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薇音和祖義尚未出門,尋瑜追上來,以手勢問詢用不用她跟著一起去幫著照應什麼的。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舒愨鵡
「不用了,我想跟妹妹聊點體己話兒!」男人微笑著拒絕了尋瑜的好意。
隨後,兄妹倆相扶著出了角門。
紫衣女怔怔地望著他們相攜著走出去,良久,才悵然地回到自己的房間。
因了炭火早在昨晚就已經熄滅,所以,屋子里很冷柿。
然,再冷,也給了房間主人一種說不出的溫暖。
自打來到玄清庵後院,尋瑜的心每天都徜徉在愉悅之中銚。
這是無與倫比的幸福感。
過去二十年時間里,盡管自己受盡尊崇,卻絲毫沒有感受過這種感覺。
在榻邊坐了一會,許是覺得有些呼吸不暢,她便信手摘掉了淡紫色帶小黃花的軟皮面具。
就在面具滑下的那一霎,一張帶著疤痕的臉展現出來。
——她,竟然不是女人。
赫然出現的這張男人面孔,並非別人,正是喪母之後萎靡不振的淳王爺貝傲霜。
他假冒成看破紅塵的殘臉啞女,潛伏在玄清庵後院,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為了什麼。
自然為的是魚薇音。
若不是思念蝕骨,他還會在郊外的私宅靜守著。
可是,當他得知女子來了庵里沒兩天就在山上迷路,還差點丟掉了性命,便再也按捺不住了。
時值冬天,即便私宅外滿是眼線,可嚴寒之下,那些人是不會太盡忠職守的。
他就是篤定了這一點,所以才大膽地讓一個與他容貌相似的手下冒充頹廢的淳王爺,他自己則悄然離開。
「她」的「父母」,是在都城郊區雇佣的一對憨厚農戶。
他只說自己的心上人因為誤解,對他失掉信心,且預備遁入空門。
奈何他去求了幾次,她都不肯見他。
遂,求老夫婦以父母親的名義,把他這個假冒的女兒送到庵里去。
他不求別的,只為向心上人解釋清誤會,挽回她的心,成就一段好姻緣。
因了他說的懇切,老夫婦也是沒有防備心的善良之人,不假思索便同意幫他。
臨行前,他給了他們一筆銀錢,作為答謝。
然,淳樸的老夫婦並未接受,他們說這是積德行善呢,若是接受了他的銀錢,就是交換。
說得也有道理,交換自然就不是做善事了!
就這樣,老夫婦好一頓哀求慈心住持,把他送到了玄清庵後院。
如此,他便可以與魚薇音朝夕相處了。
其實,看他取用的名字,就可以窺見一點端倪。
「尋瑜」,就是「尋魚」,意思便是尋找魚薇音。
再簡單不過的一個解釋。
這其實就是一個男人最直接的表白。
當初住持師太一味地被老夫婦的舐犢情深所感動,忘了問尋瑜的全名。
其實紫衣女的名字是孔尋瑜,——貝傲霜以母親的姓為己姓,名字是尋找魚薇音,這兩個女人想來就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了。
母親孔蜜兒已經不在人世,為今他唯一的牽掛就是魚薇音了吧!
看到這里,親們一定要問,俏兒的失蹤,是否與尋瑜相關呢?
答案是肯定的。
我們就把時間推回到魚薇音發現俏兒失蹤的前一天晚上。
當晚,眾人都睡下的時候,尋瑜的房門忽然被敲響。
他不能出口問詢,只有走到門口,打開門板,親自看看敲門者到底是誰。
出乎他預料的是,來人竟然是俏兒。
他一直就對這個婢女印象不是很好。
來到玄清庵之後,俏兒的張狂更令他厭惡。
魚薇音曾經暗地里跟他解釋,說俏兒是皇上的女人,將來可能要坐上妃位的,所以,要他不必把她的狂妄放在心上,姑且讓她幾分。
他知道女子是好心,生怕他受了無端的閑氣。
其實,不管俏兒怎麼對待他,為了能夠在玄清庵住得久一點,他都是可以忍受的。
最忍受不了的,是俏兒對魚薇音的態度,簡直有點蹬鼻子上臉了。
天色已晚,狂妄的婢女卻出現了他的門口,這就使得他的警惕性倏然之間提高。
「尋瑜姑娘,俏兒有一件事相求。」婢女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地轉彎,讓人模不著頭腦。
「何事?」尋瑜以手勢問詢,並沒有把對方讓進屋子里。
然,俏兒卻顧自閃身入內,且隨手將房門闔上。
「究竟何事?」尋瑜再度追問,對婢女的行為十分不滿。
俏兒竟然笑了。
「尋瑜姑娘,俏兒不過是一介弱女子,你怕什麼啊?」
「有什麼事就快點說,我要休息了。」尋瑜不耐煩地比劃著。
婢女稍事停頓,再度開口。
「尋瑜姑娘,我想讓你幫忙找一樣東西。」作出可憐的樣子。
「什麼東西?」以手勢問道。
「是我娘親留給我的一塊玉佩,雖然不值什麼錢,卻是她留給我的唯一念想。」偷眼看了看尋瑜,「我真該死,今天上午到院外去散步,竟然給弄丟了。剛剛準備歇息,才發覺玉佩不見了。本想自己出去尋找的,卻又害怕……」
「那就等到天亮之後再去找啊!」尋瑜「說」道。
「可是外面又飄雪花了,一旦玉佩被積雪壓住,想找就不容易了。我不敢去叨擾芷素師父,更沒辦法哀求腿傷未愈的祖侍衛長,就只能求尋瑜姑娘給我做伴兒,出院子去找一找。若是實在找不到,也不至于太過自責啊……」句句都在情理之中。
尋瑜凝視她好一會,本想「說」︰「如若被積雪壓住,就待到雪融之後再找,到時更容易找呢!」
可他更想知道婢女讓他陪同出院是否真的為了尋找玉佩。
遂,便點頭應允。
緊接著,俏兒提了一盞燈籠,取了角門的鑰匙,開鎖之後,兩人一並走了出去。
之前的積雪並未融化,走在上面「咯吱」作響。
俏兒只管在前面走,以燈籠照著路,似乎很是焦急的樣子。
他便跟在後面,隨便往四處看著,假意幫忙尋找。
天空已經落雪,只是零星飄散,並不大。
不知不覺,兩人已經走了很遠的一段路。
尋瑜並不介意再走下去,反正他又不累。
俏兒反而率先走不動了,撒目四周,她倏然停下了腳步。
然,停下之後,卻打了個趔趄,旋即「哎呀」一聲。
男人停頓一刻,便走到近前,去攙扶婢女。
就在這個時候,說時遲那時快,俏兒揚了一下手。
一股白色粉末在雪花間飄散。
尋瑜怔了一霎,轉眼間就栽倒在了雪地上。
婢女 著手,站直了身子,稍後,用腳踢了踢躺在地上的人,確定他沒有知覺,這才矮下了身子。
「丑女人,終于落在我手里了吧?」她得意地摘掉了鼻子里的兩團棉花。
粉末是她出宮之前皇上親自賜予的。
當時還曾疑惑,不過是去尼姑庵,又不是到和尚廟,緣何皇上會給她準備這個東西,而不是毒藥什麼的呢!
現在終于明白,這粉末簡直就是最好的武器。
它可以出其不意地弄倒對方,實在是太好用了。
俏兒對尋瑜的厭惡可不是一天二天的,自打兩人初識的那一刻起,婢女就想收拾面具女,只是苦于沒有機會。
隨著尋瑜跟魚薇音、祖義兄妹的關系越來越好,婢女意識到,自己已經被那三個人排擠了。
受命于皇上,她不可以動魚薇音,祖義雖然腿傷未愈,卻也是她動不得的。
唯一能夠收拾的,只有啞女尋瑜。
想了一個自認為周全的計劃之後,她便把尋瑜騙到了院外。
一切如她所料,這個身材高大卻沒什麼心眼的女人,一下子就被她給藥倒了。
「告訴你,丑女人,我現在可是準皇妃的身份!你膽敢得罪我,下場便是凍死在這荒郊野地!你放心,你那兩個朋友是絕對不會來搭救你的,因為他們明早才會發現你神秘失蹤,卻又不知道你到底去了什麼地方。等將來你被發現的時候,已經是來年春天雪融之後了。放心,不管到時你腐爛成了什麼樣子,我都會給你弄副棺材,好生葬了。」俏兒對著昏迷的尋瑜,狂妄自大地叫囂著。
若沒有藥力相助,她根本就不敢跟人高馬大的尋瑜較量半分。
也就是在此時這個狀況下,她才能如此囂張吧!
雪越來越大,婢女不想再做逗留,起身預備離開。
然,只走了兩步,她又回過身來,走回到啞女身邊。
「雖說你的樣貌被火燒壞了,我卻很想看一看你究竟有多丑。」這大概就是一種所謂的攀比心理。
有些人,往往要借助于別人不如她而感覺到自身的優勢。
想來俏兒的心態也是如此。
遂,她便緩緩地蹲子,把手指伸向了淡紫色的面具。
不費任何力氣,她就把假面扯留下來。
可是,當尋瑜的真實面目出現在微弱的燈籠光暈之下,令婢女嚇得一**坐在了雪地上。
手里的燈籠還在提著,卻顫抖得快要放開。
當她再度把燈籠湊近尋瑜的時候,他忽然睜開雙眸怒視著她。
「啊——」俏兒驚慌失措地丟掉了燈籠,坐在雪地上往後退著身子。
燈籠燃燒的火光里,男人撲稜坐起,冷冷地凝望著她,沒有采取任何行動。
「淳、淳王爺,怎麼會是您?」婢女的嘴唇哆嗦著,不知道是因為寒冷還是恐懼。
「是我。」尋瑜開口應道。
「王爺饒命,俏兒不知尋瑜就是王爺。」女人反應過來,慌忙坐姿換成跪姿,不停叩首。
當她直起身子的時候,頭發上已經沾滿了白雪。
若是現在光線好,便可以看見她的臉色是慘白的。
白得幾乎可以媲美周圍的積雪。
「饒命?你給本王撒了藥粉,難道不是想要本王的性命嗎?怎麼你沒有想過饒恕尋瑜呢?」尋瑜站起身子,高高地俯視著跪倒在地的女人。
俏兒惶然抬頭,吃驚地仰望著。
皇上明明說過,這種粉末只要吸入一丁點,就可以昏迷十二個時辰。
所以她出門前才會用棉絮堵住自己的鼻孔。
剛剛他明明就吸入了很多粉末,怎麼好像並未中毒似的呢?
「是不是很納悶本王為何安然無恙?」男人把婢女的心理活動看得透徹。
婢女不停點頭。
「你以為你那點小伎倆就能夠瞞過本王的眼楮嗎?」嗤笑著搖頭,「這藥粉是我們玉闊國皇室流傳下來的東西,只要你身上攜帶了,本王都能夠聞得出來。再說了,即便不小心吸入,本王也有辦法解掉毒性。」
俏兒听罷,心知自己這次是徹底栽了,遂,慌忙不停叩首乞求。
「王爺,俏兒真的不是有心要害王爺。俏兒一直以為尋瑜暗中挑撥我跟芷素師父之間的關系,才使得芷素師父越來越厭煩我,所以,
想出手教訓尋瑜……俏兒不知尋瑜就是王爺,若是知道,打死也不敢造次!」
淳王爺冷笑一聲,「今天你要教訓尋瑜,想來下一次就會輪到薇音。你這麼歹毒的女人,留在世上只會是個禍害。」
說著,往婢女身邊靠近。
「不,王爺,求求您別殺我!」俏兒倉惶坐下,往後退著,她已經沒有力氣站起身子,更無力奔跑。
「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本王已經打算放過你,明天一早就當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是你自己非要跑回來看本王的樣貌……」男人止住腳步,「你已經知道了尋瑜就是本王,還可能再有活命的機會嗎?」
婢女趕忙用力擺頭,「不!王爺,打死奴婢也不敢把尋瑜的真實身份暴露出去……」
女人的聲音已經抖成了一團,跟嗚咽的風聲合在一處,有些莫名其妙的詭譎。
男人狂笑一聲,「可是,有一個理由,你卻非死不可!」
「理由?是什麼理由?」俏兒暗自盤算著,她好像從來沒有得罪過淳王爺。
「那就是,」男人倏然目露凶光,「你,是皇上的女人。」
俏兒懵了!
這是什麼論調?
按理說,就因為她是皇上的女人,他才應該既往不咎,放她一條生路的。
「王爺,您也說了,我是皇上的女人。您若是放了我,我既能夠保證為您保守秘密,還能夠向您承諾,將來我為妃之後,一定在皇上面前為您美言,讓您的日子過得更愜意一些。」俏兒對淳王爺的處境多少還是了解一點的。
然,就是這一席話,令男人幾乎出離憤怒。
「你這個卑賤的女人,竟敢對本王這麼說話!」大步上前,矮子,揪住了女人的衣領,幾乎讓她的身子懸空。
「王爺,我是一片好心啊……」婢女有點呼吸不暢。
「好心?」臉色猙獰起來,「你不是很想成為貝凌雲的妃子嗎?很好!本王就成全你,讓你先到下面去等他,等本王殺了他之後,他就會封你為妃了!」
俏兒已經嚇得魂飛魄散,「王、王爺……,這是……大逆……不道……的……」
幾個字,刺激得男人火冒三丈。
遂,轉手挪在了婢女的脖頸上。
「本王會讓你死得美一點……」獰笑著逼近女人的臉孔,「就讓你窒息而亡,不見血,可好?」
婢女想搖頭,根本動彈不得。
她的眼楮大大地瞪著,致死都沒有弄明白,為何皇上的弟弟會如此膽大妄為,竟敢弒殺皇上的女人。
男人的大手逐漸用力,手指關節泛白。
隨著女人喉骨發出的「 」響聲,一條鮮活的生命就此隕落在風雪之中。
待到確定婢女已經死掉,淳王爺這才松手。
就在他手指松開的一霎那,女人的身子軟塌塌地堆了下去。
最後,像一灘稀泥似的,臥在了雪地之上。
男人又駐足站了片刻,直到雪花越來越密集,還是沒有離開。
俏兒死了,他得做點什麼掩蓋一下。
倏然想到了婢女之前想要實施的方案,便決定拿來一用。
其實,他並不怕東窗事發。
想他堂堂一個王爺,殺死一個兩個人,又能怎樣!
就算她是皇上的女人,他也不怕什麼。
他了解貝凌雲,那個人絕對不會喜歡上俏兒這樣的蠢頓女人。
之所以臨.幸俏兒,無非是想用所謂的寶貴雨.露來邀買婢女的心,從而令她心甘情願為他賣命。
就像當初,他跟蘇雪嫣打情罵俏,為的不就是讓她乖乖地在貝凌雲身邊做臥底嗎?
如此看來,他們兄弟確是很有默契,都懂得利用男人的優勢來迷住女人,令其舍生忘死地被奴.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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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他們心里都很明了,自己可以寵幸那樣的女人,可以利用那樣的女人,卻抵死都不會愛上那樣的女人。
他們愛的,是無法被利用的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有自我,有主見,她不會成為任何人的工具。
他們深知,就算哪個男人謀得了她的芳心,她也不會迷失自我。
一點發現自己被背叛,抑或是那個男人並不是她喜歡的那個類型,她定會義無反顧地離開,走得遠遠的。
她的倔強令他們煩擾,然,也正是這份不肯妥協的倔強,讓他們無法自拔地迷戀。
貝傲霜以男人的心理去猜度貝凌雲的心思,他知道,就算貝凌雲得知俏兒被他殺死,也不會心生怨恨。
頂多有那麼一絲的不快,——打狗還得看主人呢,何況死的是個曾經承恩雨露的女人,總歸是有一點點榻上情分。
這些,都是貝傲霜無所畏懼的。
他只擔心,魚薇音知道俏兒被他殺死之後,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以他對女子的了解,一旦知曉尋瑜是他假冒的,且俏兒又死在他手中,想來以後再要接近她,必是難上加難了。
他好不容易跟她在一起度過了這些天,如果沒有紛擾,想來還會一如既往地這麼過下去。
如果可以這樣長久地朝夕相伴,他甚至願意放棄苦心制定的那個宏大計劃。
雖然有點可惜,雖然深覺對不住母親,雖然放縱了貝凌雲的跋扈,他卻寧願就這麼沒有出息地活著,至少,每天能夠看見心愛的女人。
不愛江山愛美人,這事確是容易理解,只因每個人追求的生活不同。
可貝傲霜沒有想到,一場變故之後,他的計劃最終還得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