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坐一立的兩個男人氣定神閑地望著不斷變動的畫面——看著鏡頭中的一男一女好不容易合力將一只巨型變異昆蟲放倒,他們卻絲毫不覺驚慌。
「唔……終于打死了……」業已被鬧騰得相當凌亂的庭院里,思華年一**坐到地上,毫無形象可言。
「……」唐寧默不作聲地站在她的身邊,視線離了那只倒地不動的大蟲子,轉而開始環顧四周。
不知何故,掃視著這座兒時曾經呆過的私家花園,他竟覺得自己好像遺失了一段十分關鍵的記憶——從方才思華年被擊飛出去的那一刻起,他就隱約生出了此等奇怪的感覺。
但從理論上說,這是不可能的。
自個兒的記性,他比誰都清楚。
除卻幾乎不記事的零到三歲,他應該不會忘記什麼至關重要的事情才對。
「唐寧……你說,這麼戒備森嚴的地方,怎麼會出現這種怪物啊?」
陷入沉思之際,他突然听到思華年如是詢問。
心頭倏地一動。
好似這樣的疑問,他在許多年前就曾經有過。
慢著,為什麼他會在多年前生出類似的疑惑?
自問卻沒能自答的這一刻,他和向他發問的女孩皆是察覺到了細微的動靜。
唐寧自思考中驀然抽離,扭頭望向後方;思華年亦半信半疑地轉過腦袋,循著他的目光一同看去。
下一瞬,她就目瞪口呆地從泥地上爬起身來。
因為她清楚地看見,百來只黑乎乎的蟲子正列隊朝她和唐寧爬過來。它們雖然遠不及他倆方才打倒的那只來得健碩,但密密麻麻的向他們靠近的景象,還是足以叫她不寒而栗。
「怎、怎、怎……怎麼會這樣?」她磕磕巴巴地問著,簡直不敢相信自個兒的眼楮。
誠然,一只大蟲子就夠匪夷所思的了,為什麼會一下子來了一大群?!
不對!最糟糕的是,他們光對付剛才那只就已經夠費勁的了,現在冷不丁冒出這麼一大票——這是要逼死他們的節奏嗎!?
「唐寧!」驚惶不安地側首注目于自己唯一的同伴,思華年只能喊他的名字——一言以蔽之了。
然而,讓她始料未及的是,對方卻是目不轉楮地盯著突如其來的敵軍,如同沒有听見她的聲音一般,自顧自地皺起了眉頭。
強烈的既視感,令素來處變不驚的男人罕見地分了神。
「唐寧?唐寧?你怎麼了?」而思華年也終是察覺到了他的異樣,注視著他的側臉擔心道。
話音落下,男人猝然還魂。
「像剛才一樣,把它們解決掉。」仿佛適才的失神未曾存在一般,他面色平靜地說著,依舊目視前方。
「哦,好……」思華年遲疑著應下,可心里頭卻不受控制地忐忑起來。
數量如此龐大,想要成功制敵,怕是得歷經一番苦戰了。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她必須迎難而上——為了他和她,都能平安無事地走出去。
「第一排,要害都在左側頭部。」女孩這般思量之際,耳邊恰好傳來了唐寧簡潔明了的指示。
沒錯,幾分鐘前,他們兩個也是這樣合作的——具備感知系念力但念力余額嚴重不足的唐寧負責探得敵方的命門,她則根據他提供的信息,直接以釋放系的念力對其展開攻擊。
所以,雖然這次情況不同,但也照樣可以!
默默下定決心的思華年二話不說,這就集中了意念,瞄準了最前排的一只爬蟲,盯著其腦袋的左半部分,意欲釋放數枚氣刃。
然而下一刻,她卻怔住了。
心頭一慌的思華年只以為是自己沒有集中精神,趕忙暗暗地安撫了自個兒的情緒,從頭再來。
可令她花容失色的是,依舊沒有任何肉眼可見的氣流自她體內迸發而出。
「怎麼了?」與此同時,等了有一小會兒的唐寧也留意到了女孩的異常。
「我……我……使不出念力了……」思華年期期艾艾地回答,話剛說完就猛地回神,「喂大叔!你搞什麼飛機啊!?」
本大爺不干了!不干了行不行!?大不了就同歸于盡!我他媽的最討厭被人威脅最討厭委曲求全!媽的……光說這個詞我就覺得惡心!
「你!!!」思華年氣結。
「不用靠他。」不料還沒等她緩過勁兒來好言挽回,身旁的唐寧已經一口氣秒殺了所有的可能性。
思華年瞪著眼目視男人毫不動搖地舉步向前,隨即就明白了他的意圖。
果不其然,她很快就瞧見對方右手掌心中生出了一把忽隱忽現的手槍。
那槍的外形,她認得——是基地里的士兵們每次出戰都會用到的型號。
毋庸置疑,他是想憑借具現的念力變出武器來——只可惜,眼下他的念力根本就不夠用。
這樣……果然是行不通的。
大叔!
啊啊,一起去死吧。
談判根本無法進行——對方已經「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說時遲那時快,未等神經緊繃的女孩再試圖作出努力,漸行漸近的蟲子大軍業已有了動作。
只見位于最前方的十來只怪物毫無預兆地一躍而起,作勢就要向他倆壓過來。
情急之下,她剛想一把拉起唐寧逃命,就目睹他彈指間舉起了那把不再閃爍的槍支,對準奇襲而來的敵人就是一頓掃射。
不論何時何地,他精準的槍法和冷靜的頭腦,都是不容置疑的。
眼見那些大家伙哀號著相繼落地,在地面上掀起了滾滾塵煙,思華年下意識地用胳膊擋住了臉,閉上眼轉過頭。
不過,伴著陣陣疾風而來的塵土,還是不可避免地把她嗆了個涕淚橫流。
而這個時候,始終保持高度警惕的唐寧仍在凝神關注著敵人的動向。
多虧了他在戰場上的機警,才使得他得以及時發現危險的逼近。
緊接著,他就毫不遲疑地向著身邊人伸出了手。
「啊——」依然眯著眼咳個沒停的思華年忽然被一股力道攬入一個懷抱之中,自是不由得驚呼出聲。
待到她回神之際,已是男人攬著她踉蹌落地——勉強避開新一輪攻擊的時候了。
注意到唐寧已然步伐不穩,想來是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帶著她一起跳離原地,她的心再一次被緊緊地揪起。
「唐寧……」
「不準。」
奈何懇求的話語才剛起頭,就被忙著舉槍對付怪物的男人一口否決了。
思華年覺得,她與唐寧二人從來沒有如此默契過,以至于他只听她略顯慌張地喚了他的名字,竟然就知道她是意欲舊事重提——把身體的控制權交給寄居在其體內的靈魂。
可是……這麼多的怪物——也許打完了還會不斷有新的冒出來——這很明顯就是一場沒有勝算的拉鋸戰啊!
她也不想——但是,已經沒別的路可走了。
痛定思痛的一剎那,距離他們較近的兩只蟲子突然開始活動它們的口器。
意識到情況不妙的男人趕緊摟著女孩跳開。
果然不出所料,四條腿才剛離地不久,他們原本站立的位置就被幾大坨酸液給腐蝕出了一個冒著白煙的大坑。
思華年只覺眼楮都要看直了。
不……她不能……不能讓唐寧就這樣死得不明不白。
正要痛下決心之時,男人抓握著她的手掌冷不丁捏緊了她的胳膊。
察覺到異常的女孩不由扭頭注目于緊挨著自己的男人,竟千載難逢地目睹了他的表情變化——從微微的詫異,到隱隱的慍怒。
他沒有看著敵人,而是徑自干瞪著地面。
不祥的預感,就此油然而生。
「怎麼了……」
「用不了念力了。」
一語畢,滿園寂。
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心卻已被這蒼天之淚澆得透涼。
思華年從愣怔中抽離出身,終于找到了一個足夠說服彼此的理由。
唐寧,這是天意。
她剛要如是一言,就看到對方先一步雙眉緊擰著抬起頭來。
覺察到有什麼不對勁的女孩當即跟著仰起腦袋,映入眼簾的是六七只蟲子將他二人團團圍住的景象。
沒等她心髒漏跳一拍,她就瞧見了它們類似咀嚼的動作。
毫無疑問,這是要他倆尸骨無存。
他們要命絕于此了?因為她的辦事不利?因為她的瞻前顧後?
不……不!不要!!!
前所未有的絕望與悔恨涌上心頭,電光石火間,大腦幾近一片空白的女孩情不自禁地閉緊了雙眼。
與此同時,本欲放手一搏的男人則猛地頓住了手腳。
他驚疑不定地睜大了那雙漂亮的鳳眼,眸中罕見地流露出幾分震驚之色。
只緣他清楚地看見,三秒前還圍在他們四周的龐然大物,此刻竟已如同被幾柄巨刃齊齊削去了上半身似的——只剩下後半截身子了。
覺著好像什麼也沒發生的思華年則驚魂未定地睜開了眼,望向意圖將他們置于死地的怪物們。
然後,她完全怔住了。
仿佛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猝然還魂,凝眸于與她緊貼在一塊兒的男人。
是唐寧?
她很快就否定了上述猜測——因為,對方分明正用探究的目光盯著她瞧。
那麼……是救兵!?
她大喜過望地環顧周圍,馬上就大失所望了。
等等……不是唐寧,也不是尹芙姐他們……難不成……
大叔!你總算想通了!?
死丫頭說什麼呢?本大爺听不懂!說起來,你怎麼還沒死?!
誒?也不是大叔大發慈悲!?那……
「華年,你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