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徒 第十四章

作者 ︰ 梅曳

離淵問沈念︰「我要是捕魚,你覺得會用哪種法子?」

沈念略一思忖,道︰「師父應該是用內力將水中的魚逼出來或是用掌風將魚帶上來。♀」

「那我為什麼會做這捕魚的家伙。」離淵揚揚手中剛剛扎好的網兜。

「不知道……」

離淵將網兜沉入水中,在水中連抄幾下,「待會,你瞧著這魚與別處的不同。」

離淵網上來的魚,沒有什麼明顯不同,沈念愣愣地看著。

「是沒有什麼不同,只是這些魚都大。這用武與捕魚的道理一個樣,第一,你用內力將魚逼出來或是憑仗掌風將魚帶上來,一定會傷到那些極小的魚,這一河的魚多多少少都會受影響。這武功啊,你用時,首要的就是不能傷及無辜。第二,你捕魚,是強對弱,用武功對付河中的魚就是以強凌弱,遇上不會武功的人,定然不要輕易用武,能跟人用嘴商討的決不用拳頭。第三,將武功用來捕魚是大材小用,失其所當。武功最初只是強壯身體,或是防身之用,後來為報國所用,偶爾用于江湖劫富濟貧,但絕沒有用于廝殺爭搶,或是爭奪武林地位的道理,任何時候不能壞了俠義二字。」

「那你們嵩山派為什麼還要去恆山派的武林大會?」

「大多數時候,武林大會並不是幫派之爭,也倒不是各大門派的頂尖高手對峙,比武之人所練武功也不一定是本門內最為上乘的。各大門派通過這武林大會各自試探實力,多多少少能從中看出一個門派的實力。江湖不是你那點花拳繡腿就能行走自如的,這觀戰的玄妙,也就在于取人之長,補己之短。」離淵遞過捕魚的網兜沉沉地放入沈念手中,沈念手一沉,心中自是萬分思索,掂量離淵的話與歸一的話也是一脈相承的。

沈念心中本還嘀咕著自己巴巴地跑來只是看離淵捕了個魚,說了幾句話,原不是上好的兵器,也不是什麼避世的秘笈,走起路來必然有些垂頭喪氣。♀離淵瞧她悶悶不樂的樣子,已猜了個大概︰「我今日說的這些話可比傳你武功秘笈強多了。行走江湖之人,這幾句話都是要牢記在心的。」

離淵讓沈念多蹲蹲馬步,回山上之後,沈念就真的蹲起了馬步,畢竟身上毫無內力,連原先薄弱的功底也蕩然無存。

沈念的原先的那點功夫也是沈正費了許多氣力,才讓她學起來的。沈家興旺起來時,沈重沈念都已十多歲,沈正愛惜這唯一的女兒,唯恐沈念不會功夫,日後給女婿欺侮了去,給沈重和沈念同請了武師,習武之人慣常都是先從蹲馬步砍手刀開始,這沈念偏偏不肯,硬是糾纏武師要直接學輕功。

那武師自然無奈,沈正又見蹲馬步砍手刀這些著實辛苦,沈念再撒嬌要求,也就隨著沈念胡來。後來武師見沈將軍尤愛沈這小女孩,也就處處順著她,只是對沈重還是一如既往的嚴苛。這沈念得到沈將軍的默許,自然整日里嚷著要飛檐走壁,要躍走如飛。要麼就是神秘兮兮地將武師拖到一腳偷偷將偷的沈重的銀子塞給武師,鬼鬼祟祟道︰「有沒有看起來讓人感覺我武功很高的那種功夫。」次次讓武師哭笑不得。

後來沈夫人見跟在沈重的丫頭元香長得乖巧伶俐,也一同安排與兄妹二人一起習武,元香後來倒學得有模有樣,處處不下于沈重,雖氣力上輸于沈重,但技巧靈活程度又在沈重之上,沈念見元香武功這樣好之後,立即就將元香搶了來。有了元香,沈念處處更有了依賴心理,每至困難之處,都是腦袋一晃,心頭自言自語︰有元香呢。

只是到如今,沈念也就只學會了些水袖功夫,真正迎戰或是近身與人相爭都是處于下風,起初沈念還處處洋洋得意,現在才知道自己功夫深淺。

離淵從別處來見沈念兩腿蹲著馬步直打晃,量她是撐不住了,在一旁道︰「你這樣撐不住半柱香的時候。」

沈念不動聲色︰「你敢不敢與我打賭?」

「賭什麼?」離淵來了興致。

沈念心里一琢磨︰「反正待自己學點上乘的武功,在離淵發現自己的身份之前,就要走的,嵩山派的武功博大精深,一時半會兒,也學不好,倒不如讓離淵教自己一套防身的掌法,幾套變幻,來得實在。」

于是,顫著聲音像是拼了全力在堅持著,引離淵下賭資︰「學師父的一套防身的掌法。」

「口子真不小,若是你堅持不住呢?賭注一定要值得我的一套掌法。」

「刷洗恭房半月。」沈念想著自己也拿不出什麼,身上的銀子,上次給元香換藥已經幾乎用光了,只得這麼說。

「好,等著你洗恭房。」離淵也只是為了逗逗他,沒想到沈念真跟他打賭。

沈念之前兩腿發抖,是自己故意抖腿,緩解酸痛的,要是以往,沈念是不會抖腿的,沈夫人相信風水,風水上講,抖腿漏財,漏飯也漏財,平日也教導沈念不要抖腿,沈念又極愛自己那些寶貝玩意兒,生怕哪天真的漏了,現在身上連銀子都沒有,所以一有機會都抖個盡興……

有嵩山派的弟子,點了一支香來,離淵做個大致的記號,等著沈念破功給嵩山刷恭房。那弟子也站在一旁笑︰「白公子要刷茅廁嘍!」

這紫檀香,粗粗的一枝,燃起來倒快,灰燼是灰白色的,一點點落下去,融進金色的香爐的灰燼堆里,空氣里有細微的檀香的味道。

沈念不算累,想著能撐過這一炷香的時間,于是又問歸一︰「師父,要是我撐到這紫檀香燃盡,是不是就可以教我兩套掌法了?」

離淵點頭道︰「我教你一套掌法的幾種變幻。」

紫檀香燃盡的時候,沈念也已兩腿發麻,起身時差點就栽在這地上,定定身子,才不至于摔下去。

沈念時常賭棋,第一次打這樣的賭,沒想到中途還能加賭資,離淵的一套掌法多種變幻,多少人夢寐以求,求之不得。

第三日,離淵如約教沈念功夫,離淵問她︰「師父歸一教于你的功夫,你先使給我看看。」

沈念攤手道︰「爺爺只教我好好練蹲馬步,並沒有教我實際的。」離淵看罷,搖頭道︰「你原先還會什麼?」

沈念哪里好意思說自己還會點輕功,會耍點水袖功夫,更何況現在內力盡失,該是更加見不得人,于是搖頭道︰「原先不會武功,只會些花拳繡腿,趁別人不注意之時,用暗器傷人。」

「那日你在月兒的七殺山,是如何逃出我布置的許多陷阱的?」

「是吱吱幫忙的,加上一點內力,才逃了出來,你追上來時,我並沒有逃出去,只是藏在一旁的草叢。」

「哦?很少有人能從我布置的陷阱里走出去的,原來是那猴子幫了你們。」離淵了然。

沈念想起那塊玉佩,卻不敢問離淵,那日她眼看著他撿了去,現在見他不提那玉佩,自己哪里敢提。心中安慰自己道︰反正他臥房就在隔壁,以後趁他不在,找出那玉佩藏在何處,以後離開時,再提前偷出來也不是難事。

「你現在還是完全沒有內力,還是不行,我先教你招式,日後我給你一粒‘魂元丹’內力自然能提高許多。」

沈念心中暗嘆離淵與歸一的眼光一樣精準,一听離淵說到魂元丹,頓時兩眼放光道︰「師父,你是不是吃了好多粒‘魂元丹’,江湖上的高手是不是也吃了好多粒這個丹才練成上乘的武功的?」

離淵已知沈念對于武學知之甚少,不過想到沈念原是做太監的,知道得少也情有可原,仔細告訴她︰「武功精進之人,內力自然與日俱增,之後這魂元丹吃了也沒有大的用處了,只有武學入門或是內力盡失之人才需服用。」

離淵又問她是先學嵩山派的武功還是學防身的那套掌法,沈念果斷道︰「防身的。」

離淵靠近沈念,左腳向前邁一步,後腳發力,身子前傾,右掌揮出,左手隔開沈念前來阻擋的雙手,左手對準沈念心口就要襲去,沈念慌忙用手來護,意在揮開離淵的左手,離淵卻生生避了開去,一個上移左手直逼沈念左邊鎖骨處,一個手刀,沈念只覺氣息一滯,左手已無力再去護住,待沈念右手再去護住鎖骨,離淵左手已在沈念沈念小月復處重重砸下,沈念只覺肝膽俱顫,離淵右手掌力回轉,同時在沈念鎖骨下又是一掌,沈念只覺渾身骨頭碎了一遍,氣息頓時不暢,待離淵兩處再點一指方才順暢。

離淵撤了這一掌之後才細細說道︰「這掌法為‘浮雲蔽日’,這是利用人性,大多數人都認為近身搏斗,定是朝著致命處著力,反而較為護著心脈之處,攻其不備,左手手刀所至為雲門穴,這雲門穴的主要作用是傳輸肺經的氣血,左手掌面所至為中府穴,為肺經募穴,募集其他髒腑傳來的氣血輸至肺經,加上掌上的力道,對方立即會氣血不暢,武功高深者,若不及時順氣,還會氣血逆行,傷及肺腑。武功低微者還倒不至于傷及肺腑,及時順一順就好了。」

沈念提氣叫道︰「師父,那我應該不會傷及肺腑吧,你可是及時幫我順氣的。」

離淵臉上道︰「你非武功高深者,我下手時只有兩成力,這雲門穴和天府穴本來時時按摩還有通暢氣血的作用。」

沈念長舒一口氣,嘆道︰「哦……」

離淵轉而又道︰「這‘浮雲蔽日’我教了你,你還是得多練,手法得既準有快,力道也得足,不然就是會了這掌法也是沒用的。」

沈念直直點頭,又喜滋滋道︰「師父,這套掌法的變幻呢?」沈念心知自己這一套掌法定然也是要練上些時日才能學會的,但內心總覺得在嵩山不會長久,多些變幻,以後膽也大些。

離淵道︰「我先教你將這一套掌法練熟。」

離淵大多數時候嚴厲的程度與歸一一個樣。被離淵罵時,沈念偷偷嘀咕︰「凶起來老得很。」

離淵怒喝︰「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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