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爾文說,人類進化,是由于彼此相爭;但從各方面考察,覺得人類進化,是由于彼此相讓。♀言情穿越書更新首發,你只來+因為人類進化,是由于合力,彼此能夠相讓,則每根力線,才能向前進行,社會才能進化。譬如,我要趕路,在路上飛奔而走,見有人對面撞來,就當側身讓過,方不耽誤行程。如照達爾文的說法,則是見人對面撞來,就應該把他推翻在地,沿途有人撞來,沿途推翻,遇著行人擠作一團,就從中打出一條血路,向前而行;試問世間趕路的人,有這種辦法嗎?如果要講「適者生存」,必須懂得這種相讓的道理,才是適者,才能生存。
由達爾文看來,生物界充滿了相爭的現象;由我們看來,生物界充滿了相讓的現象。試入森林一看,既見各樹俱是枝枝相讓,葉葉相讓,所有樹枝樹葉,都向空處發展,彼此抵拒沖突者極少。樹木是無知之物,尚能彼此相讓,可見相讓乃是生物界的本性,因為不相讓,就不能發展。凡屬生物皆然,滿山禽鳥和鳴,百獸聚處,都是相安無事之時多,彼此斗爭之時少。因此又可得出一條公例︰「生物界相讓者其常,相爭者其變。」達爾文把變例認為常例,似乎不對。樹木的枝葉,如果抵拒沖突,糾結一團,此種樹木,必不繁榮。歐洲大戰,是人類糾結一團。依達爾文的學說,此種現象,叫做進化,未免講不通。
依達爾文的說法,凡是強有力的,都應生存;但從事實上看來,反是強有力的先消滅。洪荒之世,遍地是虎豹,它們的力量比人更大,宜乎人類戰它們不過,何以虎豹反幾乎絕跡?歐戰前,德皇勢力最大,宜乎稱雄世界,何以反遭失敗?民國初年,袁世凱勢力最大,宜乎統一中國,何以後遭失敗?有了這些事實,所以達爾文的說法,就應予以修正。♀我們細加推究,既知虎豹的被消滅,是由于全人類都想打它;德皇的失敗,是由于全世界都想打他;袁世凱的失敗,是由于全中國都想打他。思想相同,就成為方向相同的合力線。虎豹也,德皇也,袁世凱也,都是合力打敗的。于此可以說︰「生存由于合力。」懂得合力的就生存,違反合力的就消滅;懂得合力的就優勝,違反合力的就劣敗。像這樣的觀察,那些用強權欺凌人的,反在天然淘汰之列了。
達爾文的誤點,可再用比喻來說明︰假如我們向人說道︰「生物進化,猶如小兒身體,一天一天地長大。」有人問︰「小兒如何會長大?」答︰「只要他不死,能夠生存自然會長大。」問︰「如何才能生存?」答︰「只要有飯吃,就能夠生存。」問︰「如何才有飯吃?」我們還未及答,達爾文從旁答道︰「你看見別人有飯,就去搶,自然就有飯吃,越吃得多,身體越長得快。」試思達爾文的答案,有錯無錯?我們這樣的研究,即知達爾文說生物進化沒有錯,說進化由于生存沒有錯,說生存由于食物也沒有錯;惟最末一句,說食物由于競爭(搶)就錯了。只把他最末一句修正一下就對了。怎樣修正呢?就是通常所說的「有飯大家吃」。
平情而論,達爾文一味教人競爭,固有流弊;我們一味教人相讓,也有流弊。如何才無流弊呢?于此可再定出一公例︰「對人相讓,以讓至不妨害我之生存為止;對人競爭,以爭至我能夠生存即止。」
達爾文的學說,可分兩部分來看︰他說的「生物進化」,這部分是指出事實;他說的「生存競爭,優勝劣敗」,這部分是解釋進化的理由,事實沒有錯,理由錯了。一般人因為事實不錯,遂誤以為理由也不錯;殊不知進化的原因多端,相爭能進化,相讓能進化,不爭不讓,反而致力于內部,也能進化,其或具備他種條件,也未嘗不能進化。達爾文置諸原因于不顧,單以競爭為進化的唯一原因,而流弊遂無窮了。茲斷之曰︰達爾文發明「生物進化」,等于牛頓發明「地心引力」,是學術界千古的功臣;唯有他說「生存競爭,優勝劣敗」,就不免有語病,應加修正。
第二為《克魯泡特金學說之修正》。
他說克魯泡特金的誤點,也與達爾文相同。達爾文是以禽獸社會的狀況,律之人類社會,故其說有流弊;克魯泡特金因為要指駁達爾文的錯誤,特在滿洲及西伯利亞一帶,考察各種動物,與原始人類狀況,發明互助說,以反駁達爾文的互競說,他能注意到人類,算是比達爾文較勝一籌了;然而原始人的社會與文明人的社會畢竟不同。克魯泡特金以文明人的資格,去考察原始人的社會狀況,故所得的結論不能沒有流弊。克魯泡特金的學說,也可分兩部分來看,他主張「互助說」不錯,因互助而主張「無政府主義」就錯了。
禽獸進化為人類,故人類具有獸性,然既名為「人」,則獸性之外,還有一部分人性,達爾文只看見獸性這一部分,未免把人性這一部分忽略了。原始人進化為文明人,故文明人還帶有原始人的狀態,然既成為文明人,則原始狀態之外還有一部分文明狀態,克魯泡特金只看見原始狀態這一部分,未免把文明狀態這一部分忽略了。禽獸有競爭,無禮讓,人類是有禮讓的,達爾文所忽略的是在這一點。原始人類,渾渾噩噩,沒有組織,成為無政府狀態,文明人則有組織、有政府,克魯泡特金所忽略的是在這一點。
凡物體,每一分子的性質,與全物體的性質是相同的,社會是積人而成的,人身是社會的一分子,若把身體的組織法運用到社會上,一定成為一個很好的社會。治國之道,采用互競主義固有流弊,采用互助主義也有流弊,故必須采用合力主義。人身的組織,即是合力主義。身體是由許多細胞構成,每一細胞都有知覺,等于國中的人民,大腦則等于中央政府。全身神經,都可直達于腦,等于四萬萬人每人的力線都可直達中央,成為合力的政府。目不與耳競爭,口不與鼻競爭,手不與足競爭,彼此之間,非常調協,故達爾文的互競主義用不著。目不須耳之幫助而能視,口不須鼻之幫助而能言,手不須足之幫助而能執持,個個**,自由表現其能力,故克魯泡特金的互助主義,也用不著。目盡其視之能力,耳盡其听之能力,口鼻手足亦各盡其能力,如是把各種能力集合起來,就成為一個健全的身體,這便是合力主義。
國家有中央政府,有地方政府;人身亦然。我們的腳被蚊子咬了,腳政府報告腦政府,立派右手來,把蚊子打死。萬一右手被蚊子咬了,自己無法辦理,報告腦政府,立派左手來,把蚊子打死。有時睡著了,腦政府失其作用,額上被蚊子咬,延髓脊髓政府就代行職務,電知手政府,把蚊子打死,腦政府還不知道。耳鼻為寒氣所侵,溫度降低,各處本救災恤鄰之道,輸送血液來救濟,于是耳鼻就呈紅色。萬一天氣太寒,輸送了許多血液,寒氣仍進退不已,各地方政府協商道︰「我們再輸送血液去,仍無濟于事,只好各守防地,把應該輸送到耳鼻的血液,與它截留了。」于是耳鼻就呈青白色。
人身有中央政府,有省市縣區各種政府。腦中記憶的事,都由各政府轉報而來,各政府仍有檔案可查。施行催眠術的人,是蒙蔽了中央政府,在省市縣區政府,調閱舊卷,所以人在催眠中,能將平日所做的事說出,而醒來時又全不知道。瘋人胡言亂語,這是腦政府受病,中央政府失了作用,省市縣區政府,亂發號令。所以瘋人說的話,都是他平日的事,不過莫得中央政府統一指揮,故話不連貫。夜間做夢,是中央政府休職,各處政府的人,跳上中央舞台來了。人一醒來,中央政府復職,他們立即躲藏;有時中央政府也能察覺,故夢中之事,也能略記一二。我們可以說︰瘋狂和做夢,都是講無政府主義的。
古來亡國之時,許多人說要死節,及到臨頭,忽然戰栗退縮。因為想死節,是出于理智,從腦中發出,是中央政府發的命令;戰栗退縮,是肌肉收縮,是全國人民不願意。文天祥一流人,慷慨就死,是平日厲行軍國民教育,人民與中央政府,業已行動一致了。許多人平日講不,及至美色當前,又情不自禁,因為不是腦政府的主張,情不自禁是身體其他部分的主張。我們走路,心中想朝某方走,最初一二步注意,以後即無須注意,自然會朝前走去,這即是中央政府發布命令後,人民依著命令做去;如果步步注意,等于地方上事事要勞中央政府,那就不勝其煩了。古人作詩,無意中得佳句,疑有神助,大醉後寫出「之」字,往往比醒時更好,這是由于中央政府,平日把人民訓練好了,遇有事來,不須中央指揮,人民自動做出之事,比中央指揮辦理,還要好些。心理學書上,有所謂「下意識」者,蓋指腦政府以外,其他政府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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