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麟送走了蝶舞,早有侍衛又牽過一匹戰馬,周天麟翻身上馬,向宮城疾馳而去。
進了太極宮宮城西門安福門,周天麟一路策馬來到皇城北門承天門,這才下馬,快步來到紫宸殿,睿帝此刻已在殿中等候。
看到周天麟風塵僕僕的趕到睿帝御前,跪倒施禮,睿帝趕忙道︰「子麒,有多虧了你!快快請起,你和朕兄弟之間,不必多禮。」
子麒是周天麟的字,周天麟是睿帝同胞弟弟,卻整整小了睿帝十幾歲,從小到大,睿帝都對這個弟弟,寵愛非常,在他成年之時即封瀚親王,並天策將軍,掌管天下十二府兵八十萬之軍權。
周天麟從小聰明過人,琴棋書畫詩書禮樂無一不精,更難得的是大周開國以來難得的將才,不僅武藝超群,更精于兵法布陣,自從十六歲統帥帶兵以來,戰無不勝。
從睿帝登基至今十五年間,輔佐睿帝,內平判臣亂黨,外掃異族侵略,硬是將睿帝登基時內憂外患風雨飄搖的大周朝,打出了一片盛世太平。
听到睿帝如此說,周天麟道︰「都是臣弟護駕不利,讓皇兄受驚了。」
睿帝道︰「子麒,如果沒有你出生入死,我大周都無一日安寧,更何況朕,朕已在宣政殿擺下筵席,朕要率文武百官,親自為你接風洗塵。」
「臣帝謝過皇兄,赴宴之前,還請皇兄答應臣弟一個請求。」
睿帝笑道︰「子麒,難得你有求于朕,但凡你說出來,朕自當應允。」
周天麟道︰「如今西北戰亂已平,我大周朝如今國泰民安,臣帝想將兵權交還皇兄,辭去天策將軍之職,也享受幾天悠閑的日子。」周天麟一邊說,一邊呈上銅魚符。
睿帝沒想到周天麟會是要交還兵權,微微蹙眉,說道︰「朕也知道,這許多年來,你為大周的江山社稷,付出太多,」睿帝輕嘆一聲,眼中浮現了一絲哀傷,不再說話,大殿之上,陷入了一片沉寂,淡淡的憂郁之氣,緩緩漫過。♀
片刻過後,睿帝才道︰「子麒,朕允你暫卸十二府兵之權,交回銅魚符。如今雖然天下初定,四海太平,可你也要在朝替朕分憂,朕要你統管北衙禁軍,並尚書令之職,天策將軍之職,仍由你掌管,明日早朝,朕即會下旨。」
睿帝的決定,不禁讓周天麟大為震驚。睿帝雖有七個皇子,卻未立太子。
而天策將軍是天下武將之首,尚書省又總管天下實政要務,再加上北衙禁軍,是天子禁軍中最重要的護衛部隊,每一個北衙禁軍護衛都是父子相承,世代在皇城北門玄武門把守,這就好比睿帝將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給了周天麟。
如此一來,周天麟豈不是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放眼大周朝天下,除了睿帝,誰人還能及瀚親王權傾天下!
周天麟趕忙要拒絕,還沒等說出口,就听睿帝繼續說道︰「子麒,朕意已決,勿要多言。你剛回來,朕允你歇息半月,讓你清閑清閑,好好過過王爺該過的日子,你也該思量你的終身大事了,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這麼多年都過了,總不能還是一個人,好歹,也該有個王妃了。」
周天麟跪在殿下,不敢再忤逆睿帝的意思,又听著睿帝這麼說,腦海中不由自主的閃現了一個身著男裝的青衣女子身影,她躺在他的臂彎里,略帶憤怒的圓睜著眼楮不滿的看著他,粉雕玉琢的臉頰,因為生氣,更因為害羞,泛著嬌艷的紅色。
周天麟的心緒,不禁有些慌亂。趕忙深吸一口氣,定了定心神,朗聲道︰「皇兄如此看重子麒,臣弟定會全心全力輔佐皇兄,臣弟謝皇兄成全。」說著便將銅魚符交給睿帝身旁的近侍。
睿帝看周天麟不再拒絕,這才面露喜色,起身離座,和周天麟赴宣政殿赴宴。
太極宮中,宣政殿內,燈火通明,歌舞升平。
而西京城的西邊,程府內,也燃起了暖暖的燈火。
明光甲小將將蝶舞送到了家門口離去,蝶舞怕爹娘擔心,只說自己看熱鬧,不小心擠丟了藥箱,還崴了腳,又走散了小寶。
父親程禮學和母親鄭氏自然心疼不已,一邊碎碎念著蝶舞,程禮學一邊給蝶舞療傷,還好未傷到骨頭。蝶舞傷痛,沒什麼胃口,簡單用了晚飯,就讓雨晴扶她回房休息。
正在這時,小寶也急急火火從外面趕了回來,看見蝶舞已回到家中,這才放下心來。
對于酒樓里發生的事,小寶毫不知情,只知道酒樓里藏了刺客,被禁軍封了個水泄不通,又知道自家姑娘在茶樓里,不知有沒有事情。
正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之時,一個府兵小將過來傳話,說蝶舞已經回府了,正要往回趕,那個小將又交給小寶一個木盒子,說是瀚王殿下轉交給蝶舞的。
小寶一頭霧水,不知道自家姑娘何時認識了大名鼎鼎的瀚王,也顧不得多想,急急往回趕。
蝶舞有傷,簡單的洗漱一番,正坐在床上,回憶著下午發生的點點滴滴。
那張金色頭盔下英俊絕美的臉龐,那略帶滄桑的深邃黑眸,像烙印一樣,不時的浮現在蝶舞的腦海中。
因為前世的職業,蝶舞天生就對每一個人的樣貌過目不忘,當她第一眼看到他時,就有種異常熟悉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很久之前就見過他。
蝶舞確定這一世從未見過瀚王,難道是前世見過他?蝶舞絞盡腦汁回憶,卻也記不起前世何時認識這樣的人,更何況,就算認識,那人也不可能像她一樣如此巧合的也穿越至此。
蝶舞正在冥思苦想,雨晴從外面掀簾進來,神秘兮兮的沖著蝶舞一笑,幾步蹭到蝶舞身邊,偷偷塞給蝶舞一個盒子,悄聲道︰「姑娘,小寶回來了,還捎了這樣東西給你,說是瀚王殿下讓轉交給姑娘的,說是讓姑娘治傷的。」
他會捎東西給自己,蝶舞趕忙接過盒子,打開一看,是兩個瓷瓶,一白一紅,十分精致。
盒子中還有一方絹帛,蝶舞展開一看,原來是用藥說明,白瓶是傷後十二時辰內外敷的,紅瓶是傷後過十二時辰外敷按摩的。
雨晴不識字,忍不住問道︰「姑娘,這個瀚王,是不是當朝皇上的胞弟,那個喜好男風的瀚王?姑娘怎會認識他?」
蝶舞道︰「我不認識他,今天出去應診,無意中幫了他一個小忙,這才不小心崴了腳,這個瀚王,想必是過意不去才讓人送藥的,你不要告訴爹爹娘親,免得他們多想,再去囑咐小寶勿要多嘴。」
雨晴八卦的心這才平靜下來,起身出去囑咐小寶。
蝶舞一個人在房中,小心翼翼從木盒中取出白色的小瓶,才一拔開塞子,一股清香撲面而來,沁人心脾,蝶舞只覺得周身都清爽異常。
蝶舞用指甲挑了一些藥膏出來,藥膏清潤晶瑩,泛著淡淡的淺綠,抹在傷處,清涼無比,疼痛立時緩解不少。蝶舞心中不禁贊道︰「果然是好藥!」
入夜,皇城內,晚宴終于在一片歌功頌德的歡聲笑語中結束。
周天麟拜別了睿帝,疾步向皇城南門朱雀門走去。
朱雀門外,早有周天麟的親衛小將周宇等候,見到周天麟出來,趕忙牽過戰馬。周天麟翻身上馬,策馬向瀚王府走去,邊走邊問道︰「可招供了?」
「多虧了文廷,刺客挨不住疼,已經招了,竟不是要行刺皇上,是要刺殺王爺你的。」
趙文廷也是瀚王府上另一員護衛將軍,和周宇一樣,都是孤兒,從小就被周天麟收留在身邊,如同父子兄弟一般親厚。
周天麟騎在馬上,微斂雙眸,兩道寒光冷冷看著遠處,沉聲說道︰「可知是誰指使?」
「那人也不知,只是有一個線人,中間接洽,事成之後付賞金二十萬金,所以那人並不知道幕後是誰。」
「繼續審問,看還有何細節。」周天麟冷冷說道,忽然又想起了什麼。
「人送到了?」
「送到府上了。原來是官學里醫學教授程禮學的千金。真想不到,一個文弱的官學先生,竟能教育出如此機智忠勇的女子。」
周宇臉上不禁露出了贊賞欽佩之色,不知為何,周天麟看著有些不快,好像私密的珍寶被人無意窺視了一樣。
周天麟咳嗽一聲,打斷了正在花痴中的周宇,又問道︰「藥呢?」
「交給她們家小廝,應該也送到了。」
什麼叫應該也送到了?下午他看到她的腳踝,才短短的時間就腫起像小嬰兒的拳頭一般的鼓包,相必一定很痛。
可她看起來那麼嬌弱,卻不哼一聲,更沒有哭哭啼啼,看到她緊皺著眉頭強忍著疼痛的樣子,周天麟不禁心中一窒。
「前面帶路,去程府!」周天麟話音未落,已經掉轉馬頭,向著城西奔去。
周宇微微一怔,這才反應過來,趕忙策馬去追周天麟,心里卻莫名升起了一絲失落,難道瀚王也對這個特別的女子動了心麼?如果真是這樣,他難得心儀的佳人,只怕就要黃粱一夢了。
西京城一百零八坊,入夜都會關閉坊門,五更再開。早有坊正知道瀚親王要來,趕緊開了坊門。
城西居住更多的是商人和平民,地價相比城東的官宦人家集中區的寸土寸金,要便宜很多,程禮學只是一個從九品的教授,自然租住不起更貴的地段,所以才會在城西租住了一處宅院。
周天麟策馬立在蝶舞的家門口,夜深人靜,街道上空無一人,冷冷的月光將一層清暉盡數灑在青石牆面上,雖已入春,卻仍顯得有一絲淒涼。
蝶舞的家門樸素中還透著一絲清貧,小小的黑漆門,已有些斑駁。一盞昏暗的紙燈,隱約映出門匾上程府二字。
周天麟駐立半晌,才輕輕策馬,靜靜的經過蝶舞的家門口,生怕馬蹄聲驚擾了院中人的清夢。
周宇一行人也不敢弄出聲響,各個靜悄悄隨在周天麟身後,直到離了一箭之地,才策馬揚鞭,回到了瀚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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