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繼此而再事追究︰威爾遜是個老教書匠出身,是一個書呆子,何以懂得「敲鍋法」、「鋸箭法」呢?經他多方考察,才知他背後站有一位軍師豪斯大佐,是著名的陰謀家,是威爾遜的靈魂。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發,搜索+你就知道了。威爾遜得被選為總統,他出力最多;威爾遜的閣員,大半是由他推薦的。所有美國絕交參戰啦,山東問題啦,都是此公的主張,他專門唱後台戲,威爾遜不過是登台的傀儡罷了。但威爾遜之听信此公,等于劉邦之听信張良。我們既承認劉邦為厚黑聖人,就呼威爾遜為厚黑聖人亦非過譽。一般人都以為威爾遜在巴黎和會上是失敗了的;殊不知他的失敗,正是他的成功。他當美國第二十八代的總統,試問從前二十七位總統,彰彰在人耳目的,究有幾位?恐怕除了華盛頓林肯二人鼎鼎大名而外,就要推威爾遜了。任人如何批評,他總算是歷史上的有名人物。問其何修而得此?無非是善用「敲鍋法」、「鋸箭法」罷了。假使他不懂點「厚黑學」,不過混在從前的二十幾位總統中間,姓名若有若無,「威爾遜」三字安得赫赫在人耳目?由此知「厚黑學」的功用︰成則建千古不朽的偉業,敗亦可留大名于宇宙的。
宗吾對于列強的對策,是主張組織「弱小民族聯盟」的。他說當時的巴黎和會,聚世界厚黑家于一堂,鉤心斗角,仿佛一群拳術家,在擂台上較技,我們站在台下,已經看得清清楚楚,當用何種拳法才能破他們,但是台上人反漠然不覺。♀當初威爾遜提出「民族自決」的主張,大得弱小民族的歡迎,而深為英法日意所不喜,足知「民族自決」四字,可以擊中列強的要害。及至日本提出「人種平等」案,威爾遜就啞口無言,而「民族自決」案,也無形打消,足知「人種平等」四字,又可擊中歐美人的要害。似此,我國如出來提倡「弱小民族聯盟」,把威爾遜的「民族自決」案,和日本的「人種平等」案,合一爐而冶之,豈不更足以擊中他們的要害嗎?
宗吾關于「厚黑救國」的言論,在這里是說不完的。此外,他更談到思想的**,談到「厚黑」的面面觀,談到他作書的文體,談到許多好友的種種情事。這些妙趣橫生的文字,從一九三五年八月一日起,在成都《華西日報》上,每天發表一二段,積若干字即刊印一冊,至次年五月,共刊印三冊,以後又加以增刪,即為合訂本,這便是他有名的《厚黑叢話》。這叢話,他本想無限止地繼續寫下去,將他的觀察所及,無論是上天下地,物理人情,統統用隨筆式的體裁把它寫出來;不意正在按日發表的時候,四川省政府突然奉到中央的命令︰「嚴予禁止,以遏亂萌!」于是《厚黑叢話》就只得中斷了。但只就發表的部分看來,已是巒峰重重,群壑競秀,五光十色,令人目不暇接的。
他在前期發表的《厚黑傳習錄》,是記載他與眾人的談話;此次的叢話,是把傳習錄的範圍擴大了,內容包括四種︰(一)厚黑史觀;(二)厚黑哲理;(三)「厚黑學」的應用;(四)「厚黑學」發明史。其立論的方式,完全是自由的,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口中如何說,筆下就如何寫。或談古事,或談時局,或談學術,或追述平生瑣事,高興時就寫,不高興就不寫,或長長地寫一篇,或短短地寫幾句,或概括地說,或具體地說,總是隨其興之所至,不願受任何的拘束。他寫這些文字的時候,如引用某事,或某種學說,而案頭適無此書,就用蘇東坡「想當然耳」的辦法,依稀恍惚地寫去,以免打斷興趣。他說寫這類文字,和講考據不同,乃是心中有一種見解,憑空無從說起,只好借點物事來說,引用某事某說,猶如使用家伙一般,把別人的偶爾借來用用就是了。若無典故可引,就杜撰一個來用,亦無不可。這好比莊子的寓言︰是他心中有一種見解,特借鯤鵬野馬,漁父盜跖來立論,只求把胸中所見表達出來;至于鯤鵬野馬是否有此物,漁父盜跖是否有此人,他是一概不問的。
他是主張思想**的人,所以他說︰「宇宙真理,明明是擺在我們的面前,我們自己可以直接去研究,無須請人替我們研究。古今的哲學家,乃是我和真理中間的介紹人,他們所介紹的,有無錯誤,不得而知,應該離開他們的說法,直接去研究一番才是。」有一個朋友,曾讀到他叢話中的文字,就對他說︰「這些問題,東西洋哲學家,討論的很多,未見你引用;並且學術上的專有名詞,你也很少用;可見你平時對于這些學說,還是欠研究的。」哪想他听了這話,也不答辯,反把平日所作的文字檢出來,凡引有哲學家的名字,及學術上的專有名詞,竟盡量刪去。如果名詞不夠用,他就自行杜撰,直抒胸臆,一空依傍。偶爾引有古今人的學說,總是用自己的斗秤,去衡量古今的學說;不是用古今人的斗秤,來衡量自己的學說。換言之,乃是他去審判古今的哲學家,不是古今的哲學家來審判他。因此,他常對人說︰「中國從前的讀書,一開口就是詩雲書雲,孔子曰,孟子曰;戊戌政變以後,一開口就是達爾文曰,盧梭曰;後來又添些杜威曰,羅素曰,純是以他人的思想為思想。究竟宇宙真理是怎樣,自己也不伸頭去窺察一下,未免過于懶惰了!假如駁我的人,引了一句孔子曰或孟子曰,即是以孔子孟子為審判官,以四書五經為新刑律,叫我來案候審;引了一句達爾文諸人曰,即是以達爾文諸人為審判官,以他們的著作為新刑律,叫我來案候審。像這樣的審判,我是絕對不到案的。」有人問他道︰「要誰人才能審判你呢?」他說︰「你就可以審判我。以你自己的心為審判官,以眼前的事實為新刑律,例如說道︰李宗吾,據你這樣說,何以我昨日看見一個人做的事不是這樣?今日看見一只狗也不是這樣?可見你說的道理不確實吧!如果能夠這樣地判斷,我任是輸到何種地步,都要與你立一個鐵面無私的德政碑。」他這種**自由的意思,充滿了他的《厚黑叢話》中。但他並不是野馬狂奔,卻有他一定的觀點和原理,那便是他本店自造的《厚黑史觀》和《厚黑哲理》。請看他自己的說明吧︰
我們用厚黑史觀去看社會,社會就成為透明體,既把社會真相看出,就可想出改良社會的辦法。我對于經濟、政治、外交、與夫學制等,都有一種主張,而此種主張,皆基于我所謂厚黑哲理。我這部叢話,可說是拉雜極了,仿佛是一座大山,滿山的昆蟲鳥獸,草木土石等,是極不規則的;惟其不規則,才是天然的狀態。如果把它整理得厘然秩然,極有規則,就成為公園的形式,好固然是好,然而參加了人工,非復此山的本來面目了。我把胸中的見解,好好歹歹,和盤托出,使山的全體顯現,有志斯道者,加以整理,不足者補充之,冗蕪者刪削之,錯誤者改正之。開闢成公園也好;在山上采取木石,另建一處房子也好;抑或捉幾個雀兒,采些花草,拿回家中賞玩也好;如能大規模地開采礦物,則更好;再不然,在山上挖點藥去醫病,撿點牛犬糞去肥田,也未嘗不好。我發明「厚黑學」猶如瓦特發明蒸汽,後人拿去紡紗織布也好,行駛輪船火車也好,開辦任何工業都好。我講的厚黑哲理,也是無施不可,深者見深,淺者見淺。有能得我之一體,引而申之,就可獨成一派,孔教分許多派,佛教分許多派,將來我這厚黑教,也要分許多派。
`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