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妃嫁到 流離乍暖ぃ

作者 ︰ 雲箋曲

昕王府,「瀚庭」樓上。舒愨鵡

形容枯槁的男子怏怏地臥在榻上,臉色蒼白得將要賽過牆壁的顏色。

「王爺,您總得吃點東西啊,這麼下去,身子可怎麼受得了……」一臉憔悴的管家苦口婆心地勸說著。

然而,根本無濟于事。

男子抱著赴死的心態,閉著眼楮,不肯理會他的話。

「王爺……」蘇正已經說得口干舌燥,各種勸解的話都說過了,不知道再說點什麼好鑠。

他不知道,此時的貝御風,不僅失掉了視力,連听力都快要退化殆盡。

每天陪著他的,不是幾乎形影不離的管家,而是那段唯美的回憶。

制定得天衣無縫的計劃就這樣放棄了,不單單是失明的緣故,更是因為已然沒了拼下去的意義。

曾幾何時,他想,就算她離開了都城,就算她還記恨他,但只要他做成了那件事,就還有機會跟她重新在一起。

她是他唯一的動力和希望!

然而,她就那麼離開了人世,沒給他留下半點的解釋機會。

她是帶著對他的怨恨走的,同時,也帶走了他所有的希望。

在知道她被殺的那一刻,他有種想要與她共赴黃泉的念頭。

然而,突如其來的黑暗令他暫時無法干脆地死去。

蘇正像他的影子似的,時時刻刻看著他。

有兩次,他模到了經常插在莽靴里的匕首,已經劃破了手腕,卻被蘇正搶了過去。

肌膚被刀子劃破的時候,貝御風的心沒來由地暢快了起來。

他想象著血液由破口處噴濺而出,把對女子的所有愧疚之情和思念之意全部流淌出去。

然後,他就可以到地下去找她了。

他知道,如果她是壽終正寢,憑他再有本事,也找不到她。

一個凡人,怎麼能找得到翩然而飛的神仙呢?

他為她難過,難過于不能升仙,不能去尋找她前世的愛人。

那她在下面一定很孤寂吧?

如此說來,他得趕緊下去才是,不能讓她孤單太久。

其實,他還是藏了小私心的,——她那麼美貌可人,到了下面照樣會有很多人仰慕她,他若是去晚了,恐怕他們之間又要擦肩而過了。

何況她還對他心存怨懟,他要早點去見她,早點跟她解釋清楚,早點陪在她的身邊。

想來以她的性子,一定不會好生听完他的話。

所以,他要用強的,把她禁錮在懷里,逼她听他說話。

若是她急了,就隨便讓她咬,只要她能夠听進他的話,隨便她怎麼處置他吧!

如果她听完之後,原諒了他,那麼,他們就可以幸福地在一起了。

即便永遠也看不見陽光,沒關系,只要能看見她就好。

可如果她還是不肯原諒他,要怎麼辦呢?

想來想去,只有死纏爛打了!

別說死了之後就沒什麼高貴身份可言,即便是現在這個所謂的王爺身份,他也沒有放在心上。

他相信,只要不放棄,早晚能夠挽回她的心。

前提是,看見她。

這麼想著,尋死的心思就篤定了。

遂,貝御風不吃不喝,等著死神來領他去找魚薇音。

男子的決絕急壞了管家,簡直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樣。

蘇正甚至試過給主子硬灌下流食,但求保住他的性命。

可是,把粥灌下去之後,剛剛放開他,就又吐了出來。

且嘔吐所遭的罪,更加讓人心疼。

實在沒有辦法,病急亂投醫

的管家去了昕王妃的娘家搬救兵。

可人家喬府的管家告訴他,他們大小姐去廟里吃齋了,根本不在。

想來喬家是知道昕王爺如何對待喬若惜,連下人的表情都是怨懟的。

蘇正為自己主動送上門討罵而感到尷尬,可是他能怎麼辦呢?

最後,哀求喬府管家一定要把他的話捎給昕王妃,隨後他就匆匆回了來。

雖然已經指派了兩個小廝時刻守著王爺,他還是不放心。

果然,進了王爺的門,就看見了滿地的粥菜和碗盤碎片。

兩個不知所措的小廝跪在榻邊,身上噴濺了粥汁和菜葉,樣子狼狽不堪。

讓小廝簡單收拾完屋子,把他們遣退之後,蘇正又哀求主子吃東西。

可貝御風根本听不見他的話。

就在蘇正五內俱焚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回頭看去,管家眼前一亮,旋即,迎上前,預備施禮。

來人伸手,示意他毋須多禮。

管家苦著臉,垂著頭,希望能夠出現奇跡。

「王爺,你這樣糟踐自己,又怎麼能夠再跟她重逢呢?」細膩的聲音里滿是責備。

原來,進門的不是別人,竟是蘇正去請卻沒有遇見的昕王妃喬若惜。

貝御風並沒有把她的話听進去,一如既往地想象著在地下跟魚薇音重逢之後的事情,臉上不時地浮現著詭異的微笑。

喬若惜見他根本沒有反應,便沖到榻邊,一把將他扯了起來。

原本的貝御風,身材高大,體型健碩,自然是弱女子無法撼動的。

可現在,他已經在餓死的邊緣,身子輕得連一陣風都能吹倒。

忽然被拉起的男人這才從幻想中走出來,轉而便咆哮著質問不要命的侵犯者。

「是哪個不想活的敢如此對待本王?」即便想狂吼,卻沒有底氣。

「是我,喬若惜!」女人好像就怕他不認識她的聲音似的,把自己的名字也說了出來。

男子怔忡一霎,「你怎麼回來了?」

「我回來看你的笑話啊!」聲音愉悅極了,好似真的因為看見了他此時的淒慘樣子而感覺到高興。

「你看見了,滿意了吧?」他竟然還能笑得出來。

即便臉頰瘦削,可笑容鋪在臉上的時候,他還是那麼的帥氣。

「不滿意!一個想要絕食身亡的人,有什麼可笑話的!」她傲慢地坐在了榻邊。

「很抱歉,只能到這個程度了。」他冷漠地說完,還想躺下。

可她哪里肯讓他舒坦?

扯著他的衣領,強迫他繼續坐著。

「你要做什麼?」男子想掙月兌,但沒有成功。

這時候,蘇正也上前來,想要出口相勸。

他心疼主子,已經餓了好幾天,怎麼能經得起女人這麼折騰!

然,看見喬若惜的眼神,他的腳步就止住了。

或許,這個女人真有辦法幫王爺好起來。

管家期待著奇跡的出現,他恭恭敬敬地站在原處,不敢離開,也不敢走近。

只見喬若惜又回頭去看著暴怒的男子,「王爺,如果我把我知道的事情告訴你,想來就算是把刀刃架在你的脖子上,你也不想死了。」

貝御風還是沒有對她的話感興趣,心已經死了的人,對什麼都沒有感覺。

見他不為所動,女人決定,出「殺手 」。

「貝御風,我告訴你,魚薇音並沒有死!」沒有任何感情.色彩的一句話。

然而,听在貝御風的耳中,不亞于上天所賜的福音。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聲音抖得不成

樣子,雙手顫巍巍地模索著,抓住了女子。

「我說,魚薇音沒有死。」喬若惜微微仰著頭,表情復雜到讓人看不出究竟她在想些什麼。

一旁站著的蘇正也懵了。

他不知道昕王妃怎麼會想出這麼個辦法來。

一旦事情敗露,王爺不是傷得更重嗎?

「你……」貝御風潤了潤干涸的嘴唇,「你再說一遍……」

于是,喬若惜又重復了一次。

這回,她臉上露出了悲戚的顏色。

「你是怎麼知道的?」男子的頭微微抖著,因了激動的緣故。

「別忘了,我父親是喬萬千。」她的回答很巧妙,既避免了正面解釋,又能夠加以暗示。

「如果她沒死,會去哪兒?如果她沒死,皇兄早就找到他了……」他還存著一絲理智。

然而,即便這麼說,心里還是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是啊,她是個將要成仙的小貓,老天既然讓她平安無恙地過了八世,怎麼可能單單在第九世便不保佑她了呢?

他的這個問題,早在喬若惜的預料之中。

遂,回答起來,並不是難題。

「她去了外域。」

外域,是個很廣袤的範圍。

如果一個人,以徒步或者坐馬車為行走方式,整個外域走下來,可能一輩子都走不完。

她這麼說,無非是想給他一份艱難的希望。

然,他听了,卻認同起來。

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女子是個特立獨行的人,一旦決心離開玄清庵,她就不會再留在玉闊國。

去自由成風的外域,便是她最好的選擇。

「可她一個人怎麼去那麼遙遠的地方呢?」這是他的疑問。

她再**、再勇敢,畢竟是一個柔弱的小女子,怎麼可能獨闖外域!

「消息只是說,她跟一個男子同行,至于是誰,無人知曉。」這個解釋,應該合情理了吧!

響當當的昕王爺都能拜倒在她魚薇音的石榴裙下,還有什麼男人是她搞不定的?這就是喬若惜的想法。

而這個想法,卻和貝御風不謀而合。

是的,她是那麼的可愛,沒有男人會不喜歡她。

想到此,他的心髒疼了一下。

「那她為何要離開玄清庵呢?當初她可是甘心情願去帶發修行的啊……」他又有疑問發出。

這下,女人不耐煩起來。

「我又不是她,如何能知道她是怎麼想的?反正這些是我打探到的消息,信不信由你!」說完,甩開男子的手,顧自起身,奔門口走去。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身後傳來男子的道謝聲。

女人的腳步頓了一下,「夫君病了,作為妻子,是要照顧在側的。為了顏面,我會留下來。你最好早一點恢復健康,我就可以早一點離開了。」

語畢,大步出門,完全不似嬌滴滴的小姐風範。

蘇正已然愣在了地中央。

這時,貝御風喊醒了神游太虛的管家。

「蘇正,去給我端飯菜來,快點!」男子急迫地喊著。

蘇正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一時間手足無措。

「快點去啊!」男子再催。

管家這才明白什麼意思,欣喜若狂地出門,奔往樓下。

榻上的貝御風癱軟著身子,心里卻是熱熱的。

他在怪罪自己,怎麼能夠輕易相信她被殺死呢?

還說什麼她的尸身被焚燒了!

同時失蹤的不是還有祖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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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骨灰不是也有可能是他的嗎?

旋即,顫抖著握緊了拳頭。

「貝御風,你要快點好起來!即便再也看不見,也要早日能夠行走,然後,去外域,尋找霓朵,今生今世,不找到她,絕不罷休!」

這大概就是最痴迷的愛吧!

然而,他痴迷著女子,卻有人深深地痴迷著他。

痴迷他的人,給了他希望,卻把更深的悲涼留給了自己。

喬若惜下了「瀚庭」,往自己的住處走著。

因了走得倉促,她連鶯兒都沒有帶來。

本是到前院去跟娘親聊天的,卻听見管家在向父親匯報蘇管家去請她回昕王府。

當听見管家說昕王爺盲了眼楮、而父親指天頓地表示鐵定不讓她回去時,她便再也按捺不住,一個人悄悄出了喬府大門。

在街上租了一輛馬車,她就直奔昕王府而來。

半路上,讓車夫停了一會。

她覺得自己不能白白回去,總要想個辦法救他。

終于有了一個不確定的想法之後,才讓車夫加速往昕王府走。

剛剛在「瀚庭」之上,她幾乎要放棄。

然而,最終還是逼自己完成了說辭。

許是徹底放松了下來,她覺得身子倦極了,腳步便拖沓起來。

「昕王妃……」管家在她身後喊了一聲。

未及女人停下來,蘇正已經輕身來至她面前。

然,剛剛站穩,他就屈膝跪下。

「蘇正對昕王妃的大恩大德感激不盡!」

女人嚇了一跳,趕忙把他扶起來,「快別這樣,快起來!」

男人被攙扶起身之後,眼圈微微發紅。

「王爺一連數日不吃不喝,眼看就要……幸好有了昕王妃的一席話,王爺現在要吃東西了,這下總算是有救了……」蘇正十分激動,說話都有點顛三倒四了。

「我說的是真的,並無虛言。」喬若惜正色以對。

管家听了,愕然張口,「難道,不是您編排出來的嗎?我以為您為了讓王爺好好活下去,所以……」

「不是!」女人繼續邁步前行,「原本我一直在想,是否應該把這件事告訴他。可今天你去喬府,說他已然快入膏肓,我這才猶豫著前來。總不能為了他冷遇我,就眼看著他丟了性命吧?」

蘇正驀然心生佩服之情,「昕王妃,您真是菩薩心腸!想來王爺總有一天能夠明了您的心思。」

女人苦笑一聲,「他其實早就明了了吧?只是,不願意回應便是了!」

管家便啞口無言了。

「你快點給王爺準備吃的去吧,我回房去歇息。」說完,女人加快了步子。

經了提醒,蘇正趕忙奔往廚房。

且不管王爺將來到底會跟哪個女人相伴終生,當下最緊要的是保住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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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玉闊國與夏國的邊境,不僅再也看不到積雪,就連花草樹木都郁郁蔥蔥了。

「這里是春天。」晌午時分,貝傲霜把馬車停下來,隔著窗子,對車上的女子說道。

一路上,魚薇音時不時地撩開窗簾向外望,自然知道外面的風景。

「是啊,春天……」她喃喃著起身。

這春天,不僅是季節,也是心境吧!

男人照例摟著她的柳腰,抱她下了馬車,隨後手指未做任何停留,就松開了她。

「從現在開始,我們可以不必時時刻刻擔驚受怕了!喜歡哪個地方,就在哪兒多留一會。如果不想走了,就住下來。」他已經想明白了,沒有必要到皇宮里去找憐月安頓女子。

從玉闊

國逃亡的一路上,他已經在黑錢莊陸陸續續把一半銀票兌成了夏國通用的現銀,加起來足夠他們兩個好好生活一輩子了。

其實,他主要是擔心憐月那個性子會瞞不住南錚。

一旦南錚知道女子來了夏國,想來麻煩可就大了。

那不就是純粹的才出狼窩又入虎穴嗎?

當然,他還是要去看看小外甥的,只是不想再讓憐月幫忙了。

而且,也不能把魚薇音來夏國的事情告訴妹妹。

他甚至不能明目張膽地進宮去,若是被南錚發現他的蹤跡,很有可能會發函給玉闊國,一旦貝凌雲知道他身處夏國,天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如果可以,他願意跟女子天涯海角地漂泊,不管什麼權勢的爭斗,放棄所有報仇的想法,只羨鴛鴦不羨仙!

魚薇音听了他的話,多少還是有些不踏實。

「我們真的已經安全了嗎?」一路上殫精竭慮,她覺得自己的神經繃得太緊,都快斷了。

「眼下看來,是的。」他沒有把話說死。

凡事都有可能發生,不能完全放松警惕。

「如果被南錚發現我們的蹤跡怎麼辦?」在夏國境內,首先要考慮的就是這個人。

「放心吧,只要我們不主動現身,打死他也不會想到,你會來到夏國。」這一點,他絕對篤定。

女子點點頭,「但願吧!」

「不過……」貝傲霜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我們應該改個別名稱呼,不能用本名。」

「說的是,要改頭換面。我還要易容,變成丑妞……」她忽然來了興致,策劃著如何裝扮自己。

見她心情好了許多,他也跟著開心,「我呢,就還叫尋瑜,孔尋瑜,反正這名字男女均可。」

「那我呢?」魚薇音急忙問道,「我叫什麼啊?」

她對名字是最沒有概念的了。

「魚薇音」,是輪回之後就被冠以的名字;「霓朵」,是貝御風給取的;「芷素」,是貝凌雲強行給改的。

現在來了夏國,還要改名字,她真的不知道該叫什麼了。

「這樣吧,你選一個喜歡的姓氏,我幫你想名字。」男人決定出手相助。

這下,魚薇音又難住了。

想姓氏和想名字,對她來說一點區別都沒有。

「啊呀,還是你一手包辦吧!你想我叫什麼,我就叫什麼!」她放棄了任何主張。

男人忽然狡黠地笑了,「那你,就叫做孔魚氏,如何?」

女子眨巴著美眸想了幾秒鐘,終于明白了他的用意,遂,粉拳伺候!

直到他哀嚎著求饒,她才肯結束報復行動。

「快點,趕緊給我想名字!」虎著臉對他吼完,她獨自跑向附近的桃花林去賞花。

男人望著她的背影,一個名字在腦海里油然而生。

遂,快步上前,追上了女子,伸開雙臂,擋在她面前。

「取好了!」他為自己的小才情覺得自豪。

「好了?」

「好了!」

「這麼快就好了?」

「當然,這算不得難事!」

「那好吧,告訴我,是什麼名字?」

男人故弄玄虛地眨著鳳眸,「蕊妮,如何?」

「嗯?什麼?是哪兩個字啊?」女子蹙眉問道。

這是什麼名字?

難道他們兄弟給人取名字都要弄得十分復雜嗎?

就不能隨口取一個用著?

比如,妙妙!

他笑了,耐心地為她解釋這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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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蕊,就是花蕊的意思;妮,是小姑娘。意思就是,你是個花蕊一樣的小姑娘。」頓了頓,「如何,喜歡嗎?」

女子忖了一霎,轉頭望向不遠處的桃花,「花蕊?就像——它們?」

「對!我就是看了桃花,然後再看了你的背影,才得出這個名字。」

今天,她穿的是鵝黃色的羅裙,是他特意買的。

以往,她一直素服素面,從此後,他不要她再穿素服。

他要她跟過去徹底劃清界限,以後的她,要穿帶顏色的衣裳和鞋子,要戴最美麗的珠釵。

至于妝容,他還是喜歡她的素顏。

他也知道她是不喜歡化妝的,這樣更好了。

就在方才,她的鵝黃色身影映襯著遠處的粉紅色桃花,讓他倏然想出了「蕊妮」兩個字。

然而,她對這個名字的肯定,更讓他欣喜。

她說︰「我喜歡這個名字,謝謝你,孔尋瑜。」

「那你想個姓氏吧!」他又把這任務推給了她。

「隨便姓什麼都可以。」她完全無所謂的態度。

說罷,三步並作兩步,跑進了桃花林。

貝傲霜,哦不,孔尋瑜望著花間的身影,痴迷的眼神比當年看見稀世珍寶的時候還要熱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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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霄雲外,仙界。

煙霧繚繞的殿閣之內,一個亂發叢生的怪物站在「輪回鏡」前,專注地凝望著。

說其是怪物,絕對沒有夸張的成分。

他(暫且用這個「他」,雖然用這個「它」比較適合)的四肢是人的形狀,可偏偏亂發下的頭是個狗頭。

當然了,很多狗狗都是可愛的。

偏偏這個狗頭是一只癩皮狗的頭部。

沒有一絲光澤的皮毛上,星星點點地分布著賴利,有的地方甚至月兌皮腐爛。

讓人不寒而栗的是他的兩只犬齒,尖利地支出了嘴唇,許是因為無法闔上嘴巴的緣故,不時地有涎水流出,滴在了胸口處。

可就是這樣一個丑陋不堪的怪物,卻在目不轉楮地偷看一個姑娘家洗澡。

從女子月兌衣裳到入水到擦洗身子,他一點都不曾遺落。

終于,待她穿好了衣衫,去榻上歇息,他才收回目光,在殿內踱著步子。

沒過一會,一個身材矮小渾身長著白毛的怪物竄進殿來。

走至怪物面前,小怪物屈膝拱手。

「啟稟大仙,狐妖求見。」

被稱為「大仙」的怪物便揮了揮手,小怪物就起身離開了。

稍後,一股臊味從門口傳過來。

轉瞬之間,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風一般刮了進來。

「媚兒參見大仙!」道了個不倫不類的萬福禮。

就在她衣衫頻動的時候,更濃郁的味道在殿內渲染開來。

狗頭大仙的鼻子是最靈敏的,其實在小怪物進門來稟報之前,他就聞到了狐臊味。

「行了,本仙不在乎這些俗禮。有什麼事,快說吧!」他還是給媚兒留了面子的,雖然有些忍受不了,卻沒有直接把她趕出去。

「回大仙的話,媚兒想問問大仙,何時才能輪到媚兒升仙呢……」狐妖一邊兒說話,一邊眨巴著細狹的狐眼,往大仙身邊湊著。

「等輪到你的時候,本仙自會通知你!」他退後兩步,皺起了狗鼻子。

「大仙……」沒料到狐妖竟一個躍起,纏在了他的身上,「大仙,只要能讓媚兒盡早升仙,媚兒願意與大仙……」

然,話沒說完,就被狗頭仙用力摔在了地上。

「本仙不是那種好.色之徒,你最好不要造次!」望著作委屈狀的狐妖,

義正言辭回絕道。

狐妖一怔,臉上掛不住了。

「大仙,難道您不喜歡小妖精嗎?」索性直言以對。

狗頭仙愣了一霎,「我看你是不想升仙了!」

這威脅十分管用,狐妖趕忙站起來,然後又鄭重其事地跪下。

「大仙,請您饒恕媚兒的無知,媚兒實在是受不了輪回的煎熬,太想成仙了……」偷眼看著對方,「三次輪回,才完成了一次,什麼時候是個頭兒啊……大~仙~,您就幫幫媚兒吧……」

「本仙之所以能夠掌控小妖升仙的大權,全是因了秉公辦事的作風。如果隨便哪個人來求本仙,本仙都予以幫助,那仙界和妖界之間不就大亂了嗎?」還是一副清廉相。

狐妖見他軟硬不吃,便顧自站了起來。

正預備開口告辭,卻看見了幻化中的「輪回鏡」。

繼而,一條妙計涌上心頭。

「大仙,您……是不是還惦記著妙妙那個小妖精?」試探著問道。

孰料,這一問竟令對方炸窩。

「你在說什麼呢?」被戳中了痛處,回答得有些言不由衷。

「大仙,媚兒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幫大仙圓夢……」又偷看了一眼「輪回鏡」,「媚兒知道,大仙是可以雙修的,如果能夠覓得中意的小妖跟大仙一起雙修,想來大仙的仙功一定會日益強勁……」

狐狸就是狐狸!

不僅狡詐,而且說起話來足以迷惑對方的心。

經她一番煽動,狗頭仙原本就蠢蠢欲動的心思又活泛起來。

「本仙也知道,雙修可以增長仙功,可是……」猶豫著,沒有往下說。

「大仙,您都已經讓妙妙輪回為人了,難道她還是不肯向您妥協?」

這一問,瞬間勾起了狗頭仙的「傷心事」,被屢次拒絕的過往又在記憶中回蕩。

「大仙,您就不能想想辦法,讓她臣服于您嗎?」狐妖繼續旁敲側擊。

「她現在在人間輪回呢,本仙有什麼辦法讓她臣服?」

站著說話不嫌腰疼!

那個小妖,是輕易能夠收服得了的嗎?

他先是殺了她的愛人,然後又以升仙為誘餌,卻始終沒能讓她低下高傲的頭顱。

當初做貓的時候,她尚且不肯妥協;如今她已經為人,身邊英俊帥氣的男人多的是,想必就更加不會跟他了。

一想到這些,他就恨不得把那些覬覦她的男人全部殺死!

原本她是可以再做一世貓咪的,十幾二十年,眨眼間就過去。

過了第九世,她就可以升仙,到時候他是沒辦法阻止的。

可她竟然不屑于跟他在一起,他便懲罰她,讓她輪回為人。

一個凡人,若是想自然終老,最少要活上個七、八十年。

想想幾十年將要經歷的風風雨雨,這算是對她的一種變相懲罰,懲罰她不識抬舉,誰讓她敬酒不吃吃罰酒呢!

可是,誰能想到,她到了凡間竟然那麼受男人歡迎,不僅有兄弟三人為了她不惜反目,還有侍衛願意為她殞命。

不愛新皇帝、與所愛的男人分手、再加上對她最好的那個侍衛死掉,原以為經歷了這些之後她就要孤獨終老了,哪成想那個浪子回頭的王爺又黏上了她,而且兩個人一路游山玩水,逃離了險境。

如果再這麼下去,這個浪子很有可能會成為妙妙的新倚靠。

她在凡間生活得滋潤,還會後悔開罪身為大仙的他嗎?

自然不會!

將來她升仙之後,定會跟他叫囂,——你又能奈我何!

每次看她沐浴之後恬然入睡,他都恨不得近在咫尺,然後撲上去。

真不敢想象,若是將來有一天,他從「輪回鏡」里親眼目睹別的什麼凡人撲在她身上

……,哦不,他會被氣死!

「大仙,她現在在凡間呢!若是大仙也去了凡間,不就能讓她乖乖臣服了嗎?」狐妖見狗頭仙在發呆,便提高了音調說道。

然而,她沒想到,這個提議竟然听進了狗頭仙心里去。

「你說什麼?再說下去?」他似乎想到了點什麼,但還是不夠通透。

狐妖見他對她的話感興趣了,便添油加醋地說了自己的想法。

「大仙,您想啊,您在她做妖的時候降服不了她,沒準在她做人的時候就馬到功成了呢!到時,她輪回結束,直接升仙,兩位大仙在一起雙修,仙功想必會無與倫比地增長了吧!」合著雙手,仰望著,做出憧憬的樣子。

「嗯——」,狗頭仙似乎很滿意這樣的說法,但馬上就冷下了臉子,「你以為,本仙會把自己貶到凡間去受罪嗎?凡間和仙界怎麼有的比?我看你還是修行不夠,去吧,輪回為雪狐,等你夠了級別,本仙會讓你得嘗所望的!」

狐妖沒想到自己白費了半天力氣,卻仍舊不敢得罪狗頭仙,只能違心領受。

做雪狐誒,是要在雪地上生活一輩子的。

當狐狸就已經夠苦的了,每天抹再多的香粉也掩蓋不了身上的臭味。

能夠幻化成各種類型的美女又能怎樣?

除了一個掉了毛的公狐狸願意搭理她,再沒有公的想愛她。

她厭倦了做狐狸,她要做仙女,做最美最香的仙女。

可狗頭仙的話一向堪比凡間的聖旨,她只有執行的份兒,是不敢有任何反抗的,否則他大筆一揮,她之前修行的功德可就白費了!

狐妖自然想不到,她離開之後,狗頭仙就笑開了花兒。

「狐狸不愧是以狡猾著稱啊,本仙從來都沒有想到的事情,竟然被她一語道破。不過,就算她說得好,本仙卻不能獎賞甚至是夸贊半句。這件事,知道的小妖越少越好,若是被上頭得知本仙跑到凡間去找一個小小的貓妖,即便不會被撤掉權位,也會在同僚之間落下笑柄啊!」

想了一會,又走到了「輪回鏡」前。

里面的女子已經沉睡,雖然听不見她的呼吸聲,卻能感受到她睡得十分香甜。

「妙妙啊妙妙,你可知,本仙想你想得寢食難安啊!任何小妖跟你相比,都不足以讓本仙瞥上一眼,」停頓一霎,「等著吧,我們的雙修之日不遠了!」

旋即,狂妄的狗吠聲在殿內此起彼伏,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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