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凌雲下旨,任何人等不能打斷周婆子的敘述,否則,就地正法。最新更新:風雲小說網舒愨鵡
雖然說的是「任何人」,卻是看著蘇雪嫣下的旨意。
大殿內除了她,哪里還有人敢插嘴周婆子。
遂,這道聖旨就是專門為她下的瑚。
如此,女人便不敢再擅自開口。
「你,說吧!」男人對跪倒在地的婆子說道。
周婆子渾身疼痛,剛剛一直在生死邊緣徘徊。
此時,終于放松下來,整個身子便匍匐在地上鑠。
「皇上,老奴受了蘇妃娘娘之命,尋找適當的機會,除去在玄清庵帶發修行的芷素師父……」
婆子一句話出口,蘇妃便很想開口駁斥。
當初,是周婆子提議除去魚薇音的,蘇雪嫣開始並沒有這個想法。
女人實在想不到,該死的老婆子竟敢把事情推到她身上。
她發誓,這筆帳,遲早要算。
大概周婆子也覺得說出這樣的話實在虧心,便停了一霎。
「繼續說下去,沒有人敢阻止你……」貝凌雲催促道。
他以為婆子受迫于蘇妃的yin.威,不敢把事實真相說出來。
周婆子仿似收到了「護身符」,轉而變得大膽了許多。
「回皇上,蘇妃娘娘讓老奴除掉芷素師父,老奴為了保命,不敢不從。之後,老奴去了兩次玄清庵,哪成想竟然看見了一個舊識在那里做尼姑。
「通過跟舊識相談,老奴得知玄清庵里有幾個功夫了得的尼姑,而靜慧師太就是其中的一位。
「原本老奴是想不到如何才能除掉芷素師父的。直到有一次,靜慧的弟媳婦去看望她,被老奴撞見,回來之後,老奴便想法調查了靜慧的家人。
「如此,老奴想了一個辦法,那就是用靜慧的家人脅迫她殺了芷素師父。這件事,老奴是跟蘇妃娘娘商量過的,娘娘當即就同意了。
「皇上您想啊,若是沒有娘娘授意,以老奴這麼卑賤的身份,怎麼可能調動那麼多人馬,扣留靜慧的娘親和弟弟呢?
「總之,靜慧從弟媳婦那里知道了家人被禁錮,就答應了這個條件。」周婆子惶然抬頭,「皇上,老奴知道的只有這些。至于靜慧想了什麼辦法除去芷素師父,老奴是絲毫不知的。因為老奴從來沒有與靜慧正面接觸過,都是讓她的弟媳婦去傳話。」
說完,頭抵地板,身子幾乎完全趴在地上。
殿內沉悶極了。
良久,貝凌雲看向了已然被攙扶起的蘇雪嫣。
「蘇妃,你怎麼說?」面沉似水,鳳眸微閉。
听了這樣的質問,蘇雪嫣再度跪下。
「皇上,臣妾承認,對那個女人心有怨懟。但,請皇上相信,臣妾從來沒有讓周婆子去除掉她!若是周婆子真的做了什麼,那只能說,是她為了討好臣妾而私自做出了傷天害理的事情。皇上,請您明鑒!」語畢,叩首。
男人冷冷地望著她,「你告訴朕,這件事,你是否知道?」
女人不敢抬頭,「皇上,臣妾,知道……」
她沒辦法撒謊。
他的手段,她是有所耳聞的。
她絕對不敢越雷池半步。
「很好。」這兩個字說得很重。
她听得出其中的重量,恐懼之下,身子癱軟。
貝凌雲不再理她,又看向了周婆子。
「周婆子,朕問你,最近你有沒有跟靜慧聯系過?」
婆子拼命搖頭,「回皇上的話,沒有。」
「朕要听實話。」
「皇上,老奴真的沒有……」她想說,最近一直忙著幫蘇妃對付另外三個妃子,沒有精力再顧及玄清庵里的事情。
幸好她還算是識時務,沒有說出口。
否則,碎尸萬段都是輕的,挫骨揚灰是最基本的懲處。
自然,懲處她的不是別人,而是她的主子,蘇妃蘇雪嫣。
別看蘇妃處境艱難,可她的家庭背景也是無法忽視的。
貝凌雲又沉吟片刻,蹙眉閉上了眼楮。
原以為審問之後能夠在「妖孽」失蹤一事上取得一點進展,結果卻令人失望。
「來人吶,把周婆子拖出去,五馬分尸!」倏然開口,卻是要殺人。
周婆子听了,先是愣神一霎,轉而叩頭求饒。
「皇上,請您饒了老奴,請您饒命啊皇上……」
見男人不為所動,她又看向了蘇雪嫣。
「娘娘,念在老奴為娘娘鞠躬盡瘁的份上,請娘娘為老奴說情……」說話的時候,已經有侍衛來架她。
蘇雪嫣已經是自身難保,怎麼還可能顧及這個不忠的奴.才?
遂,冷眼看著婆子,沒有言語。
因了周婆子的身材壯碩,所以,侍衛想要把她弄出去,實在是不容易。
努力了好一會,才走了兩步。
此時,周婆子一心活命,面對主子的無情無義,她決定,豁出去了。
遂,以破鑼一般的嗓音沖皇上吼了一聲,——「皇上,老奴還要招認一件事——」
此言一出,貝凌雲即刻做了手勢,周婆子便被放開。
旋即,她四肢著地,爬向了男人。
「皇上,老奴有話說……」
途經蘇雪嫣的時候,婆子想快點越過,卻被眼疾手快的女人給攔住。
「該死的狗.奴.才,你是不是又想往本宮身上潑髒水?」事實上,她已經猜測到婆子想要說的是什麼。
然而,強壯的婆子根本顧不得那麼多,一把掀開女人,繼續爬向皇上。
在距離男人半丈遠的地方,她停了下來。
「皇上,老奴要揭發蘇妃娘娘的惡行!」
粗啞的聲音在大殿內回蕩,听在其他宮人的耳里,簡直振聾發聵!
「說——」抻著聲音說完,貝凌雲的上唇皺在一處。
周婆子擔心再受阻礙,語速明顯加快。
「皇上,麗妃、雅妃、嫻妃,這三位娘娘可能再也沒辦法為皇上繁衍子嗣了。這一切都緣于蘇妃送給三位娘娘的特制手釧。至于手釧怎麼會有那種功效,老奴問過一次,蘇妃沒有告訴,想來應該是類似于巫蠱之術……」
「 !」
未及婆子說完,軟榻的靠背已經被貝凌雲給拍碎。
霎那間,殿內所有人都屈膝跪下。
「皇上息怒啊,當心龍體……」徐盛是這個時候唯一敢冒死說話的人。
其他人等,一律沉默以對。
所有人之中,最為驚懼的要數婆子和蘇雪嫣。
婆子的恐懼是雙重的,——皇上的反應超乎她的想象,而她能夠想到的是,蘇妃此刻一定恨不得把她千刀萬剮。
而蘇雪嫣,她已經顧不上仇恨周婆子,全副身心都在想象男人將會如何懲治她。
刺殺皇上的女人、弒殺皇上的子嗣,兩個大逆不道的罪名合在一起,足可以讓她死無全尸了吧!
滿殿驚懼不安的時候,貝凌雲做了決定。
「把周婆子拖出去,五馬分尸、挫骨揚灰!」冷漠地下了一道聖旨。
一條人命,在他口中仿似螻蟻一般。
周婆子怔忡一霎,轉而叩首求饒。
「皇上,求您念在老奴一把年紀的份上,饒了老奴吧……」
男人陰寒地望著她的丑態
,「一個連自己的主子都可以背叛的老東西,是不配留在世上的!」
「皇上,老奴忠于的是皇上您啊……」周婆子已經黔驢技窮,再找不到救命稻草,只能以求饒博得同情。
然,這次前來拖她出門的人比剛剛多了幾個,沒等她做出有效的掙扎,肥碩的身子就被抬出了殿門。
隨後,殿內又安靜了許多。
蘇雪嫣跪在地上,動也不敢動。
她在等候裁斷,——不管生與死,為了蘇家所有人的命運,她都不會反抗。
終于,貝凌雲嘆了一口氣。
「蘇妃,你這樣囂張跋扈,實在不配皇妃的身份。即日起,削去皇妃的封號,打入冷宮。沒有朕的允許,永世不得出冷宮。」
說完,毫不猶豫地起身,往殿門口走。
這時,蘇雪嫣才反應過來。
她痛哭著在地毯上爬行,緊緊地抱住了男人的腿。
「皇上,求您饒了嫣兒……嫣兒做這些,無非是因為太愛皇上,求皇上恕罪……」淚水彌漫在殘臉之上,把鮮艷奪目的妝容染花。
貝凌雲低頭看著女人凌亂的雲髻,「朕沒有要你的性命,沒有讓你們蘇家滿門抄斬,已經是格外開恩!若不是因為你父親在去夏國道賀這件事上做得滴水不漏、十分得體,你們全家二百六十四口人的命,即刻就得全部斷送!」
蘇雪嫣听罷,渾身顫抖得更加厲害,抱著男人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放開。
「徐盛,交給你了!」男人冷魅地說了幾個字,絲毫沒有留戀。
隨後,快步離開。
此時的蘇雪嫣已經徹底抽.搐,四肢呈現不規則的痙.攣。
老太監無奈地搖搖頭,找了兩個相對強壯的太監,架著女人,往冷宮而去。
冷宮在皇宮最北面的角落里,離玉華宮的距離不算遠。
然而,現在的蘇雪嫣,已經不配再坐軟轎,遂,只能由著太監們拖行。
不知是不是經受了太強烈的刺激,她的身體好像沒有了知覺。
路上,她被放開過兩次,可她自己站不起,更走不了。
為了節省時間,徐盛只得吩咐太監們拖著她前行。
雖然女人並不胖,可沒有知覺的軀體是重量加倍的,他們拖起來有點吃力。
本是曾經備受她凌辱的宮人,恰逢她有此下場,太監們便開始了一貫的「抬高踩低」。
遂,手腳不似平素那般輕柔,隨著耐性的耗磨,愈發重了起來。
大致走了一半路程的時候,女人的裙子就磨破了。
再走下去,她的中褲也磨出了洞,白皙的皮肉在粗糙的地磚上刮來蹭去,沒一會就破損出血。
可她是沒有感覺的,依舊沉浸在被削位的痛苦之中。
想到自己以後的日子都要在冷宮之中打發,不僅沒有人伺候,就連最基本的衣食住行都要無法保障,生不如死的感覺便油然而生。
當太監們把蘇雪嫣送到冷宮里的時候,徐盛看見了怵目驚心的一幕。
——女人下邊的衣裙中褲全都磨爛了,雙膝上下血肉模糊,在膝蓋最突出的位置上,竟然露出了森森白骨。
這讓老太監動了惻隱之心。
雖然以前在恭王府的時候,也曾遭到過她的刁難,可她畢竟是一個弱質女流,受了這麼重的傷,實在叫人覺著可憐,更何況,這也算是他疏忽所致。
遂,把小太監們驅走之後,徐盛親自去了太醫院,請御醫來冷宮,給女人瞧傷。
自然,這事兒是偷偷進行的。
若是被人知曉他帶了御醫來冷宮,想來他的老命也將不保。
在皇上身邊貼身伺候,這個工作是有著兩面性的。
表面上,所有宮人都對他十分崇敬,那待遇僅次于高高在上的主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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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事實卻是冰冷的,原來,每一個人都在覬覦這個高位,這可是宮里太監能夠坐上的最高的位子。
一旦坐在這個位子上的人被推倒,那麼,其他人就有可能取而代之。
太監雖無根,可他們對權勢和女人的爭奪是同樣的趨之若鶩。
爭權奪勢戰爭中的勝利者,可以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而把喜歡的女人弄到手,雖然不能給身體帶來些許的愉悅,卻可以叫人心里舒坦。
徐盛早年就進宮,深諳這個道理。
只不過,他較之其他心理不健康的太監還能夠慈善一些。
可他還是很謹慎,不給任何人取代他的機會。
御醫看過女人的傷,給傷口做了簡單的處理,抹了金創藥,且包扎好。
隨後,老太監跟御醫一同離開了冷宮。
路上,御醫頻頻搖頭,伴隨著輕嘆。
「大夫,她的傷,很重嗎?」徐盛忍不住問道。
御醫終于搖頭變點頭,「這個人,算是廢了……」
「是啊,皇上徹底放棄了她。」也跟著感慨。
御醫卻又是搖頭,「老夫指的是她的身體。」
「哦?」徐盛有些意外。
不就是膝蓋受了一點傷嗎?
是,傷勢嚴重了一點,已然露出了骨頭,但她還年輕啊,養一養也就好了。
御醫見他不以為意,便止住了腳步。
四下看了看,見並無旁人從近處經過,遂,壓低了嗓音,對太監輕語。
「不瞞公公說,可能是所受的刺激太過強烈,她的身體竟然癱瘓了。剛剛老夫給她清理傷口的時候,她竟一點也不覺得疼。若是換做正常人,早就疼得痛哭流涕了……」
「也許是被今天的事情給嚇傻了?」徐盛不願意相信這個殘忍的事實。
御醫撇嘴,搖頭,「脈象已然瀕死,不中用了……,公公若是有心,就幫著準備後事吧!」
「什麼?難道還會殃及性命?」這讓老太監心生意外。
「請公公相信老夫的眼力。」御醫說完,快步離開。
若是被人看見他與皇上的貼身宮人在一起久聊,定會有人疑心是不是皇上的身子出了什麼問題。
為防在宮中引起不必要的猜測,他時刻都要注意自己的言行。
倒是徐盛,听了御醫的話之後,呆呆地站著。
好半天,他的一個小徒弟趕了來,說是皇上找他找得緊呢!
于是,師徒倆趕忙急奔勤政殿。
當徐盛出現在主子面前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貝凌雲就站在勤政殿門外的台階上。
余暉照在他身上,把他整個人都鍍成了金黃色。
「皇上,您怎麼站在這兒啊?當心著了風寒……」老太監快步上前,躬身請主子回屋子里去。
「朕想在外面站一會。」男人的口吻听起來十分落魄。
徐盛便沖小徒弟努了努嘴。
激靈的小太監馬上便領會了師父的意思,迅速往寢殿跑去。
沒一會,便抱著錦裘跑了回來。
徐盛接過錦裘,輕身走到主子身後,小心翼翼地給主子披在了身上。
「皇上,太陽下山了,小心涼著……」
面對這樣的體貼,心緒不寧的貝凌雲第一次感覺到了溫暖。
他轉頭望著躬身而立的老頭,淡然一笑。
「徐盛,這麼多年,只有你不離不棄地陪著朕!」一國之君說出這樣的話,已經帶著感激的意思了。
「老奴願意竭盡所能為皇上分憂……」徐盛有些受寵若驚。
貝凌
雲便不再說話,轉而繼續望著天邊的紅色雲霞。
「你說,她是不是被燒死了?」良久,男人問了這麼一句。
這兩天,他一直不敢想這種可能性。
可是他知道,逃避是沒有用的。
盡管整件事還有疑點,結果卻是向著他最不希望的那一面傾斜。
如果只有她一個人活著,是絕對走不出三棺山那片山脈的!
若是祖義跟她都活著且一起逃亡,將近十天的時間,怎麼也該回到都城了。
所以,事實只有一個,那就是他們兩個都已經不在人世。
不是說還有個叫做尋瑜的人嗎?
他總覺得那個人非常可疑。
目前為止,最大的可能就是,靜慧要殺「妖孽」,祖義跟靜慧對打,把靜慧殺死。
而尋瑜在這個時候出手,殺掉了重傷在身的祖義和手無縛雞之力的「妖孽」。
為了毀尸滅跡,她又燒掉了祖義和「妖孽」的尸身。
想到女子躺在熊熊的大火之中,男人的拳頭便攥了起來。
為何面對生死,他這個九五之尊也充滿了無力感呢!
面對主子的疑問,老太監為難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就在他躊躇不已的時候,主子又自答了一句。
他說︰「你是不是也跟朕想的一樣,覺得那灰燼里的骨灰就是她的?」
「皇上……」老太監心疼地喊了一聲。
男人的眼中浮現出淒涼的顏色,映著將要落山的太陽,動人心弦。
「發喪吧!明天早上,昭告天下,前謹王妃在玄清庵被刺身亡。」
曾經,他想過用這一招為她換一個身份。
到時,她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用新的身份進宮來做他的皇後。
玉闊國的女人再多,除了她,沒有人配得上一國之母的名號。
想到此,他有些懷疑自己當初是不是不應該讓她去玄清庵靜修。
若是把她硬留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想來沒有人敢動她一根汗毛。
懊悔騰起,他覺得心髒有點難受。
「皇上,您哪里不舒服嗎?」心細如塵的徐盛不安地問道。
男人搖著頭,「你怎麼才回來?送個罪婦去冷宮而已,需要那麼長時間嗎?」
他得讓自己的注意力挪到別處去,否則會一直沉浸在「妖孽」身亡的難過情緒里。
身為國君,他是要統領天下的,再愛一個女人,也不能沉浸其中。
「回皇上的話,蘇……蘇雪嫣可能沒幾天活頭了……」老太監不想對主子隱瞞女人的病情。
貝凌雲即刻皺起眉頭,「怎麼?她尋死覓活了嗎?」
「沒有。好像是因為受了打擊的緣故,下半身……沒有知覺了……」
「你是怎麼知道的?」回轉身,往殿門走著。
「起初,太監們以為她是嚇得腿軟,走不了路,便拖著她去冷宮。但是一路上她都站不起來,到冷宮的時候,膝蓋已經被磨得露了骨頭……」
男人止住腳步,睨了一眼太監,「治了嗎?」
「回皇上,老奴給抹了金創藥……不過,明明上藥的時候會很疼,可是她一點反應都沒有。」沒敢說擅自請了御醫去看。
貝凌雲閉了一下眼楮,幾秒鐘之後又睜開,「把拖她去冷宮的幾個太監亂棍打死。」
說完,沒有對女人的傷病做任何批示,大步進了殿門。
徐盛愣了愣,轉身下了台階,去執行聖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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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闊國與夏國邊境的小路上,一輛小馬車緩緩前行。
 
走到一片樹林旁,馬車停了下來。
車夫跳下車,撩開了車簾子,大手探向車內。
「下來走一走吧,又坐了大半天。」聲音很柔,透著關切。
隨後,一只白皙的小手搭在了他的手心。
緊接著,嬌俏的素顏女子走出了馬車。
男人很自然地把大手轉到女子的腰間,輕輕一提,就把她拎下了馬車。
隨即,放開女子,自己上車去拿了軟墊子出來,搭在車頂晾曬。
素顏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從玄清庵逃出生天的魚薇音。
當天,收了祖義的骨灰,女子依舊沉浸在悲痛之中無法自拔。
就在這時,貝傲霜給她提了個醒。
他說︰「如果你現在回玄清庵,想來只有兩個結局。一是等著蘇妃繼續派人來刺殺你,只要你一天不死,她就一天不會甘心;第二個結局,就是你命大,能夠捱過所有刺殺,然後,等到皇上再也沒有耐性,強行把你弄進宮去,做他的女人。」
她知道他並沒有危言聳听,這兩個結局是注定的。
只是看哪一個來得比較早。
「我不想死,也不想進宮去。可是,除了這兩樣,我別無選擇。」她絕望地說道。
「你還有一條路可以走……」他的眼楮里閃爍著熠熠的光輝。
「什麼路?」怏怏地問道,不抱任何希望。
「逃!」只一個字,卻說得十分鏗鏘。
女子听了,慘然一笑,「逃?往哪兒逃?」
「如果你相信我,我帶你逃走!」目光中滿是渴望,渴望她的信任。
她愣了愣,「你是他弟弟,怎麼會跟我一起拆他的台呢?」
「我不願意看見你痛苦……」把目光挪走,「就算你不愛我,我也想讓你過得快樂。」
「可是你听說過一句話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管走到哪兒,都走不出他的天下!」悵然嘆息,為自己身不由主的命運。
男人轉頭看著她,淡然一笑,有一絲狡黠,「天下很大,除了玉闊國,還有別的國家。」
「別的國家?」
「對。別忘了,還有夏國,那里有憐月,我的親妹妹。」
然,女子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又迅速撲滅,只因想到了南錚那張貪婪的面孔。
「不,我不能去夏國……」
「為什麼不能去?」他焦急地問道。
剛剛明明看見她的臉暖了一下,怎麼轉眼就冷了下來呢!
「實話跟你說了吧,夏國的南錚,對我,似乎……」
跟貝凌雲相比,南錚想必是更不擇手段的人。
貝凌雲好歹還注重一點顏面,南錚想要做什麼,完全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他。
女子吞吞吐吐的回答,讓貝傲霜一听即明。
「我們可以只找憐月,並不跟南錚踫面啊!憐月怎麼說都是和親的公主,地位想必是低不了的。到了夏國,我想辦法進宮去,讓她給你安排一個去處。」瞬間笑意盈面,「想來我的小外甥已經出生了,做舅舅的正好可以見一見他。」
魚薇音依舊遲疑,「在南錚的眼皮子底下過活,總歸是不安全……」
听了這話,貝傲霜正色以對,扳著她的雙肩,跟她對視。
「薇音,如果逃,你還有一半的機會可以獲得自由;如果繼續留在這里,只能是被殺死或者進宮做皇兄的女人。孰重孰輕,想必你自己會判斷。你放心,到了夏國,我會一直照顧你,待到一兩年之後,玉闊國這邊已經接受了你不在人世的事實,那時你若是想回來,我帶你回來便是。」
女子望著他的眼楮,曾經在里面看見過的輕浮和yin.邪竟然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真誠和堅毅。
「是什麼讓你變成了今天這個樣子?」她隨口問出了心底的疑惑。
他听了,苦笑一番,「我恨過去的自己。」
這不應該算是回答。
但她卻懂了。
他這算是浪子回頭嗎?
如果是,但願他以後的生活會越來越好吧!
倏然之間,魚薇音對貝傲霜的信任值上漲了許多。
「你是一位王爺,怎麼可以消失那麼久?所以,等你把我送到了夏國,就要趕緊回玉闊國。否則,被你那個疑心重的皇兄發現,後果一定很嚴重。」
「怎麼?你答應跟我一起逃了嗎?」男人雀躍起來。
女子點頭,轉而擔憂起來。
「大雪封山了,我們要如何走出這三棺山呢?」徒步出山,想想都覺得不太可能。
「只要你想逃,我就有辦法出去!」他神色篤定。
忖了片刻,她點點頭,決定賭一賭。
「好,你听著,我們現在就要開始逃亡了!」听著好像是玩笑,可他的口吻十分嚴肅。
「嗯!」女子鄭重地點頭,「要我怎麼做?你說吧!」
「是這樣的,你先在附近的樹林里藏著,我偷偷潛回住處去拿一些必要的東西。如果我們就這麼逃走,不到半天,就會死在路上。」男人面沉似水。
「行,我這就去躲著。」女子抱著骨灰壇,往最近的樹林走去。
「等一下,給我一個東西。」男人追上她,把她頭上的銀簪拔下,換上了自己頭上的男式發簪。
「這是做什麼?」她不解地問。
「我要讓他們認為你死了……」揚了揚手中的銀簪,「這樣,才能為我們爭取離開的時間。」
「好。」她擠出一絲鼓勵的微笑,轉身奔向樹林。
貝傲霜回到灰燼旁,用火折子把銀簪燒了燒,隨後扔進了灰燼之中。
隨即,他又把靜慧的尸首擺放成猝然被殺的樣狀。
最後,他刻意從灰燼里挑出一小撮被女子遺落下的骨灰粉末和一塊手指骨,擺放在最顯眼的地方。
一切都做好之後,男人快速奔回了玄清庵後院。
值得慶幸的是,因了下雪,前院和中院的人並未到後院來。
這時候,雪花已經沒有之前那麼密集了。
他必須趕在雪停之前離開,不然會留下蛛絲馬跡。
衣物是不能拿太多的,否則一眼就能被人看出來是逃跑。
他先把自己身上的女裝換下,然後給女子拿了一身厚衣裳,又從祖義的房間里抽了一床被子。
這些東西能夠御寒,卻沒辦法果月復。
冒著被發現的危險,他偷偷溜到伙房,揣了幾個饅頭、偷了一壺烈酒,——吃的東西也不能拿太多,否則會遭懷疑的。
男人拿著吃食和衣物以及幾個新的火折子,飛快地跑到了空地旁的樹林里,找到了已然冷得發抖的女子。
給她把厚衣裳穿上,簡單整理完隨行的物品,他們的逃亡之旅就算是開始了。
「就帶這麼一點東西,我們能走出去嗎?」她有點沒底。
「傻妞,帶多了才出不去呢……」男人沖她笑笑,隨後,掏出隨身攜帶的大把銀票,「有了它們,我們什麼都會有的。現在最緊要的是,逃出三棺山。出了山,我們就自由了。」
這種罕見的自信令女子也跟著振奮起來,「把銀票放好了,別丟了。」
他好像一下子被提醒,趕緊把銀票分成兩份,遞給她一份,「這一份歸你保管,我這個人喜歡丟三落四,萬一全丟了,咱們就得走到夏國去了。」
她想了想,沒有拒絕,接了過來。
然,接過之後方發覺自己根本沒有地方放。
「我沒有地方放……」又送還給他。
男人蹙眉想
了一霎,從懷里掏出錦帕,把銀票裹好,打開女子懷中的骨灰壇,把銀票放進去,再蓋上蓋子。
「祖義,從現在開始,你負責保管盤纏!」輕輕拍了拍壇子,微笑著說道。
一連串的動作令女子心生些微的感動,——是的,他們此次逃亡,是三個人的旅程。
「好,我們走!」男人把綁縛好的行李卷兒往身後一背,扯著女子就走。
然而,走了幾步,就意識到了有所不妥。
「不行,你這麼徒手抱著壇子實在不安全。如果一個不小心摔了跤,壇子碎了怎麼辦?」男人放下行李,說出自己的顧慮。
「那怎麼辦?」魚薇音傻傻地問道。
不讓她帶著哥哥是絕對不行的;可是不把骨灰放在壇子里,又怎麼防水防潮呢?
貝傲霜端詳了壇子好一會,終于想了一個辦法。
他先從自己的袍子下擺撕了幾條布,然後合在一起,捻成了一條長長的繩子。
接著,把繩子的中間繞在壇子口上,繞結實之後,打個結,又在壇子底部繞了幾圈,再在壇子口打個結。
如此,便用繩子把壇子綁了個結結實實。
隨後,他把剩下的繩子結在一起,像背包帶子那樣,挎在了女子肩頭。
「怎麼樣?勒得慌嗎?」仔細調整著繩結的位置,柔聲問道。
魚薇音不停搖頭,「不勒,非常好。」
「那就好了!」男人拍了拍兩只手,打量著掛在她身上的壇子,滿意地點頭,「從現在開始,祖義負責保管盤纏,你負責守護祖義,我負責保護你!」
說罷,不管女子一直看著他,又把行李背在了肩頭,隨手抻長了她的衣袖,把小手裹在袖子里,徑自拉著她的袖口,大步前行。
到此為止,一切似乎都十分順利。
然而,這可是逃亡呢!
什麼叫做逃亡?
逃亡是凶險重重的過程,隨時有可能被發現,也隨時有可能因為種種不穩定的因素而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