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笑嘻嘻地提著籠子走了幾步,忽然自言自語道︰「這鳥兒羽色這般火紅,很是喜慶,正好,獻給天帝當作一份生辰賀禮吧。♀」
九霄一怔。天帝生辰?對了,那個壽筵,她也接到了請帖呢。本來天帝的邀請沒有誠意,她也不打算去。
那人忽又將籠子舉到眼前,笑笑地看著她︰「鳥兒,你不要氣惱我捉你,我是掌管這東方天界的青帝,這里的一草一木,飛禽走獸都歸我所有,所以我捉你是合情合理的,哈哈……」
原來他便是青帝伏羲啊。怪不得穿得一身綠綠的。不過,鴆族雖在東方天界境內,其屬地卻是**的,可不歸他青帝管,從身份上,她九霄足以與他平起平坐,從年齡上,卻可以壓他一頭。伏羲是第四任青帝,有兩萬歲年紀,比九霄要小得多。
不知不覺間,她越來越接受自己是九霄上神這個身份了。
青帝之名「伏羲」二字,其實是其家族的復姓。他本來的名字叫做伏羲越。五方天帝之位都是世襲制,歷任東方青帝都有共同的名字,那就是「伏羲」二字。這是祖制,也是天界例律。只有駕崩或退位後,才會得回自己的名字,刻到神位上去。
繼位便以姓氏取代本名,就意味著從此後舍棄個人,只為了家族、為了一方天界而存在的。對外人而言,就是不計輩份,不計年齡,以王位為尊。
他從父親那里繼承了青帝之位後,就隱去了自己的名字,只稱伏羲。
北方黑帝顓頊、西方金帝少昊,均是世襲父輩帝位之後,以姓氏為名。中央黃帝軒轅的本名卻就是軒轅。他的帝位不是世襲來的,是五萬三千年前從首任天帝帝俊那里奪來的。說起來,也是一場腥風血雨。軒轅稱帝之後,「軒轅」二字就成為了王族的姓氏,他的子孫都以「軒轅」為復姓。
而南方炎帝神農,是五位天帝中唯一一位遠古上神,其家族神農氏,也是以他的名字為復姓。
九霄白他一眼,低著頭苦苦憋著勁兒,企圖調動神力。試了好久,終于明白自己的身體尚未完全康復,靈力也就跟個普通精靈差不多,而青帝的這個菩提罩又實非凡物,以她目前的狀態,只能乖乖被囚在籠中。
青帝走了沒多遠,一頭通體潔白的大鹿迎面踱了過來。這大鹿身形優雅,四肢修長,頭頂生著兩枝玉色的枝杈大角,美得讓人驚怔。
青帝親昵地撫了撫大鹿的腦袋,將金絲籠舉到鹿頭前,道︰「白鹿,看我捉到的鳥兒,好看麼?」
白鹿睨了籠只紅鳥一眼,神色十分倨傲,眼神中竟有不屑的意味。「哧」地一聲,竟用鼻孔對著籠子噴出一股冷氣。
別說九霄還沒把自己當上神,就算是普通的一只愛美的鳥兒,這般被鄙視,也不由地惱火,怒得渾身毛兒一乍。
青帝看到這兩只的敵對,忙安撫地拍了拍鹿的頸子︰「莫氣莫氣,我捉她來不是要養作寵物,是要送給天帝做禮物的。」
白鹿的臉色這才好了些。
原來這貨是以為爭寵的來了,嫉妒了!真是頭小心眼的鹿啊。
青帝側身坐在了鹿背上,順手將籠子掛在一只鹿角上。白鹿緩緩漫步走起來。青帝從懷中抽出一根碧玉笛子,閑閑地吹奏。
一曲吹完,又跟鹿角上掛著的鳥兒嘮起了嗑︰「小鳥兒,你不用拉著一張臉不高興。我把你送給天帝後,你便可以住在他的御花園里,飲瓊漿,品玉食,再不用自己覓食了。♀如果你能幻化人形,說不定還會得到天帝青眼,讓你當個座前端茶的仙婢。對了,你能化人形嗎?看你的小模樣,化成人形應該也是好看的。你可不可以出來變化一下讓我看一看……」頓了一下,又道︰「算了,如果我放你出來,你定然會打我一頓然後跑掉,哈哈哈……」
轉頭又去吹他的笛子。
九霄被他這一番話說得哭笑不得。他既認為她是精靈,區區一個精靈怎麼會敢跟他動手?這位青帝掌管一方天界,怎麼說也是位不得了的人物,說話行事卻如孩子一般。
青帝騎著白鹿,提著鳥兒,吹著笛子,就這樣緩緩地穿行在東方天界景色旖旎的大陸上。走了許久後,九霄才知道他這是趕往天帝神殿,參加他的壽筵。此時,距離天帝生辰還有十天時間。天界雖大,以青帝的修行,施個御雲術,一天功夫也就到了。但他偏偏采用了這游山玩水的前進方式,順道欣賞他的領地的大好風光。
他們晝行夜宿,白日里一路走一路玩,遇到好吃的野果子,也不嫌辛苦,親手采摘下來喂給白鹿和籠中九霄,一邊喂,一邊笑得璨若星辰。
夜間,青帝便席地而臥,頭枕在白鹿的月復上,一只手將鳥籠子攏在懷中。
漫漫星光下,九霄听聞身邊傳來青帝和鹿兒的呼吸聲,只覺得心境格外寧靜。忽然間很願意這樣陪著這一人一鹿永遠慢悠悠地走下去。
第八日,他們來到了一條大河的近前。
天界也有山川河流,比起人間的山水,氣勢更加宏大。面前的這條大河叫做淵河,寬廣得幾乎看不到對岸,河面還算平靜。
青帝對著籠中鳥兒道︰「過了河,便出了我的封地,進到中央天界了。」
白鹿蹄下騰起祥雲,耳邊風聲呼呼作響,片刻間,已是越過了大河。
落在地上,白鹿剛剛站穩腳,前方就傳來一聲喊︰「伏羲,一向可好?」
青帝抬頭望去,只見不遠處停了一頭威風凜凜的瑞獸,獸背上坐了一名墨袍的男子,面容俊美得讓人移不開眼,眸比水清、容比雲愜,半披的墨發如萃取了風之形態,柔美灑月兌。此時臉上正掛著清爽的笑容,如冰雪般沁涼耀眼。
九霄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怔了一下。不是因為此人貌美,而是莫名感覺有些眼熟。再仔細一看,又捕捉不住那種熟悉的感覺了。
青帝作揖道︰「原來是顓頊(zhuanxu),許久不見了,風采依舊啊。」
原來此人是北方黑帝顓頊。顓頊是黃帝的曾孫,自四萬年前被立為黑帝後,就以顓頊為姓、為名,不再以「軒轅」為姓。但血濃于水,他是四方天帝中唯一與天帝有血緣關系的,地位可想而知。
九霄于是認定自己剛才那分熟悉感是錯覺了。她應該是從未見過黑帝,就算是前世也未見過。每每跟著凰羽外出,遇到這種大人物,凰羽都會極得意地跟人家炫耀他的女人,那姿態分分明明是在宣揚︰「看,我的寶物,羨慕吧。——羨慕也不準踫,這是我的。」所以她確定自己沒見過這位黑帝……唉,又想遠了。看錯了就是看錯了,想那麼多有的沒的,干什麼啊。收住,收往。
這一次在中原遇到黑帝,想來他也是來給天帝祝壽的。籠中的九霄看看青帝,再看看黑帝。一個一身青衣,一個一襲黑袍。
簡直是太好認了。她對尚未謀面的南方炎帝神農、西方金帝少昊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難不成那二位的衣服會是紅袍和金袍?
據說黑帝司掌冬季,同時也是風神,想象中會是個寒氣襲人的家伙,今日一見,竟是清冽如雪中傲梅。此人如果要用冬季來做背景,應是位初雪時踏雪尋梅的逸士吧。
黑帝顓頊驅著瑞獸走近與青帝寒喧,忽然注意到了鹿角上掛的金絲籠,問道︰「伏羲帶一只鳥兒做什麼?」
「這是我送給天帝的賀禮。」青帝笑道,「天帝那里什麼珍奇異寶也不缺,每逢壽辰,送他老人家的禮物都覺得沒有新意。恰巧我在路上捉住這只異禽,竟是從未見過,模樣又好看,特拿來獻上。」
顓頊微笑著掃一眼九霄︰「果然是很有新意。」
九霄這幾日伴著青帝一路走下來,對他沒什麼惡感,早就想到如果他把自己當禮物送給天帝十分不妥——她可是天下第一大毒物啊!送給人家當禮物是什麼意思!說不定會給青帝招來麻煩。可是苦于縛在這菩提籠中不能出人言,而青帝又不通鳥語——不知這位黑帝能不能听得懂呢?
想到這里,對著黑帝嘰嘰啾啾一陣叫喚——我是鴆鳥,我有毒的,如果你听的懂的話,提醒一下這個傻貨吧……
黑帝忽然凝目向她看了一眼,墨眸深處微閃了一下。她一呆,停止了鳴叫。黑帝又展顏一笑︰「叫的真好听。天帝一定會喜歡。」
怎麼,他沒有听懂嗎?方才他眼中一閃而過某種意味,她還以為他听懂了的。
黑帝轉向青帝︰「伏羲願與我一路同行嗎?」
青帝笑道︰「還有兩天時間呢,我還想慢慢走來看看中央天界的風景,顓頊可有耐心同行?」
黑帝擺手道︰「免了免了,我可沒你這般雅致的心境。那我先行一步,先去天帝那里喝杯茶。」
「請。」
瑞獸足下騰起青雲,呼嘯而去,帶起一陣凜冽寒風。
青帝對著籠子道︰「鳥兒你看,顓頊果然是北方天界之帝,安安靜靜站著時,柔美得像女子一般,一動起來,卻會帶著一股凜冽北風。」
九霄只憂郁地瞅著他明亮的笑容。這倒霉孩子,就知道笑笑笑,霉運上頭了還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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