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林家子 第92章

作者 ︰ duoduo

揚州的宅子住了一夜,第二日一早,林楠便抱著從馬車上順來的女兒紅去了山上的莊子。)

這種瓜分河道銀子的事,別說他們,但凡是沿河一帶的官兒,誰沒做過?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悶聲發大財,誰知事情竟會被那油鹽不進的于長箋捅到了御前?正不知所措的時候,河道總督竟將缺的銀子悄悄的混修河的建材中又送了來,頓時大喜過望,能有多秘密就有多秘密的將「銀子」運進了庫里,待李資來查的時候,不知道多心安理得。

可誰知這些銀子竟是假的,是假的也就罷了,欺君之罪最多死一家子,可是居然里面裝的贓物——劫官船、殺官差,那是什麼罪?誅九族的啊!之前盼著皇帝越糊涂越好,現卻只想皇上千萬能明察秋毫,知道他們是無辜受累啊……

這些自覺冤枉,但林楠心里,他們卻死有余辜。他生活過的現代,因為各地水庫的修建,令得數十年不見大的洪災,可是這個時代,卻每年不知有多少死洪水中,若不是這些貪官將大半的修河銀裝進了自己的口袋,何致于大堤洪水面前這麼不堪一擊?這些,便是死上一百次也不足惜。

听完林全帶回來的八卦,林楠想了想,去上房尋林如海下棋。

「爹啊!」林楠見林如海品著茶悠然落子的模樣,再看看自己眼看不保的大龍,支著下巴道︰「不的時候,是不是只能無聊的自己同自己下棋?」

左手打右手這種事兒,他爹玩的可真利索啊!那兩個斗的天翻地覆,卻不知自己不過是別手里的扯線玩偶罷了。

林如海唔了一聲不說話,將指尖夾著的黑子落下。

林楠拈著白子卻不落,道︰「父親,蔡航這次已經再無翻身之地,您說皇後可會受到牽累?」

林如海淡淡道︰「出嫁從夫,皇後為陛下生了一個兒子,養了三個兒子,算是有大功于社稷,廢與不廢,都有道理可講,端看皇帝怎麼想了。」

林楠嘆道︰「咱們的皇上對後宮,向來只圖省事兒,只怕蔡航倒了,皇上更好用皇後給他壓制後宮了,八成又要將她捧起來……爹,同她八字不對付,遇上就生事,您想個轍,把這皇後換……哎喲!爹,過兩日就下場了,還打頭!」

林如海將手上順手撈的書冊丟開︰「不干的事就少操心!」

林楠嘿嘿道︰「知道了。」

不干他的事,那就是說是他爹的事了……

一局下完,毫無懸念的以林楠的落敗告終。

收拾殘局的自然是林楠,他一面撿著棋子,一面道︰「爹,明兒一早就啟程去金陵了,您沒什麼話要說嗎?」

林如海不緊不慢的喝茶︰「說什麼?」

林楠盯著他不說話,林如海被打敗了,只得道︰「字寫的漂亮些,少寫幾個錯別字,不要污了卷面……還有,嗯,避尊重諱。」

「沒了?」

「沒了。」

「還有這一次的主考官喜歡什麼樣的文風?穩重的還是激進的?華麗的還是樸實的?還有他喜歡什麼樣字體?他的政見如何?」

林如海思索道︰「這一次的主考官……嗯,是個耿直的老狐狸。」

耿直的老狐狸……天知道狐狸是怎麼耿直的。

「就是懂得什麼時候當強項令,什麼時候做縮頭烏龜的聰明?」

林如海點頭。

「嗯……」林楠沉吟道︰「父親,您說能考上解元不?」

林如海沒好氣看了他一眼︰「記得連秀才都是買的……覺得這半年的用功,便比的上旁數十年苦讀?」

林楠老老實實道︰「不能。」

卻又道︰「不過,混個解元當當應該沒問題吧?」

林如海為之氣結。

林楠悠然道︰「記得大三元,父親只得了會元一項,兒子自然要爭氣些,替父親彌補這個遺憾。便是不能三元及第,也要爭取二元是不是?」

握拳道︰「若是這次不考不上解元,就閉門苦讀,三十歲之後再入科場,以求厚積薄發,一舉奪魁!」

後面數語,說的是鏗鏘有力,斬釘截鐵,卻將林如海氣的仰倒,伸指指向門外連聲道︰「滾滾滾!」

林楠也不惱,笑嘻嘻出門,臨到門口,卻又回頭道︰「爹啊,听說解元的文章是要貼出來供天下士子瞻仰的,您說,如果不小心寫了幾個錯別字,他們可怎麼好?」

十幾年不間斷寫字的,連手指頭都帶了慣性,除非是那種錯了一輩子的字兒,否則哪那麼容易寫錯別字?林如海氣的順手將手里的茶杯丟過來︰「還不給老子滾!明兒一大早就走,臨行也別過來了,省的惹老子心煩!」

林楠笑嘻嘻行了一禮,轉身去了。

林如海看著林楠的背影消失門外,卻又啞然失笑︰這小兔崽子,居然學會將他的軍了,明目張膽的問他討要解元之位——他這是以為貢院是他爹開的呢!他姓林,又不姓李!

林才一直守門外,待林楠走了才進來收拾,林如海另取了杯子給自己倒茶,一面道︰「回頭將今兒的話傳出去。」

林才微楞,道︰「老爺您不是說大爺的文章還欠幾分火候嗎?要考解元恐怕……而且因江南士子因科考之事屢屢鬧事,為免他們借機生事,歷屆解元都只取身世平平之輩,老爺官居三品,便是大爺當真有解元之才,也會被降上一二名而取之……老爺,想來大爺不過是說的玩的,若是把話傳出去,可就沒有轉還的余地了。」

林如海淡淡道︰「以為他是說笑?若考不上解元,莫說是他,便是也不會讓他繼續上場。他年紀太小,名聲卻又太盛,不知道多少雙眼楮盯著他,若是場上成績平平,只怕立刻便成了旁口中的‘仲永’一流,日後不知要受多少閑氣,添多少坎坷顛簸。若如此,倒不如急流勇退,等聲名淡去,再進官場,那時便是不能一舉奪魁,有十年閉門苦讀的名義,前路也會平順許多。」

「可是三十歲才入場,也太晚了點吧,別的不說,沒有功名身,親事也不好找啊……」

林如海冷哼一聲,道︰「他若當真三十歲才入場,起碼再過十年才能官場站穩腳跟,那個時候多大年紀了?難道讓拄著拐杖去游山玩水不成?」

這下林才是真被繞糊涂了,半天反應不過來——他家老爺說的到底是許他家大爺三十歲才下場,還是不許呢?

忽然一拍頭︰自己是糊涂了,老爺說如果大爺考不上解元就如何如何……大爺只要考上不就成了?可是……大爺的文章還欠著火候呢……

只听林如海悠然道︰「莫忘了,楠兒下場可不是的意思,他若半途而廢,也輪不到著急。」

又道︰「楠兒最近不是找買戲班子嗎?去將玉泉班、流雲班也買下來。」

林福訝然道︰「老爺,大爺買戲班子是放到姑娘的園子里,那里面不許一個男的進去,更何況,那兩個班子可是您最喜歡的……」

注意到林如海微皺的眉,忙住了嘴,道了一聲是,退了下去。

……

第二日一早,林楠從善如流的沒有去向林如海辭行,黛玉和管家林福送到門外,林福待黛玉叮囑完了,才上前道︰「大爺,老爺說,字寫的漂亮些,卷面整潔些,記得要避尊重諱。」

林楠無語,這話昨兒剛听過一遍,除了這個,他爹就沒話說了嗎?

只听林福繼續︰「……該吃就吃,該睡就睡,別怕麻煩,不要光吃醬菜,參帶著,別忘了讓給您煮進粥里,當然也不能過量,還有千萬記得帶枕頭,不然睡落了枕,脖子疼頭也疼……」

林楠打斷道︰「福叔,這到底是父親的話,還是的話?」

林福一噎,訕訕道︰「前面老爺的,後面是小的的,呃,小的忘了,這是該叮囑林才林全的話……」

身體轉了半圈又轉回來,扶額道︰「小的又忘了,昨兒已經交代過他們了。」

林楠無語,只听林福又道︰「不過有句話當真是老爺說的。」

「什麼?」

「若有一個錯別字,四書抄一遍。」

林楠氣結,轉身上車。

揚州到金陵,不過是半日的路程,待林楠到了地方,卻發現自己昨兒晚上才發的關于解元的宏願,居然先自己一步進了金陵。

隨著這句豪言壯語流傳開來的,還有他偷來的那幾首詩。

幾乎是一夜之間,林郎的「紅泥小火爐」、「杏花飛滿頭」還有「心有靈犀一點通」就傳遍了大街小巷,酒樓客棧的招牌不知怎的就換成了他帶入這個時代的新的字體,街頭巷尾莫名出現了不少賣仿寫的「林體」的字畫攤……

有了這些做底子,對著他的狂妄之言,士子們沮喪的多、自怨自艾的多,也有不服的,卻只敢暗地里撇著嘴不屑的冷笑幾聲,斷不敢大搖大擺的站出來說一聲「不自量力」,否則,寫不出比林楠更好的字兒,拿不出他水準相當的詩文,等于是自取其辱。

林楠日間坐車有些勞累,晚上早早便上床歇了,第二日起床,正用著早餐,便見林全來報︰「今兒一早天還沒亮就來了客,眼下正客房歇著,他說不要打擾您休息,讓小的等您起身了才來通報。」

「來的是誰?」

「誠王殿下。」

林楠楞了一陣,放下碗筷,洗手穿了外裳,才向客院走去。

客院里,李資也正用飯,見林楠進來,笑道︰「怎的今兒這麼早起身?」他記得這小子慣愛睡懶覺,偏又偶爾起的比任何都早。

林楠坐下道︰「昨兒睡的早。」

一面吩咐下也替他盛上小米粥,道︰「殿下此刻不是該忙的腳不沾地麼,怎的還有空到這里來?」

李資道︰「別忘了的正經差事可是陪來科考,不來怎成?」

林楠搖頭失笑,只听李資聲音微低,道︰「向不曾承諾過什麼事兒,難得答應一次要陪上場,豈能言而無信?」

林楠倒是記得李資是說過這句話,但當時他是順著李旭的話往下說,和自己有什麼關系?且李資此語說的也未免太……微微皺眉,只是看著李資布滿了血絲的眼,有些話便出不了口,默然片刻後道︰「昨兒不會趕了一夜的路吧?」

李資笑道︰「趕路的是三子,車上卻睡得香……這幾日四處抓,難得有消停的時候,只昨兒倒還好好睡了一覺。」

林楠苦笑道︰「又不是小孩子,考試還要陪?沒見爹都沒來呢!殿下實不該因此耽擱了正事。」

李資搖頭道︰「都已經處理的七七八八,剩下些手尾,有二哥和于大也盡夠了。」

同山上的日子幾乎沒甚區別,依舊是上午做「模擬卷」練練手,下午看書練字,只是陪他下棋聊天的換了李資。

林楠嘴里不說,面上不顯,但心里終究帶了暖意。前世他是孤兒,高考的時候,班上大多數的父母都來陪考,一場下來,便眾星捧月似得圍上去︰考的好不好?題目難不難?做的累不累?想吃什麼喝什麼?而則他形只影單的默默去班主任那里交準考證,末了去食堂吃飯……

時到如今,他竟然也有陪考了,且陪考的還是堂堂皇子。

晚上李資出去拜訪舊識,他不說去哪兒,林楠自然也不會多嘴去問,依舊早早歇了。

第二天一早剛起身,便听見林全興高采烈的聲音︰「大爺,您今兒練字的廢紙別燒了行不?留著讓小的們拿去換點兒零花錢吧!」

林楠愕然。

林全興奮道︰「大爺您不知道,江南的士子瘋了,此處尋您的真跡,今兒一早,門口圍了一堆的,就想買您幾個字兒……大爺,您賞給小的幾張廢紙,就頂小的一個月薪水了。」

林楠冷哼道︰「這是嫌給的錢少了?」

林全訕訕,他哪里是真想賣了他家主子的廢紙片兒,不過興奮過頭罷了。

「昨兒晚上到底出了什麼事兒?」

林全道︰「大爺可知昨兒晚上三殿下去了何處?」

林楠反問道︰「知道?」

林全神秘兮兮道︰「因今兒考官們便要進貢院,昨兒晚上,主持這次江南鄉試的主考官大,此地的會英閣宴請此次鄉試的所有官員差役,三殿下恰逢其會,便也去湊了湊熱鬧。席間主考官大提及歷代的書法名家,卻又提起大爺您,說只見街頭仿寫的字體,便已然讓驚嘆,可惜至今未能見到真跡雲雲。」

「剛巧殿□上帶了一本大爺您抄錄的游記,便拿出來與他鑒賞,那主考官大立刻大為驚嘆,說您的字方嚴正大、樸拙雄渾,結體寬博而氣勢恢宏,骨力遒勁而氣概凜然……簡直是愛不釋手,厚著臉皮向三殿下討要,費了許多唇舌才讓三殿下割愛,主考官大欣喜如狂,還將游記給座傳閱……那些士子們知道主考官大喜歡的是大爺您的字,大約是想臨時抱佛腳臨摹一二,好討主考官的歡心唄!」

這個時代的士子,知道主考官大的喜好是必修課,需知文章不是算數,對錯好壞分的哪有那麼清楚?數以萬計的文章中,除了當真能讓眼楮一亮的,誰能撓到主考官的癢處,誰就是勝者。

林全說的口水飛濺,只听林楠忽然開口道︰「記得抄錄的書雖不少,但是游記卻只有父親那兒才有,殿下從何得來?」

林全一愣,正要說話,身後傳來李資的聲音,才知道他家大爺問的並不是他,行了一禮,退了下去。

李資道︰「過來的時候,曾去見過林大一面。」

林楠失笑道︰「們這位主考官大,可是準備再耿直一次?」

李資笑笑不語。

所謂聰明的耿直,便是要耿直的恰到好處……

林楠撐著頭嘆息︰還真是沒什麼懸念的考試啊!

字兒寫的漂亮些,少寫幾個錯別字,避尊者諱……鄉試啊鄉試,好沒意思。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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