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奉達爾文之說而國強,而世界大戰之機,即伏于其中。
楊朱的學說,也是對癥之藥,現在的弊病,是少數人爭權奪利,大多數人把自己的權利,听憑別人奪去,以致天下大亂。楊朱說︰「智之所貴,存我為貴,力之所賤,侵物為賤。」守著自己的權利,一絲一毫,不許人侵犯,我也不侵犯人一絲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自然太平。孟子說︰「楊氏為我,是無君也。」君主是從每人身上,掠取些許權利,積而成為最大的權利,才有所謂君王,人人守著自己的權利,絲毫不放,即無所謂君王。猶之人人守著包裹東西,自然就莫得強盜。實行楊朱學說,則那些假借愛國名義,結黨營私的人,當然無從立起。各人立在地上,如生鐵鑄成的一般,無侵奪者,亦無被侵奪者,天下焉得不太平?不過由楊朱之說,失去人我之關聯,律以天然之理,尚有未合。
孟子說︰「楊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歸楊,則歸墨。」這個話很值得研究。因為孟子那個時代,人民所受痛苦,與現在一樣,所以楊墨的學說,才應運而生,春秋戰國,是我國學術最發達時代,楊墨的學說,自學理上言之,本是一偏,無如害了那重病,這類辦法,確是良藥,所以一般學者,都起來研究,而楊墨之言就盈天下了。
孔子的學說,最為圓滿,但對于當時,不甚切要。所以身死數十年後,他在學術上的地盤,會被楊墨奪去,孟子說︰「天下之言,不歸楊,則歸墨。」可見孔子三千弟子的門徒,全行變為楊墨之徒,大約孟子的師伯師叔,和一切長輩,都是楊墨之徒了,因此孟子才出來,高呼︰「打倒楊墨,恢復孔教。」
孟子的學說,本來較楊墨更為圓滿,但對于我們現在這個時代,不免稍微地帶了唱高調的性質,應該先服點楊墨之藥,才是對癥。現在須有人抱定墨子犧牲自己的精神,出來提倡楊墨的學說,叫人人守著自己的權利,絲毫不放,天下才得太平,並且還要先吃點韓非之藥,才能吃孔孟之藥,何以故呢?諸葛武侯曰︰「法行則知恩。」現在這些驕兵悍將、貪官污吏、劣紳土豪、奸商貴族,非痛痛地用韓非的法子,懲治一下,難免不養癰(yong)遺患,故我們應當從第十級逆行上去,第十一級以下,暫不必說。
老子與西洋學說
西洋有了自由主義,跟著就有法西斯主義,與中國有了黃老之放任,跟著就有申韓之**,也是一樣的。我們知道黃老之道德,與申韓之刑名,原是一貫,即可把各種學說之貫通性和蛻變之痕跡看出來。
我國學說,當以老子為總代表,他的學說與佛氏相通,這是無待說的,而其學說又與西洋學說相通,茲舉嚴批老子為證︰嚴又陵于老子第三章說道︰「試讀布魯達奇英雄傳中,來刻谷土一首,考其所以治斯巴達者,則知其作用,與老子同符。此不佞所以雲︰黃老為民主治道也。」于第十章批曰︰「夫黃老之道,民主之國所用也……君主之國,未有能用黃老者也,漢之黃老,貌襲而取之耳。」于三十七章批曰︰「文明之進,民物熙熙,而文物聲名皆大盛,此欲作之且宜防也,老子之意,以為亦鎮之以樸而已。此旨與盧梭正同。」又曰︰「老子言作用,則稱侯王,故知道德經是言治之書。」然孟德斯鳩《法意》篇中言︰「民主乃用道德,君主則用禮,至于**乃用刑。」中國未嘗有民主之制也,雖老子不能為未見其物之思想。于是道德之治,于君主中求之不得,乃游心于黃老以上,意以為太古有之,蓋太古君不甚尊,民不甚賤,事本與民主為近也,此所以下篇有小國寡民之說,夫甘食美服,安居樂俗,鄰國相望,如是之世,正孟德斯鳩《法意》篇中,所指為民主中之真相也,世有善讀二書者,必將以我為知矣,嗚呼,老子者,民生之治之所用也。」于第四十六章批曰︰「純是民主主義,讀法儒孟德斯鳩《法意》一書,有以征吾言之不妄也。」據嚴氏這種批評,可見老子學說,又可貫通西洋最優秀的民主思想。
現在西洋經濟上所實行的,以斯密士學說為原則,政治上所采用的,以盧梭學說為原則。斯密士在經濟上主張自由,盧梭在政治上主張自由,我國的老子,正是主張自由的人,我們提出老子來,就可貫通斯盧二氏之學說,斯密士的自由競爭,一變而為達爾文的強權競爭,再變而為尼釆的超人主義,與中國所謂「道德流為刑名」是一樣的。西洋有了自由主義,跟著就有法西斯主義,與中國有了黃老之放任,跟著就有申韓之**,也是一樣的。我們知道黃老之道德,與申韓之刑名,原是一貫,即可把各種學說之貫通性和蛻變之痕跡看出來。
我不是說中國有了老子,就可不去研究西洋的學問,我只是提出老子,見得各種學說,可以互相貫通,只要明白這個道理,就可把西洋的學問,盡量地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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