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來的信箋往往是看都不看便被棄在一旁于眼前揮毫書寫江山的天子而言還有更重要的事等待他的批閱而另一面後宮看似平靜實則卻是呂小媛佔盡風頭而伴隨這個女子的好運似乎遠不止于此就在回宮前碌碌之時竟查出她已懷有身孕
核對過彤史後裕灝幾乎喜不自禁長久壓抑的氛圍中終于見著這樣一樁驚天喜事仿佛是上天賜下的恩澤他抱著那女子縴細的腰肢連連道好眾人自是紅了眼她們入宮幾年也不見得有動靜這女子承寵才不過兩月便懷有龍裔是旁人羨慕不來的好命
翌日呂氏便晉了榮華賜號祥取得便是天降好運之意如此一來莫說分了宸妃的恩寵就連謐良儀也被冷落在了舒雲閣攀高踩低的宮人們成日聚在祥容華門前她一時竟成眾星捧月之勢令人咋舌
回宮那日天氣出奇的清爽許是久未踏出過禁足之處青鸞竟覺得外面的世界瑰麗許多來時翠頂彩雲轎已被換成了再平凡不過的布織平輦因了皇帝下旨一回宮便要她即刻遷入祈福殿青鸞身邊也並無她人服侍
只是臨上得轎才遠遠見裕灝一面
數月不見他愈發的消瘦了想是國事逼得緊他又要分神應對許多有的無的宸妃悍妒她人又在天子面前說不上話裕灝亦是無人可助
天子身邊華服溢彩之人必是宸妃無疑而另一側著緋色阮羅琵琶衣配雪白諸色長裙亭亭而立的女子想必便是新寵祥容華了因隔得遠青鸞並不見她細致長相只隱約覺得亦是個眉眼俏麗的這樣思忖著冷不防那女子竟轉頭看向這邊彼時日光正灼眼映得她周身華氣無比
青鸞位分低于她如此目光對視自然要微微頷首致意豈料那女子卻只作不見般平移視線最終甜甜地倚在了天子肩上那是她二人第一次視線交鋒然而青鸞亦不惱怒青鸞含了恰到好處的笑低頭進入轎中
她著實不知這樣張揚的女子能保得龍胎多久
因路途遙遠又不似來時可隨意與人暢談這一路走來著實乏味得很青鸞幾乎都在沉睡著只偶爾听得遠處踏花而來的馬蹄聲響便是半睡半醒也能猜到定是哪個地方的奏折又呈了上來她幾乎是無聲地低嘆一口氣
途中車輦停下來過一次問過才知是祥容華不適馬車顛簸以懷胎為由要求暫歇下來皇帝自然是依了然而又怕像來時那般突有刺客來襲便將侍衛布得四處皆是整個車馬隊伍籠著一股格外緊張的氣氛絲毫不見輕松之意
妃嬪按律是不得隨意露面的然容華因透氣的由頭便籠了沙曼由人仔細攙扶著下了輦車天子自然作陪二人看似閑散地隨意走走卻是從車頭一直步行到隊尾青鸞听得轎外有聲才知那容華是有意停在了轎前正思忖著便听一聲嬌嗔道︰「嬪妾一听懷了龍種心中便是百般不安皇上可別怪嬪妾多事」
裕灝柔聲安慰道︰「怎會如今你有了孩子朕亦是不勝欣喜」
有多久多久不曾听過他的聲音了青鸞微微垂眸即使對他並非男女之間那種動情然終是共患過難此時驟然听得他涼薄的嗓音心底竟是如同覆了一層冰霜
「你若是嫌那轎子顛簸便來朕的輦車內」
那女子仿佛特意等的便是這樣一句話只柔聲依了復又嗔道︰「這灰面轎輦可是下人乘的麼怎麼這樣樸素」
不必說她手中所指的必是自己所乘轎輦只是為了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還要特意演上這樣一出戲倒也難為她費了這些許心思青鸞知道自己從前的恩寵傳到這樣心高氣傲的女子耳中她到底是意難平
只是青鸞雖為罪嬪卻也不能一味地任人欺凌她伸手剛要撥開那墨色紗簾忽听一陣細碎的蓮步聲想是蘇鄂已從轎子另一側繞行過來
「奴婢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蘇鄂俯身行了大禮抬頭卻作疑惑道「這位小主是……」
「這是剛進宮不久的祥容華」天子微微頓首目光卻不由地睨看簾後那模糊的輪廓「你家小主久在禁足也難怪你不知道」
祥容華如今聖眷正濃哪里受得住蘇鄂一個下人的輕視杏眼一橫已是不善道︰「怎麼才月余嬪妾胎動得便這樣厲害呢」
蘇鄂手疾眼快已上前一步恭敬行禮「小主既是有了身子的人外面日頭毒還請快快回去吧」說罷已是容不得她再出言相譏揚聲道︰「恭送容華小主」
青鸞在轎中听得幾欲笑出聲來恍見那身影伴著天子走遠知她必定是氣急敗壞了的自己如今不涉六宮之事倒也不怕她尋出什麼由頭來報復只是未曾想到蘇鄂也有這樣的膽識與氣魄不禁又對她側目幾多
抵京之時已近黃昏抬頭仰望那紅瓦宮牆偶有蒼鳥貼著琉璃壁低低地飛旋而過夕陽將人影拉得冗長投在白槐那蒼勁的樹干之上一路只聞車輪吱呀之聲轎輦停在朱雀門的羊腸小路上有小廝附窗道︰「還請湘嬪小主自行到祈福殿安置」
青鸞緩步下了轎吩咐白羽跑去流月閣收拾秋冬衣物再無人送她便只和蘇鄂信步跨于長信橋上秋月池自還是那般風光旖旎即便蓮花凋了一大半也總是有種相看兩不厭的相宜之美蘇鄂見女子一直不語以為她還為方才的事惱怒便勸道︰「回來也好這里沒有重兵把守小主倒也自在些」
青鸞折花在手只靜默地眺望著湖面日頭西斜金紅之意覆于碧水之上有如夢織的瑰麗叫人難以移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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