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等以後去也得穿最莊重的吉服才可以。這次先不帶你去,封後大典前你自然是要去的。」

「不去就不去。」我嘟囔。

「回來給你帶禮物。」

切,跟哄小孩似的。我是想跟六哥多呆些日子,畢竟這樣子見面他常常是累得直接就想上床躺下了。也就睡前和我說說話而已。

不去也好,他不在我的計劃才好實行。當然,我不能‘死’在他為先帝與太後祈福的時候,不然萬一他中途停下跑回來就很不妥了。但這幾日我可以好好的和賢妃娘娘商議一下。

貴妃被軟禁著,皇帝一走,她最大,何況她是我親姐,原本就來探望過我,皇帝不在,再過來瞧瞧我是否安好也是情理中的事。

皇帝祭天去了,估計場面挺壯大。我在宮里安安靜靜的等著,可是姐姐沒有過來。難道,我料錯了?

我的建議她不心動?或者說心動了但是卻因為某種原因不願意介入?等了一天我有些坐不住了。可是,又無法可施。這是我唯一的機會了。

第二日听到遠處有隱隱約約的琴聲,我問雲兮,「誰在彈琴呀?」

雲兮凝神細听,想了想,比劃給我看︰或許是周才人,她住得離這里最近。小姐的耳力真是好!

「哦。」我想了想沒什麼印象,六哥那堆女人我沒怎麼注意過。分不清誰是誰。

「這里離後宮很近?」

雲兮搖頭,‘隔得還有點遠,所以奴婢才說小姐耳力好。奴婢以前從來沒有留意過,不是小姐說,我還听不到呢。’

我心頭一動,「哦,你出去吧。」

我細細的听那位周才人的琴音,居然真的是我跟姬少康約定好的暗號。顧不得想他是怎麼跟周才人聯系上的,還讓人家冒這麼大的風險彈琴,我努力听著琴音里傳遞的消息。

好在她多彈了幾遍,感覺像是在練琴一樣,到後來就比較熟練了。我把信息都記了下來︰七日以後,皇帝回來的第四天行動,余事已安排妥當。

早听說姬少康文武兼備,沒想到竟能把和我事先約好的音律給譜成了新曲啊。真是有才!

第三日晚上,六哥回宮了,秦涌從密道里給我搬來個箱子,笑呵呵的說︰「這是皇上給小姐帶的禮物,囑咐奴才給送來。皇上今晚要處理堆積的政事,就不過來了。請小姐自個兒早些歇著!」

我打開箱子來看,原來是衣服。我還以為他要帶什麼回來呢。之前我帶著跑路的衣服不多,就當令的幾件,是該換季置新衣了。

尚衣局不知道有我這麼個不在冊的人,自然不會給我裁制新衣。而且,宮妃的衣裙我也不願意穿。宮女的,恐怕六哥不會讓我穿。而且,尚衣局的衣物去向,那都是要登記備查的。這箱衣服,倒是正合用。

第四日,估著六哥會過來,我便開箱挑衣服。一件一件鋪開來看。錦繡和雲兮在一旁幫手。

「十一小姐,這件好!」錦繡挑了件妃紅色的裙子遞給我。這條裙子挺打眼的,我也一眼就看到了。裙擺上還繡了很多雀鳥,活靈活現的。這個可不是三日就能趕制出來的。

掐指算來,離二十七個月期滿,還有五個月。我能穿這麼艷麗的裙子了麼?說實在的,這一年多雖然孝服除了,可這麼艷的衣裙我還真沒穿過,心頭也有點癢癢。

「小姐,都兩年了,你不是從不真的拘這份禮麼?」

我模模鼻子,錦繡跟我相處的時間久,這些瞞不了她。

「況且,只是在這里穿穿。皇上巴巴的帶了回來,肯定希望你穿的。」

我點點頭,他說的對,孝不孝原不在這些上頭,何況也兩年了。只要不叫人抓住我的小辮子就是了。

我把裙子換到身上,很是合身。行動之間,錦繡說雀鳥好像在動的樣子,尤其是眼楮,靈動起來。于是,我一下午或跑或跳,就為了看看身上繡的雀鳥是不是真的像活起來一樣。

「真是好繡工啊!」

「這條裙子小姐穿著跳那首《踏歌》再合適不過了。」錦繡建議。一邊還低頭數著到底有多少只雀鳥。經她數定,共有九十九只,取長長久久之意。

我不語,只低頭看著裙子。反常即妖,我如果一下子這麼熱情,別說是六哥,就算是個不怎麼有心的也會察覺不對勁的。其實雲兮是高手,錦繡就不必拘在我這里了,也不知為何她仍然被放在這里。兩個人沒事就在院里比試,我就在旁邊偷師。

當晚,六哥果然過來用飯。看到我穿著他送的新衣裙,還是這件雀鳥裙的時候,眼楮頓時一亮。邊笑邊走過來,「跟我想得一樣好看,就是這腰又細了一點,幸好叫改小了一些。」

我都懶得問什麼時候給我量過尺寸的話了。他臨走那晚,拿手卡我的腰,原來是這個緣故。

「是啊,我之前測過,用眼看你身上的衣服松了一些,所以再測一下。畢竟是在宮外,再讓人拿出去改麻煩,而且我想早日看到上身的效果。」他扳著我的臉看,邊看邊點頭,「嗯,還是穿鮮艷一點,襯得人氣色好些。」

「我就知道看膩了我的素淡。」

「不是啊,濃妝淡抹都好,可總是素素淡淡的就有點不那麼入眼了。要是我沒說錯,你這就算是女為悅己者容了。」他的聲音里有著一絲得意。

「這宮里不有得是萬紫千紅給你看。」我把他的手從下巴處拿開。

「哪啊,都一個樣。有一回我隨口贊了秦嬪的發飾好看,結果沒兩日,一多半都戴上了。」他察覺到失言,瞟我兩眼,看我沒什麼反應,這才說︰「跳個舞給我看看?」

「沒心情!」我簡潔明了的回絕他。

他模模鼻子,「又生氣了?」

看得出來,他今晚心情很好。自斟自飲也很開懷,時不時就瞟我兩眼。我忽然覺得不該同意讓雲兮鄭重其事的給我打扮和綰發了。

「看什麼看?」沒好氣的問他。

「看你啊,我記得你小時候逢年過節置新衣都一副很淡定的樣子,今兒倒是難得,臉上還有淡淡的喜色。」

今日這衣服是你特意為我做的,又那麼合身、好看,我當然會喜歡。小時候的新衣服,都是十姐姐挑布料,然後一起做。我從來做不了主,完全是搭順風車,我高興什麼。不過,我才不淡定呢,我私底下氣得兩頰鼓鼓的。

「對了,你小時候跟小十總是一副打扮,我開始還真弄不清誰是誰的。」

「那後來你怎麼分清楚的?」

他撐著頭回想,「嗯,就那次。老四一心鑽研醫術,練武不刻苦,魏先生罰他。讓他伏撐在地上一個時辰,還讓在背上加上老四最喜歡的那個青花瓷的花瓶。我幫著求情,說換一樣。結果你和小十不知怎麼走到我們的院子外頭來了。就干脆從你們倆里挑一個放他背上。我想著照顧老四,就把你放他背上吃糖。」

我想起來了,那時候我六歲,不過他可不是照顧四哥。他分明是抱起我們各掂了掂,我還听到他抱我時好小聲說了句︰「這麼沉!」然後就直接放四哥背上了,說是讓我給四哥幫忙。

「十一是吧,你願意給四哥幫忙麼?」

我點點頭,雖然不大明白。可是四哥待我一向不錯的,給他幫忙我當然樂意。然後六哥還叫丫頭給我許多糖果,讓我就在四哥背上坐著別下去。

後來再在後院什麼地方遇到了,他就會捏捏我的小胳膊。我被捏痛了,又知道他是老爺太太最疼愛的嫡子,敢怒不敢言,只好問他干嘛老是捏我。他居然說這樣就可以知道是小十還是十一了。十一的小胳膊比較緊實。

我便指出我和十姐姐其實有個很明顯差異,那就是我稍微高那麼一點點。

「在我眼里,都是小矮個,我分不出來。」

從那個時候開始,不知怎麼他就總愛逗我,我漸漸也發現他雖然嘴巴比四哥壞,但其實待我也不錯。每天兜里都揣著糖,踫到了就會給我。後來還教我認字、認星星什麼的。

「哎,你那個時候怎麼會喜歡跟我個小孩兒玩的?」

「那時誰跟你玩兒,逗著你玩兒罷了。那天你在老四背上坐得無聊,可居然能忍著那麼久不下來,我覺得這小孩兒挺有韌性的。後來魏先生逼我學這學那逼得緊,心頭煩。遇上了就逗你說說童言童語。我發現你當著大人總是很文靜乖巧的樣子,背著他們就一副伶牙俐齒小機靈鬼的模樣。」

「你、你到底怎麼發現的?」我一直很注意,不要露出來的。

他鼻子里哼哼兩聲,「一開始你同老四挺要好的,在他面前你就是另一副樣子。」

這個,我其實不是跟四哥要好。而是他的脾氣好,小孩子本能的知道自己在他面前怎麼胡鬧他都不會真的生氣,也從不打罵我。成日裝乖小孩我也挺辛苦的。不過,我在四哥屋里胡鬧的時候,他也只是拿著醫書在一邊看,只要我不吵鬧,他就隨我在他屋里呆多久,哪怕我在他課簿子的空白處亂畫,他也只另外給我找一本無關緊要的讓我胡亂拿著毛筆在上頭畫畫。這麼時日久了,我當然就愛往他身邊湊。

不過,後來,六哥總拿糖給我吃,我就又變成跟六哥走得近了。真是沒立場,用些糖果就讓我靠過去了。

「我那時候才那麼小,你就對我……」我吃驚的說。

「我又沒有戀童癖,怎麼可能?一開始是逗著好玩,後來慢慢就和看待小十她們不同。是到後來,你讓我關到別苑去。我看到你每天活得都很有精神,有時候累了我就開窗看看你。」

我大驚,「什麼?你時常在別苑里麼?」

「是啊,那隔壁的莊子其實是我的大本營。我開了窗戶就能看到別苑那邊。一開始你整天窩在屋里,後來就每天都會出來活動。或者是繞著院牆跑步,或是拿著那根 面杖在院中揮舞,要不然就還是做你那套從小做到大的五禽戲。每天都很有活力,很能感染人。」

那是因為有小柳鼓勵我,而且我自己也覺得,越是這樣我越得過得好。到後來,也是真的喜歡上別苑的生活了。只可惜,一切結束得那麼突然。

他又給自己倒了杯酒,「不過,我那時對你倒也沒那麼上心,後來到底什麼時候你鑽到我心底來了,我也不知道。是那次你給我畫像,畫出了我眼底自己都不知的情意,我看著你看我的眼神,以為你……這才放任那種很陌生的情感在我心底成長,到後來就難以將它拔除了。」

我茫然,「我用什麼樣的眼神看你啊?」老兄,眼神不好的是我,不是你啊。我心頭一直納悶他怎麼會以為我喜歡他。不過這個話題是禁忌,萬一讓他想起自己曾經自作多情,惱羞成怒可不好。所以,雖然好奇,我一直沒有問過。今天既然他主動說起,我當然要抓住機會問問。

果然,他沒好氣的說︰「我現在也明白了,你隔遠了看不清人的表情。非得湊到跟前,還眯著眼看不行。可是你那副樣子看起來就是一副少女懷春,情意綿綿的樣。我要不是誤會了,怎麼能陷得那麼深。」

我對著鏡子,眯眼,咦,好像還真的有點他說的那個情意綿綿的感覺。搞半天,誤會是從這里起的呀。昨晚他還說,雖然一開始是個誤會,不過既然他已經愛了,那麼就要我回報以同樣的愛不可。

真是霸道,你愛了我,我就一定得愛你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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