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孝家的瞧著王夫人是有兒有女,並不將趙姨娘生下賈家二房三爺的事放在心上,不敢多事,也不敢將元春、賈珠因金陵的事雙雙閉門不出的事告訴王夫人,絮叨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便出了王夫人這邊的門,繞到屋後彩霞等人值夜的屋子里去,瞧見因珍珠仗著年紀小好奇,彩鳳、彩鸞就開了一口香樟木箱子給她看。♀*******$百*度*搜*四*庫*書*小*說*網*看*最*新*章*節******
「據說這木頭是不招蟲子的,放上幾百年也壞不了。」彩雲拿著手在箱子上拍了一拍。
「這箱子哪里來的?老太太房里也有一口香樟木的,只是沒這麼大,只能夠裝些小衣裳。」珍珠笑著,微微抿嘴向屋子里堆著的其他箱子看去。
彩鳳笑道︰「從庫房里抬來的,庫房里還有好些呢,這箱子等回去了就拿來給太太裝衣裳。」
「庫房里竟然還有這麼些好東西?」珍珠摩挲著光滑的箱子蓋。
「那可不,咱們賈家到底是多少年的老戶人家,便是在地里挖一挖,也指不定能挖出什麼寶貝來。你們不知道,那邊的好生會糟踐人。」彩鳳隨著王夫人困在這院子里三個多月,好容易京城里來人了,巴不得將受過的苦抖落出來。
林之孝家的站在門邊,只瞧見那珍珠眼珠子盯著箱子滴溜溜地轉,顯然是一門心思都放在了箱子上,偏那彩鳳只惦記著訴苦,沒將珍珠詭異的舉動放在心中,她原本也當賈母是心疼王夫人才叫自己丫鬟來服侍王夫人,此時又琢磨著不像是那麼回事,這珍珠似乎跟她一樣在賈母那領了差事呢,滿月復狐疑地離開這邊,恰迎頭遇上討要人參不成的彩霞哭喪著臉來跟其他幾個丫鬟商議再去討人參,听彩霞說了兩句,心嘆如今就算叫老太太知道赦老爺、璉二爺虐待了政老爺、王夫人又有什麼用?老太太的偏心這會子若能派上用場,他們兩口子也就不會落到如今這地境地了。♀
林之孝家的沿著圍廊繞出王夫人院子,眼瞅著昔日的雕梁畫棟處處有彩漆剝落,連連心道可惜,去了前院倒廳里坐著,好容易尋到個有頭有臉的管事媳婦,與那媳婦說了幾句話,卻見這邊的人手已經滿了,她想照著賈母所說幫著照應也插不上手,最後隨著一媳婦去了一所院中暫住,進了那院子,瞧見院子才荒廢了三個多月,地上磚頭縫里就長出野草、開出蒲公英來。
林之孝家的早先曾來過金陵老宅,心知這院子是金彩的,可來時賈母叫她旁敲側擊打听打听金彩兩口子跟賈赦、賈璉交情如何,她便故作不知地問領路的媳婦︰「這是誰家的院子?瞧著不像是沒人住的。也不知我們在這住幾日,人家會不會樂意。」
那領路的媳婦笑道︰「林嫂子只管住下。這原是管事金彩兩口子的院子,誰知他們兩口子做了虧心事,大老爺才從棺材里出來,他們就卷了包袱不知逃哪里去了。」
林之孝家的自是知道金彩兩口子進京投奔賈母去了,琢磨著听這媳婦的話,這金彩夫婦不像是賈赦、賈璉的人,疊著手微微仰著身子笑道︰「他們兩口子也真是,大老爺、璉二爺在這邊住了大半年,承他們照顧,難道就一點子也不念舊情?」
那媳婦一听吧唧著嘴道︰「林嫂子這話說的好听,人家老子差點被害了,還能再念舊情?」領了林之孝家的進來,因京城來人前,趙天梁便軟硬兼施地敲打過她們,于是也不肯多嘴毀了自己的前程,只說「料金彩兩口子也不敢回來了,林嫂子只管放心住下。」便借口事多去了。
林之孝家的叫小丫頭子放下自己的行李,在金彩這頗有些寬敞的小院子里轉了一轉,一間間屋子瞅了一瞅,雖說這屋子草草灑掃過,但衣櫃里還放著衣裳並些零碎銀子,可見金彩兩口子走的匆忙,不像是跟賈赦、賈璉有交情的人。
听見腳步聲,見林之孝面無表情地進來了,林之孝家的趕緊迎上去問︰「大老爺怎樣?」
「瞧著不像是能痊愈的,只是眼下也沒大礙。幾個爺們定下九月里啟程。」林之孝望了眼屋子,詫異道︰「這是金彩的屋子?」
林之孝家的點了點頭。
林之孝也不多問,只說︰「趙天梁說紅玉叫二爺看上,給迎春大姑娘做丫鬟了,回了府就將她撥到迎春大姑娘房里。」習慣了喊二姑娘,如今那大姑娘三個字喊得別扭得很。
林之孝家的坐在炕沿上,嘆道︰「……原想叫她不聲不響地做個小丫頭,到大了求個情放出去,如今……」
「听說迎春大姑娘有意抬舉她做個一等的丫鬟呢。」林之孝又補了一句。
林之孝家的顧慮重重下,忘了給林之孝端茶,只想著迎春若叫了大姑娘,這將元春大姑娘置于何地?賈母若為元春鳴不平,又不能直接給迎春沒臉,少不得日後要挑剔迎春身邊的丫鬟借此敲打迎春不可與元春搶風頭,這麼著……還有賈璉哪里會知道紅玉是誰,特意點出紅玉,是為了拉攏他們兩口子?
「這可怎麼著?」
「走一步看一步吧。」林之孝此時也沒主意,抬手到了一盞茶在碗中,望見那茶水澄澈、香氣宜人,顯然是賈璉為抬舉他叫人送了好茶來,皺了皺眉頭,心嘆船到橋頭自然直,左右他自己做不得主,只听上頭人的話就是了。
過了兩日,趙天梁來請林之孝幫著籌備答謝金陵各家的謝禮,見送給黎家的只有少少八個長匣子,心里疑惑卻不敢問,只待第三日一早起來幫忙張羅著叫人備了馬車、轎子,準備送了賈璉、迎春二人去兩江總督府。
在門外略等了等,才見面如冠玉的賈璉穿著青緞衫子腰上扣著酥白的脂玉帶頭領著一頂翠幄小轎出了門,趕緊上前打千請安。
賈璉叫林之孝起來,依舊騎馬向外去,走出十幾步後,回頭看了林之孝一眼。
林之孝趕緊驅馬上前,「二爺?」
「如今,是誰暫代大總管?」賈璉琢磨著賈母不會不叫她自己人做了大總管。
「……金彩。」林之孝道。
「我道是誰,原來是他。」賈璉哼笑了一聲。
林之孝從賈璉的態度里分辨不出賈璉對金彩是親是疏,等了良久,不見賈璉再問,只得尷尬地暗暗勒馬後退。
「以後別叫大姑娘迎春大姑娘,只叫大姑娘或者姑娘。」
賈璉冷不丁地出聲,林之孝趕緊應了,心道璉二爺這是徹底將元春大姑娘擠出榮國府?
賈璉看林之孝又是個老實模樣,心道家中女兒能說出「天下無不散之宴席」那等話,再老實,心里也是個有數的,一路到了兩江總督府衙門,不等霍成等人迎上來,先下了馬過去,握住霍成的兩手,感慨道︰「此次回京都,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幾位大哥。」
霍成雖不曾在賈璉處拿到真金白銀,但賈璉不聲不響地聘了他家中正愁沒個營生的兄弟在鋪子里做二掌櫃的事他哪里不知道,因賈璉從不在他面前提起此事,又叫他感慨賈璉是個真正急他人之所急、重義氣的人,不像那些世家子弟只會在用得著你的時候拿著幾兩臭銀子砸人,于是此時也感慨萬千地道︰「璉二爺此去千萬別忘了我們,山水有相逢,指不定黎大人調回京都後,咱們有幸跟著去了,或能見上一面。」連連請賈璉向內去與黎芮、黎碧舟、許玉珩說話。
黎碧舟、許玉珩早在儀門處等著,見了賈璉,二人喜不自禁地上前。
許玉珩笑道︰「巧的很,祖父年後大壽,我們正要一同上京呢。先時我們不知你們何時回京,還想拖延幾日,多陪陪你,如今正好兩家一起啟程。」
賈璉見許、黎二人也要上京,更是求之不得,忙隨著他們二人邊走邊說道︰「君子六藝中,五禮、六樂、五射、五御、六書、九數,這些個我是一竅不通,正琢磨著聘請了先生來家教導。如今可好,有了現成的先生了。」
許玉珩嗤笑道︰「你怎又成了書呆子?雖說是君子六藝,但也不見人當真要一一研習這些。」
「切磋就罷了,我也不敢自居為先生。」黎碧舟謙虛道。
許玉珩只當賈璉在玩笑,嬉笑道︰「這麼著,我自此以後要稱呼你為君子了?」一路向前進了黎芮內院書房,迎頭望見一女子捧著棋譜領著兩個小丫鬟從書房門內走出。
只見那女子年方十五,如雲綠鬢盡數堆在腦後,發間只似有若無地露出兩股猩紅頭繩,小巧的耳上懸著兩串紅珊瑚墜子,身上也是一件顏色極正沒瓖邊也沒刺繡的石榴紅衣裙,周身的紅映到她面上,越發襯得一張面容如冰似雪、剪水雙瞳沉靜澄澈。
「璉二弟……」黎碧舟不料這會子黎婉婷從黎芮書房出來,待要擋住黎婉婷已經來不及,忙去看賈璉。
好一個秀麗的黃毛丫頭……
賈璉心道。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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