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黑學-全本珍藏版 第八十八章 中國學說可救印度西洋之弊

作者 ︰ 李宗吾

孔老講仁慈,與佛氏相類,而又不廢兵,足以抵御強暴。♀言情穿越書更新首發,你只來+戰爭本是殘忍的事,孔老能把戰爭與仁慈融合為一,這種學說,真是精粹極了。所以中國學說,具備有融合西洋學說和印度學說的能力。

西洋人,看見世界上滿地是金銀,總是千方百計想把它拿在手中,造成一個殘酷無情的世界。印度人認為這個世界,是污濁到極點,自己的身子,也是污濁到極點,總是千方百計,想把這個世界舍去,把這個身子舍去。惟老子則有一個見解,他說「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又說「多藏必厚亡」。世界上的金銀,他是看不起的,當然不做搶奪的事,他說︰「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也是像印度人,想把身子舍去,但是他舍去身子,並不是月兌離世界,乃是把我的身子,與眾人融合為一。故曰︰「聖人無常心,以百姓之心為心。」因此也就與人無忤,與世無爭了。所以他說「陸行不避兕(si)虎,入軍不避甲兵」。老子造成的世界,不是殘酷無情的世界,也不是污濁可厭的世界,乃是「如享太牢,如登春台,眾人熙熙」的世界。

以返本線言之︰西人從丁點起,向前走,直到己點或庚點止,絕不回頭。印度人從丁點起,向後走,直到甲點止,也絕不回頭。老子從丁點起,向後走,走到乙點,再折轉來,向前走,走到庚點為止,是雙方兼顧的。老子所說「歸根復命」一類話,與印度學說相通。「以正治國,以奇用兵」一類話,與西洋學說相通。雖說他講出世法,莫得印度那樣精,講治世法,莫得西人那樣詳,但由他的學說,就可把西洋學說和印度學說,打通為一。

我所謂︰「印度人直走到甲點止,絕不回頭。♀」是指小乘而言,指末流而言,若釋迦立教之初,固雲「不度盡眾生,誓不成佛」。原未嘗舍去世界也。釋迦本是教人到了甲點,再回頭轉來在人世上工作。無如甲點太高遠了,許多人終身走不到。于是終身無回頭之日,其弊就流于舍去世界了。老子守著乙點立論,要想出世的,向甲點走,要想入世的,就回頭轉來,循序漸進,以至庚點為止。孔子意在救世,叫人尋著丙點,即回頭轉來,做由丁到庚的工作,不必再尋甲乙兩點,以免耽誤救世工作,此三聖人立教之根本大旨也。

孔子的態度,與老子相同。印度厭棄這個世界,要想離去它。孔子則「素富貴,行乎富貴,素貧賤,行乎貧賤,素患難,行乎患難,素夷狄,行乎夷狄」。這個世界並不覺得可厭。老子把天地萬物,融合為一,孔子也把天地萬物,融合為一,宇宙是怎麼一回事,還是怎麼一回事。所謂「老者安少,少者懷之」,「天地位焉,萬物寧焉」,就是這個道理。

曾子說︰「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yu),詠而歸。」這幾句話,與治國渺不相關,而獨深得孔子的嘉許,這是什麼緣故呢?因為這幾句話,是描寫我與宇宙融合的狀態,有了這種襟懷,措施出來,當然人與我融合為一。子路可使有勇,冉有可使足民,公西華願為小相,只做到人與我相安,未做到人與我相融,所以孔子不甚許可。

宋儒于孔門這種旨趣,都是識得的,他們的作品,如「綠滿窗前草不除」之類,處處可以見得,王陽明「致良知」,即是此心與宇宙融合,心中之理,即是事物上之理,遇有事來,只消返問吾心,推行出來,自無不合,所以我們讀孔孟老莊及宋明諸儒之書,滿腔是生趣,讀斯密士、達爾文、尼采諸人之書,滿腔是殺機。♀

印度人向後走,在精神上求安慰;西洋人向前走,在物質上求安慰。印度人向後走,而越來越遠,與人世月兌離關系,他的國家就被人奪去了。西洋人向前走,路上遇有障礙物,即直沖過去,鬧得非大戰不可,印度和西洋,兩種途徑,流弊俱大,惟中國則不然。孟子曰︰「養生喪死無憾,王道之始也。」又曰︰「黎民不饑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對于物質,只求是以維持生活而止,並不在物質上求安慰,因為世界上物質有限,要求過度,人與人就生沖突,故轉而在精神上求安慰。精神在吾身中,人與人是不相沖突的,但是印度人求精神之安慰,要到彼岸,月兌離這個世界,中國人求精神上之安慰,不月兌離這個世界。我國學說,折中于印度西洋之間,將來印度和西洋,非一齊走入我國這條路,世界不得太平。

孔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孟子曰︰「君子有三樂,而王天下不與存焉,父母俱存,兄弟無故,一樂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zuo)于人,二樂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樂也。」中國人尋樂,在精神上,父兄師友間;西洋人尋樂,大概是在物質上,如游公園、進戲場之類。中西文化,本是各走一條路,然而兩者可以調和,精神與物質,是不生沖突的,何以言之呢?我們把父兄師友,約去游公園、進戲場,精神上的娛樂和物質上的娛樂就融合為一了。中西文化可以調和,等于約父兄師友游公園、進戲場一般。但是不進公園戲場,父兄師友之樂仍在,即是物質不足供我們要求,而精神上之安慰仍在。我們這樣設想,足見中西文化,可以調和。其調和之方式,可括為二語︰「精神為主,物質為輔。」今之采用西洋文化者,偏重物質,即是專講游公園、進戲場,置父兄師友于不顧,所以中西文化就沖突了。

中西文化,許多地方,極端相反,然而可以調和,茲舉一例為證︰中國的養生家,主張靜坐,靜坐時,絲毫不許動,而西洋的養生家,主張運動,越運動越好,二者極端相反,此可謂中西學說沖突,我們靜坐一會,又起來運動,中西兩說就融合了。我認為中西文化,可以融合為一,其方式就是這樣。

有人說︰「孔門講仁愛,西人講強權,我們行孔子之道,他橫不依理,以兵臨我,我將奈何?」我說︰這是無足慮的,孔子講仁,並不廢兵,他主張「足食足兵」,又說「我戰則克」,又說「仁者必有勇」,何嘗是有了仁就廢兵?孔子之仁,即是老子之慈,老子三寶,慈居第一,他說︰「夫慈以戰則勝,以守則固。」假使有了仁慈,即把兵廢了,西人來,把我的人民殺死,這豈不是不仁不慈至極嗎?西洋人之兵,是拿來攻擊人,專作掠奪他人的工具,孔老之兵,是拿來防御自己,是維持仁慈的工具,以達到你不傷害我,我不傷害你而止,這也是中西差異的地方。

孔老講仁慈,與佛氏相類,而又不廢兵,足以抵御強暴。戰爭本是殘忍的事,孔老能把戰爭與仁慈融合為一,這種學說,真是精粹極了。所以中國學說,具備有融合西洋學說和印度學說的能力。

西洋的學問,重在分析;中國的學問,重在會通。西人無論何事,都是分科研究;中國古人,一開口即是天地萬物,總括全體而言之。就返本線來看,西洋講個人主義的,只看見線上的丁點(我),其余各點,均未看見。講國家主義的,只看見己點(國),其余各點,也未看見。他們既未把這根線看通,所以各種主義互相沖突。孔門的學說,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一以貫之。老子說︰「修之于身,其德乃真,修之于家,其德乃余,修之于鄉,其德乃長,修之于邦,其德乃豐,修之于天下,其德乃普。」孔老都是把這根線看通了,倡出「以天下為家,以中國為一人」的說法,所謂個人也,國家也,社會也,就毫不覺得沖突。(以天下為一家,二語,出《禮運》,本是儒家之書,或以為是道家的說法,故渾言孔老)中國人能見其會通,但嫌其渾圇疏闊,西人研究得很精細,而彼此不能貫通,應該就西人所研究者,以中國之方法貫通之,各種主義,就無所謂沖突,中西文化,也就融合了。

印度講出世法,西洋講世間法,老子學說,把出世法、世間法打通為一,宋明諸儒,都是做的老子工作,算是研究了兩三千年,開闢了康莊大道,我們把這種學說,發揮光大之,就可把中西印三方文化,融合為一。

世界種種沖突,是由思想沖突來的,而思想之沖突,又源于學說之沖突,所謂沖突,都是末流的學說,若就最初言之,則釋迦孔老和希臘三哲,固無所謂沖突。我想將來一定有人出來,把儒釋道三教、希臘三哲、宋明諸儒學說和西方近代學說,合並研究,融會貫通,創出一種新學說,其工作與程明道融合儒釋道三教,成為理學一樣。假使這種工作完成,則世界之思想一致,行為即一致,而世界大同,就有希望了。

就返本線來看,孔子向後走,已經走到丙點,老子向後走,已經走到乙點,佛學傳入中國,不過由乙點再加長一截,走到甲點罷了,所以佛學傳入中國,經程明道一番工作,就可使之與孔老二教融合。

孔老二氏,折身向前走,由身而家,而國,而天下,與西人之由個人而國家,而社會,也是同在一根線上,同一方向而走,所以中國學說與西洋學說,有融合之可能。

西洋、印度、中國,是世界三大文化區域,印度文化首先與中國接觸,經宋儒的工作,已經融合了,現在與西洋文化接觸,我們應該把宋儒的理學,加以整理,去其拘迂者,取其圓通者,拿來與西洋學說融會貫通,世界文化就融合為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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