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魚薇音古靈精怪的神情,祖義忍不住笑出聲來。舒愨鵡
「丫頭,你為何會這麼可愛呢?」這是他第一次對她說出溢美之詞。
下意識開口,說完就有些自責。
她是主子心儀的女子,又曾是高貴的王妃,他怎麼可以如此夸贊!
轉而又想到了剛與她結為異姓兄妹,——她將來是要做皇妃甚至是皇後的,到時候,她會不會因為曾經與他這個侍衛結義而後悔呢!
瞧瞧,男人並未站在自己的立場,心心念念的都是女子的感受鑠。
他內心百感交集的時候,魚薇音的小腦袋瓜里也雜亂無章著呢!
哥哥喜歡人家,卻又一口咬定人家不會嫁給他,如此說來,就只有一個結論了。
那就是,那個女子是已婚的!
因為已經有主兒,所以才不能跟他結為夫婦。
——她真為自己的聰明才智感到無比的自豪!
可他能夠接觸到的已婚女人實在是不多啊!
蘇雪嫣?
雲依?
總不可能是新妃喬若惜吧?
再不然,是恭王府里的僕婦?
呸呸呸!
咱哥再怎麼品位不高,也不可能愛上粗鄙的僕婦吧!
要知道,恭王府里的那些僕婦個個五大三粗,叫出任何一個來干粗活,都頂得上精壯的漢子。
她實在想象不出,究竟是哪個已婚的女人勾走了哥哥的心。
若是被她知道這人是誰,定要好好掂量一番,看看有沒有可能成全痴情的哥哥。
剛剛從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看,他對那個有夫之婦愛得實在是纏.綿悱.惻。
雖然她知道做小.三不好,可若是那個女人跟自己丈夫沒有感情、又對祖義心懷好感,何不勸其棄暗投明,和離之後嫁給咱們堂堂的侍衛長呢!
未來世界不是有那麼一句話嗎,——有守門員怎麼了?不是照樣進球麼?
如此想著,便篤定了心思。
「哥,放心,將來有機會,我一定會幫你圓夢!」魚薇音信誓旦旦地承諾道。
這沒頭沒腦的話令祖義不知所措起來。
你幫我圓夢?
你要如何幫我圓夢?
你可知,我的夢,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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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皇宮,勤政殿。
貝凌雲還在伏案批閱奏折,一個小太監腳步匆匆地跑了進來。
「啟稟皇上,玄清庵著人前來覲見,說是有要事稟報。」
皇上緩緩抬頭,沒有馬上做出答復。
一側立著的徐盛弓著腰,聲音很輕,「皇上,這個時辰,城門不是早關了嗎?怎麼還會有人從城外入內?會不會有什麼蹊蹺?」
男人搖搖頭,「祖義走的時候,朕曾經讓他給城門官下旨,但凡是從玄清庵來的人,不論多晚,都要打開城門放行。」
旋即,望向小太監,「來人可是侍衛長?」
「回皇上,不是祖侍衛長,而是一個灰衣灰帽的姑子。」
貝凌雲蹙起眉頭,馬上下旨帶來人進殿。
隨後,一個中年尼姑被帶了進來。
「貧尼靜慧,給皇上請安!」尼姑很懂禮數,用的是叩拜大禮。
「毋須多禮。師太前來有何要事?」一國之君對佛門中人很是敬重。
靜慧卻並未起身,「皇上,貧尼有罪,不敢起身……」
「師太何罪之有?」男人的聲音冷了起來,預料到尼姑此行應該與「妖孽」有關。
「回皇上的話,今日一早,貧尼與兩個小尼上山采摘野菜。芷素師父也想去,貧尼就帶著她一起上山。結果,我們在山上走散了。貧尼趕回庵里,引領大家上山尋找,直到中午也沒能找到。住持師太讓貧尼進宮來求助皇上,她則帶著小尼們繼續尋找芷素師父……」深深叩首,語氣十分平靜,顯示出禮佛之人獨有的鎮定,「請皇上派人去營救芷素師父。貧尼罪該萬死,求皇上不要遷怒于玄清庵,只管賜死貧尼一個人吧……」
貝凌雲的臉色早就凝了起來,卻沒有馬上發火。
「或許,這個時候芷素師父已經被找到了也說不定……」徐盛在一旁寬慰道。
忖了好一會,貝凌雲才開口說話。
「朕派去保護芷素師父的人在哪里?」
靜慧抬起頭,「回稟皇上,侍衛長得知消息之後獨自一人先行尋找,到貧尼來此之前,連他的音訊也沒有了……」
這就讓年輕的皇上再也沉不住氣,一下扔掉了手中的朱砂筆。
「徐盛,召集所有大內侍衛,朕要連夜趕赴玄清庵。」
「皇上,此事萬萬不可……如果現在侍衛長已經找到了芷素師父,您再興師動眾地趕了去,確是有些不妥的……」徐盛十分理智地勸慰著。
一國之君,為了一個帶發修行的女人,連夜跑出皇宮去尼姑庵,這事兒,好說不好听啊!
畢竟新皇才登基沒多久,聲譽還是很重要的。
老太監的提醒讓貝凌雲稍微冷靜了一些。
「這樣吧,去內衛司,讓他們即刻派遣三百個人,連夜趕往三棺山協助搜尋。」強忍著想要同去的想法,有些百爪撓心的感覺。
三百個人,同時撒到三棺山,想來簡直就是天羅地網了。
徐盛听了,終于松了一口氣,「遵旨。」
然後,匆忙離去。
貝凌雲望著跪拜的尼姑,滿臉陰鷙,「你且帶人去尋找芷素師父,若是能夠找到且她安然無恙,朕就既往不咎;如果她有個什麼差池,你就跟著陪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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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凌晨,天剛蒙蒙亮。
三棺山半腰的土丘上,篝火已經快要燃盡。
毗鄰而臥的兩個人,一個恬然如夢,另一個卻是整夜未眠。
祖義的眼楮微微掀開一條縫,窺著近在咫尺的人兒。
女子還在酣睡,白皙的美頰上,黝黑的長睫毛合在一處,紅潤的嘴唇稍稍嘟起,煞是可愛。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這一刻變成永恆。
不必跟她有任何的肌膚相親,只要能夠在她身側看著她入眠,于他而言,便是最大的幸福。
還記得初次相遇的那個夜晚,她像一個仙女一樣降落凡間,跌進了他的懷抱里。
從那一刻起,她便住進了他的心里。
在此之前,他沒有愛過任何一個女人,甚至連女人的邊兒都沒有沾過。
做混混的日子里,曾經有個手下請他去花樓找姑娘玩,但到了花樓門口,他不顧一切地扭頭離開了。
——門口站著的兩個袒胸露背的女人被一個剛剛到來的恩客緊緊摟抱著走進門去,這讓他油然而生一股干嘔的感覺。
髒!
他覺得那些女人太髒!
不,包括去尋歡作樂的男人們,甚至是整間花樓,都透著令人作嘔的骯髒氣味。
跟了恭王爺之後,即便日子好過起來,也沒有遇到過令他一見傾心的女子。
唯有她,讓他沉浸在朝思暮想之中,無法自拔。
「唔……」女子忽然「嚶嚀」著睜開了美眸,恰巧與他的目光對在了一處。
「哥……」她不知道他眯縫的雙眼究竟是醒著還是睡著。
他這才睜大的眸子,做出惺忪的樣子,「嗯……丫頭醒了?」
「醒了……」回答的時候,手指頭勾了勾。
「呀!哥,我的手指能動了……」說著,挪著手臂,把雙手舉起來。
「嗯,真好!」望著興高采烈的她,他欣慰地笑著。
然,她卻忽然垮下臉,「可是,腿腳還是沒有知覺。」
他听了,坐起身,湊近她,大手搭在了她的腳踝上。
「是否能感覺到我在握你?」手指用了點力氣,捏著縴細的腳踝。
她搖搖頭,「沒有知覺。」
「沒關系的,應該是吃多了酒果,再過兩個時辰就好了。」他安慰著,又把長袍給她掖好。
「哥的腿傷如何了?」驀然想到這一點。
「已經沒事了!放心吧,哥會把你安全送回庵里。」腿傷並未如他所說的那樣輕松,以他多年的受傷經驗來感覺,傷口已經腫了起來。
女子不信,「哥是神仙嗎?被野豬咬了怎麼會沒事?過來,讓我看一眼……」
「看什麼看!男女授受不親,妹妹怎麼可以看哥的腿?」巧立名目,用了最拙劣的一個借口。
「啊呀呀!哥又不是什麼黃.花閨.女,看看腿又怎麼了?再說,看腿不是目的,目的是研究一下你的傷勢……」她不滿地嘟囔著。
他沒有辦法,只能把裹著布條的小腿往她近前湊了湊,「包扎得好好的,你若是要看,還得重新上藥包扎,哪里還有藥粉了?」
如此,她才肯罷休。
祖義卻因為輕微的挪動而疼出了一頭的冷汗。
然,他為她的安心而感覺到安慰。
只要她不憂慮,他疼點又有什麼關系!
「哥,不知道為什麼,我現在感覺好踏實……」女子仰望著天空,悠悠說道。
男人笑了,「踏實?哥被野獸咬了,你中了果毒動彈不得,緣何會感覺踏實呢?」
他忽然發覺從昨晚到現在,自己已經笑過了好多次。
大概過去一年笑的次數加起來也沒有這一個晚上多。
女子沒留意到他的笑,她的全副身心都沉浸在湛藍色的天空里。
「哥,不管怎樣,我們還活著啊!能夠活著,就是幸運的……」本應該是提氣的話,卻透著濃濃的感傷。
「丫頭……」只說了兩個字,就無法再說下去。
他能夠了解她的苦,卻無法用語言加以慰藉,禁不住在心底埋怨自己嘴拙。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不自在,女子回過神來,扭頭笑望著他,「哥,我沒事啦……」
「沒事就好。」勉強笑笑,以撫慰的眼神凝望著她。
「哥,能不能告訴我你心里的那個女子是誰?或者,我可以幫你解勸她,讓她考慮嫁給你……」她倏然又想起了這個茬兒,神秘兮兮地眨巴著黑葡萄一樣的大眼楮。
祖義听了,愣神一霎,「不必了,解勸是沒有用的。」
「怎麼?哥跟她暗示過了?她回絕了哥?」一下子來了精神,就好似打了雞血。
他趕忙搖頭,「沒有。」
「那哥怎麼能一口咬定她不會嫁給哥呢?真是的,哥這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不滿地伸出蔥指,夠到了男人的額頭,在上面點了兩下。
面對真正的肌膚接觸,祖義晃了神。
他痴痴地望著正前方,就好像整個人都被定住。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呢?
她的手指,就好似一抹淡淡的雲彩,掃過了他的額頭。
不,更像一道霞光,照亮了他的天空。
「哥,你怎麼了?」她看出了他的怔忡,伸出小手,在他面前劃拉了兩下。
他這才恍然醒來,尷尬一笑,「沒什麼,哥很好。」
 
「很好?不對,我怎麼感覺你的額頭有點熱呢?」她又把蔥指探向他的額際。
霎那間,他的眼神兒又直了!
然,剛搭在上面,她就挪開了手指。
「哥,你在發燒!是昨晚凍的,還是傷口發炎導致的?」她緊張地詢問著,撐著身子想要坐起。
可下肢還沒有恢復知覺,努力了幾下,都沒能成功。
「乖,好好躺著,哥很好。」他 著手,想要讓她躺好,卻沒敢觸在她身上。
「怎麼辦?我們現在就往山下走?不行,我這個樣子會拖累哥的!要不然,哥先下山吧,我的雙腿恢復知覺之後,會自己走回去的。天亮了,野獸不會出來了,哥不用擔心我……」她急得汗都出來了。
男人看著她焦灼不安的樣子,心疼得要命。
「哥沒事,真的沒事!一定是你的手指太涼了,才會覺得哥發熱……」認真地解釋,報以安撫的笑容。
「不行,不能再等下去了……」她還想起來。
「听話……」他終于忍不住把手指搭在她的肩頭,「躺著,等雙腿恢復知覺了,你得扶著哥下山。哥現在,自己走不下去……」
他只能這麼說,才可以讓她老老實實躺著。
果然,她听了,不得不躺好。
「哥,你放心,我很快就能走了……」說著,手指用力掐捏著雙腿。
「丫頭……」他發現了,心疼地去扯她的袖口,「別著急,酒果的毒性得慢慢散去,你這樣沒用……」
魚薇音又固執地掐了幾下,確實沒有起效,才不得不放棄無用的努力。
「哥……」扁嘴望著男人,為自己的不爭氣感覺到抱歉。
「傻丫頭,哥真的沒事!」動容地安慰著,繼而扭過頭去,攥緊拳頭,強令自己不要像個女人似的露出軟弱的情緒。
女子不再說話,闔上美眸,專心等待雙腿趕快恢復知覺。
祖義雖然也沉默著,可身體的不適感卻越來越強烈。
頭很沉,腦子里「嗡嗡」作響,渾身濕熱難耐。
他告訴自己,要堅持。
若是他倒下了,她要怎麼辦?
以她的性子,絕不會扔下他一個人下山,到時,他們兩個還會遭遇到更加凶殘的野獸,沒有任何反抗能力的他們注定要葬身獸月復。
他咬緊了牙關,微闔雙眸,積蓄力量,等候她有所好轉,帶著她下山去。
然而,任憑他再怎麼堅持,眩暈感強烈得好似地動山搖。
「芷素師父——」
「祖侍衛長——」
「芷素師父,你在哪里……」
這時,擁有超常听力的男人听到了隱約的呼喊聲。
他張開嘴巴,想要告訴對方,他們在這里。
可是,就在他剛要出聲的那一刻,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哥——」昏迷前的一瞬間,女子淒厲的喊聲傳入了他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