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來殿。
青釉三足雙耳香爐上立著神獸狻猊,吞吐著纏繞在一起的猶如絲絨般的青煙。
絳紫色衣衫的鄞赦聿盤腿在榻上,也不知從哪里找來一架琴,直接放置其于雙腿之上,隨著十指的一勾一按,琴弦在不斷的振動間發出清脆的聲響,時而婉轉連綿,時而高低起伏,時而如鳴佩環。仿佛一道溪水流淌而下,高高低低起起落落,經過湖泊與飛瀑。
琴並非什麼太過于名貴的琴,只是他隨口一提叫宮人去尋來的。但好歹是皇宮里用的東西,選用的木材與制作工藝自然實屬上成,彈出來的聲音也清澈干淨,倒叫人挑不出什麼毛病。如果一定要挑的話,只能說這琴樸實大氣的外形與鄞赦聿太不相符,若是依著他一貫偏愛的,該是再瑰麗華美些才好,就像他的君山不夜城。
真正名貴的琴,比如傾凰從慕容那里要來的那架焦尾,雖然並無太多繁復的裝飾,卻因為木質與漆底的關系,再加上長期演奏產生的振動,儼然在琴身的漆上破開了梅花斷的紋路,好看的緊,更能體現琴的年代久遠。♀
慕容傾雲也真是大方,只因為傾凰的一句話,就送出了自己的心頭好。是不是正好印證了傾凰曾經說過的那句話,她想要的任何東西他都肯給她,除了翊國後位,那個可以與他並肩的位置。
隨著鄞赦聿右手的抹、挑、勾、剔、打、摘、擘、托,與左手配合的天衣無縫,相得益彰。那陣泉水般叮嚀的琴聲傳入孤光的耳朵,听的他也有片刻晃了神。
要彈好琴,必須融入自身的所有情感,將喜悲都摻雜進去,才能讓听者動心。他的琴聲,便是他對夏傾凰的情感麼?歡喜、無奈、倉惶、痴心…最後都化成了淡淡的哀與愁,還要拼命用裝作不動聲色的表情雲淡風輕的遮掩住一切。
孤光終于明白,原來彈得一手好琴的人,都是有故事的人,才會叫天地動容。
琴聲一滯,鄞赦聿將雙手放平覆在琴弦之上,抹去了空氣了飄著的最後一個音。而後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急促的咳嗽聲,仿佛要把五髒六腑都咳出來才罷休。
孤光起身,看到他抬手做了一個止步的動作,才生生的把腳步收了回去。
片刻之後,他眯起了眼楮,正好看到侍女迎來藥王跟慕容傾雲。
「本來是跟傾凰說好,等有時間了去一趟翊國的,沒想到她居然勞師動眾的把你們請來了。不過…傾凰人呢?」他有些好奇的打量著眼前這兩個男人,根本沒見夏傾凰的蹤影。
從傾雲的口中听過關于這個男子的只字片語,親眼見到才發現,他妖冶陰柔的俊美容貌,並非言語能形容得真切。連藥王都在他邪氣的淺笑里愣了愣,才說道︰「你就是丫頭上心的緊的那個人?老頭子醒的早,就先拉著雲兒來給你瞧瞧,出王府的那會兒傾凰還睡著呢,是該好好休息休息了,吵不得的。」
「哦…」他似乎有些失落的應了一句,吩咐侍女道︰「去沏兩杯茶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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