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戶媳婦也難當 51休妻or和離(四)

作者 ︰ 林似眠

馬車匡當匡當地往前走,車外是略顯陌生的市集喧鬧聲,被厚厚的車壁一檔,顯出幾分遙遠的渺茫感。言情穿越書更新首發,你只來+

車里墊著厚厚的絨毯,彌漫著濃濃的苦藥味,小小的孩童躺在毯上,瘦得月兌了形的身軀隨著馬車的節奏微微晃動,盛氏坐在旁邊撫模著兒子的臉,幾乎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覺。

吳智媳婦坐在旁邊,見她眼神空茫虛幻,忙勸道︰「姑娘不必太傷心了,好在那些事都過去了,咱們已經要回盛家了。」

盛氏慢慢側過身,軟軟靠在車壁上,笑容模糊得好像隔了幾重霧氣,她下意識模模懷中疊好的一張紙,心里說不出什麼滋味,八年相處,一朝分離,辛苦自知。她隨意掀開窗上布簾,蔣家的一角石青色圍牆漸漸遠了。那地方曾經是家,但以後不是了。

吳智媳婦知她心憂,便想著岔開話題說些別的,她略想了想,道︰「這次說來,多虧了四姑娘,若不是她提個醒,只怕我們還蒙在鼓里。」

盛氏眉頭動了動,放下簾子,冷冷道︰「她也未必有什麼好心,若是真心為我,怎麼早不說晚不說,偏挑這個節骨眼?」

那日是蔣小玉最後一次來探望盛氏,她幫著給小家定喂了米湯,又留下陪盛氏用飯,飯後有一道銀耳燕窩粥的甜品,盛氏本來慣享富貴,並未在意,倒是蔣小玉邊吃邊贊,還笑著提起了以前盛氏房里常有的紅棗燕窩糕,笑說大嫂吃了五年的燕窩糕居然也不膩煩。安姨娘那里吃了幾年吃膩了,大約半年前就不怎麼吃了。

半年前剛好是安姨娘懷這一胎的時候,蔣小玉這些話既突兀又露骨,盛氏想不起疑心都難。

自盛氏搬離正房後,盧氏也曾命人繼續送糕點來,偏那時盛氏氣頭上油鹽不進,通通都讓拿回去了,之後小廚房那邊也就沒有繼續送東西來,想要取到證物便不那麼容易。

好在盛氏雖手段不夠,但勝在手中有錢,偏生那小廚房給李媽媽打下手的蘇媽媽有個爛酒鬼賭徒兒子,欠了一債正被人追殺,瞎貓踫上死耗子,幾張買來的借條甩下去,蘇媽媽就把自己知道的全招了。

真相大白之時,盛氏恨得拿了把剪刀就要去找盧氏拼命,被吳智媳婦幾個狠命拉住了,勸人的話說了幾車,盛氏只管目眥盡裂,仍舊恨得咬牙切齒,最後還是吳智媳婦把渾渾噩噩的定哥兒抱來,母子連心,盛氏看著兒子,心里煎熬了半晌,也只好把剪刀扔了。

但這事一出,她和蔣家的最後一絲情分也沒有了,和離勢在必行,並且一定要把兒子帶走。她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大不了魚死網破,若是蔣家不放人,她就撕破臉把這些糊涂賬傳揚出去,看到時候是誰更沒臉見人。大約是出身商家的緣故吧,外表再端莊恭淑,內里的無賴痞氣一點不少,寧可冒著被人罵忤逆長輩的風險,也要把蔣家攪成一鍋亂,趁機達成自己的目的。興許最後蔣家就是顧忌著這一點,才網開一面把人放走。

吳智媳婦起先還擔心盛氏心里斂了苦痛不肯發泄,怕她憋壞了,如今見她想得明白,也就放下心來︰「如此說來,姑娘都清楚明白呢。」

盛氏唇角勾起一彎弧度,道︰「我自然清楚,只是我清楚用不著別人清楚,他們就更不需要了。」

這個他們指的誰,吳智媳婦心知肚明︰「原來姑娘把咱們發現紅棗燕窩糕有異的時間提前,就是為了這個。」

盛氏點頭道︰「四姑娘既然冒險告訴我這事,不管她用意如何,我好歹要承她一份情,不能讓人疑心到她身上去。蘇媽媽全家早些天就回了原籍,若是老太太要查,只怕也查不到什麼。我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吳智媳婦咂咂嘴,嘆道︰「我們在府里這麼多年,居然沒看出來四姑娘是個有心的,只不知她和太太到底有什麼糾葛……」

「吳姐姐,」盛氏語調不高,卻不容置疑,「那是別人家的事,咱們以後就少管吧。♀回了盛家後,除非母親問起,否則斷不能告訴他人,免得橫生是非。」吳智媳婦忙凜神應了。

馬車內一時又沉默下來。外頭人聲漸漸稀少,大約已經出了秦楚城。

盛氏彎腰給定哥兒小心掖好被子,半垂了眼睫不知在想些什麼。吳智媳婦看著她瘦削得稜角突出的側臉,在半明半暗的馬車廂內越發孤零零的單薄身軀,心頭發軟,下意識開口道︰「姑娘不必憂心……老爺太太總歸是您的親爹娘……」

才剛說了一半,馬車外盛昌宏道︰「妹子,後頭有輛馬車跟來了,想必是找你的。」

吳智媳婦心停了一拍,難道是蔣家反悔,想把定少爺要回去麼?她才頓了一下,盛氏已經行動敏捷地一把掀開車簾跳了出去。

她站在車邊,好似護犢的母貓一般,頸毛都豎了起來,全神戒備地盯著由遠及近的馬車。

車夫看著不像是蔣府之人,他近前停了車,跳下車來放好小凳。有人掀開車簾探出身子,一眼看見盛氏,立刻展顏而笑︰「大嫂。」

是周韻。

盛氏緊繃的神經立刻松懈下來,她松了一口氣,淡淡擠出一個笑︰「弟妹。」雖說如今已經和離,這樣的稱呼不該再用,但若是真要用蔣三女乃女乃,盛三姑娘這樣的稱呼,只怕更加奇怪,兩人都很有默契,仍舊保持原樣,連帶著也保留了往日的幾分熱絡。

蔣世友跟在周韻後頭下了車,弦歌抱著一個包袱跟在最後。這小兩口就帶著一個丫鬟和車夫,輕車簡從地來送別了。

盛氏心里有幾分感動,她和周韻平日見面並不多,交情也談不上深厚,不過是周韻被嫌棄鄙夷時盛氏沒有落井下石,反而好言安慰過幾次,而盛氏遇上磨難,周韻也婉轉相助。都是些淺薄的意思,談不上恩惠。若說真有什麼相通點,大概就是她們兩個都是蔣家的媳婦,只是一個已經一身挫敗黯然而去,另一個守得雲開見月明。但是很奇怪,盛氏一點都不妒忌周韻,她心里很清楚周韻曾經受過的苦,當日的一點一滴她都看在心頭,也記得清楚,周韻受過的苦她自認受不了,而周韻如今的福氣她也不稀罕。

當日身處圍城,每日里想的是怎麼孝敬討好長輩得他們的歡心,怎麼和妾室明面上和睦暗地里洶涌去爭搶丈夫的寵愛,怎麼籠絡下人。這些事本不是她的喜好,可是日復一日,她淹沒在這樣的生活里,漸漸失去了本來面目。即便是最後能得到勝利,也不過是自損八百的慘敗,一個女人最好的年華,最純潔的心思,都在那四面牆圈起來的宅院里慢慢荒涼蒼老。當時不覺得什麼,可一旦抽身離開,回頭去看,便覺得不寒而栗。她心底深處,除了對丈夫絕情的失望,對蔣家的絕望,對未來的惶恐,還有的,是小小的慶幸。

這兩人想來是已經听說了整件事,蔣世友的笑容里帶著幾分尷尬,拱手行禮之後寒暄了幾句便立在一旁,盛氏兄弟遠遠站著,互相問了好,並沒有想要更親近的意思,這樣卻也更自在些。

周韻倒沒有見外,拉著盛氏走到一旁,上下看了幾眼,確認她心態和身體都尚算良好,便笑道︰「見到你,我也算放下心了。」

盛氏恬淡一笑,握住周韻的手︰「多謝你費心想著,我在秦楚混了八年,如今還有你來送我,也算值了。」她放開了心胸,話里故意帶了幾分江湖氣來逗笑。

周韻果然听得笑了,點了點頭。

兩人本就不是深交,此時的關系又有許多話不能提,所以兩兩相望,卻又覺得無話可說。大眼瞪小眼看了半日,撲哧都笑了出來。周韻轉身從弦歌手里接過包袱遞給盛氏︰「這里是一些糕點,給你們路上吃,還有三爺和我收集了許久的藥材,都是不周山上產的,興許對定哥兒的病有好處。」

盛氏也不推辭,伸手接過轉給吳智媳婦收著︰「多謝你的好意。」

周韻復又拉起她的手,道︰「今日風大,我就不見定哥兒了。你以後一個人帶著孩子,一定十分艱難,若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就叫人帶個信,一定義不容辭。」

雪中送炭大約就是指的這種吧,雖然不一定能有多大的作用,但是讓人心頭很是溫暖,總算在嚴寒交迫時,還有人惦記著自己。

兩人又說了幾句,盛氏便很干脆地告辭了。她站在馬車沿子上朝下頭揮揮手,便一頭鑽進了車廂。

蔣世友和周韻站在地上,看著馬車慢慢駛遠,直到消失在遠處。周韻微微蹙著眉頭,一眨不眨地瞧著,說是和離,卻也不是光彩之事,回家後面對完全不知情的父母,不知會有什麼樣的風浪在等著,還要照顧那樣一個病孩子,盛氏前方的路遍布荊棘,委實艱難。若是易地而處,不知自己在盛氏那個位子上又會如何……

「娘子!」周韻一驚,回過神來,往旁邊看去。蔣世友溫和淡笑看著自己,「我們該回去了。」他們兩個本就是听了盛氏和離的消息便慌慌張張上車趕過來的,連家常衣裳都沒來得及換。

周韻抱著手,展開眉頭,上上下下從頭到腳從腳到頭看了蔣世友半天,目光中的戲謔逗弄之意看得他渾身不自在,只好問道︰「怎麼了」

周韻的目光最後停留在他肩頸上,故作失望地嘆了口氣,又搖了搖頭。蔣世友身上汗毛豎起,卻忍不住好奇︰「到底怎麼了?」

周韻又重重嘆了口氣,自言自語般喃喃道︰「肩膀不夠寬呀……」說完,扔下一頭霧水的蔣世友,自己先爬上了馬車。

蔣世友一時沒反應過來,待想通了,不由得大囧,他不服氣地嚷嚷︰「誰說我肩膀不夠寬了?就算不夠寬也扛得住你……」他說著,自己也鑽進了車去跟周韻理論,兩人在車廂里吵了起來,嗡嗡聲震得車外都听得到。

弦歌無奈地嘆了口氣,也不進去,只坐在馬車沿子另一側,對車夫道︰「回去吧。」

「好 !」馬夫應了一聲,便駕著馬轉了個彎,往秦楚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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