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黑學-全本珍藏版 第一百四十五章 道

作者 ︰ 李宗吾

老子說︰「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言情穿越書更新首發,你只來+」老子所說的「道」,即釋氏所說的「真如」。釋氏說︰「山河大地,日月星辰,內身外器,都是由真如不守自性,變現出來的。」其說與老子正同。真如者,空無所有也——實則非空非不空;老子所說的道,也是如此。忽然真如不守自性,變現為中和磁電,由是而變現為氣體,回旋于太空之中,幾經轉變,而山河大地,日月星辰,就依次生出了。由是而生植物,生動物,生人類。佛氏所說「阿賴耶識」的狀態,與中和磁電的狀態最相似。此二者都是沖漠無聯,萬象森然,也即是寂然不動,感而遂通。我們可以說︰真如變現出來,在物為中和磁電,在人為阿賴耶識;猶之同一物質,在地球為泥土沙石,在人則為毛發骨肉。今人每謂人之性靈與磁電迥不相同,猶之無科學知識的人見了毛發骨肉,即說與泥土沙石迥不相同是一樣。中國磁電是真如最初變現出來的,真如不可得見,我們讀佛老之書,姑以中和磁電,模擬「道」與「真如」的狀態,也可得其仿佛了。

我們假定︰「人的性靈,由磁電轉變而來。♀」則佛的諸多說法,與夫宋儒所謂「如魚在水,外面水便是肚里水,鱖魚肚里水,與鯉魚肚里水只是一樣」,明儒所謂「盈天地皆心也」等說法,都可不費煩言而解。中庸說︰「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六祖說︰「不思善,不思惡,正恁麼時,那個是明上座本來面目。」廣成子說︰「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極,昏昏默默。」莊子說︰「心不憂樂,德之至也,一而不變,靜之至也。」這都是阿賴耶識的現象,也即是磁電中和的現象。中和磁電發動出來,呈相推相引的作用,而紛紛紜紜的事物就起來了。所以要研究人世事變,當首先造一臆說曰︰「人的性靈,由磁電轉變而來。」但研究磁電又離不得力學,于是更造一臆說曰︰「心理依力學規律而變化。」有了這兩個臆說,紛紛紜紜的事物,才有軌道可循;而世界分歧的學說也可以匯歸為一。

以上便是那篇文章的大意。那篇文章後來即作為《心理與力學》的第一章。他所以如此這般窮索冥究,是想為他的《心理與力學》建立本體。必須有此造詣,則「心理依力學規律而變化」的說法,才不算無根之言。所以我說︰這是他思想發展的極致。但他的才華,他的精力,到此地步,已可說是發泄盡了。

蓋棺尚待論定

中國政治界的君主,和學術界的聖人,所走的軌道是一樣的。春秋戰國時,列國紛爭不已,後來產生了皇帝,列強就消滅了。同時諸子百家也紛爭不已,後來推孔子為聖人,諸子百家也就消滅了。皇帝任下一道命令,人民都要服從,如不服從,就是大逆不道,聖人任發一種議論,學者都要信從,如不信從,也是大逆不道。

自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初旬我與宗吾在青木關相會,一直到一九四三年九月二十八日他不幸逝世為止,中間的一段生活,我已把它寫入《厚黑教主別傳》那篇文章中了,此處不再贅及。我今只將遺漏的地方補述一二,以作本傳的結束。

記得我們第一次相會的時候,他對于抗建大業,具著充分的「抗戰必勝,建國必成」的信念,把他若干年的消沉歲月又鼓舞煥發起來。他自己竟然忘卻了年邁體弱及其他種種條件,曾對我說︰「我此次外出,暫時不擬返里,打算自費到美國去,宣傳我們的‘中國主義’,讓彼邦人士明了我們中華民族數千年來立國的精神,或者借此喚起他們的同情,來幫助我們這次神聖的抗戰,也算盡了所謂國民外交的一分子的責任,你以為如何?」我當時不便打斷他的興致,只好漫然應之。其實他當時的壯志是為愛國的熱情所激,完全不顧事實的話。第一,他僅是小康之家,怎能擔負起游美的用費?第二,政府正在討厭他妄言惑眾,一再禁止他的著作流行,又怎能發給他出國護照?第三,他不通英語,他的經濟條件未必即能攜帶翻譯,究竟憑著什麼去作宣傳或講學?但是他一切不管,他迭二連三地征求我的意見,後來我用委婉的言辭,才把他的意念暫時打消了。

我知道他在重慶時曾和吳稚暉先生數度來往,並曾討論過「知難行易」和「知易行難」的問題。從兩位老人來往的信件中,他們似乎已深深地默契了。他也曾與幾個重慶區的大學教授攀談過學術問題,但彼此似乎有些隔膜。此中的原因︰是大學教授的學問多半是從書卷中來的;而他的一套理論則是憑著想象所及而別有發現的。人家的學問多半是有師承家法的;而他的學說可說是本店自造的。因此,他僅可稱之為思想家,不得稱之為學術家或是學者。思想家所見到的,有時為稍後的學者所證成,有時亦為稍後的學者所推翻。思想家與學者,往往不是同時代的人物。無怪乎他與一般教授攀談,他盡管言之諄諄,而听者就未必不茫然了。

由于這種情形,所以他到重慶約有半年之後,就漸漸地感到了一種說不出的寂寞、冷落、孤獨。忽然他感到自己的學力不夠,讀書太少,不能與當代學者並駕齊驅。他這種自卑的情意往往流露在他致我的書信中。當時有人見到他這樣信件的,就笑著說︰「厚黑教主垮台了!」但我對他的看法,則以為這是他的進步,是他能虛心研究的美德。假若他能多活若干年,他或者把過去大膽所假設的予以證成或推翻,而有更精深的著作出來。

他于一九四三年春季,回到北碚來,我們又相聚了。這次我們相處的時日較多,幾乎無所不談。他還是一味地自謙,說自己讀書太少,見聞不廣,而又嘆時不再來,所謂「老大徒傷悲」了!我當時對他說︰「我們中國近代的讀書人,像老先生的成就已很不小了;尤其是戛戛獨造的精神,試問海內究有幾人?就憑你所提出的若干假設,將來有人為你證成一二,也就足以不朽了。宇宙真理的發現,何必由老先生一身獨擔呢?」他听了這話,仍是苦笑著搖搖頭,嘆息不已。

有一次,我問他︰「你對于政治、文化、學術有什麼究極的看法嗎?」他說︰「我在《社會問題之商榷》一書中,最末的一章差不多可以答復這個問題,雖然是十年前的一種見解,但直到如今,我的看法還是依然如故。這莫非是我不能進步的表現嗎?哈哈哈!」

好了,現在我把那一章撮錄于下,以作他自己思想的總介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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