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淵怒喝︰「你說什麼?」
沈念沒想自己竟然出聲,連忙搖手︰「師父,我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你皺眉時額頭上就會有很多皺紋,看上去有點老。」
離淵盯著沈念一會兒,聲音了都是戲謔的味道︰「哦,你皺眉沒有皺紋?」
皺眉當然會有皺紋……重點是你顯老好不好?
……
晚飯時,留在恆山比武的大隊人馬回來,比武事宜,各人只字未提,離淵也不問,也沒人問離淵為什麼提前回來。只听得大家呼啦啦地吃得歡快,氣氛卻一片死寂。
沈念趁離淵還沒回臥房,輕輕撥開與離淵臥房相通的那扇窗,待之後偷偷觀察離淵的一舉一動,想著也許會有人到離淵的臥房細細匯報。沈念只覺這臥房也真奇怪,兩個臥房之間為什麼會相連呢?
正奇怪著,就看到離淵進了那屋,進屋之後,就開始月兌外衣……哪有別人……
沈念一羞,急忙趴子,過了一會兒,沈念才敢爬起,沒想頭一下子頂在那微微開著的木窗角上,只听離淵喊了一聲︰「誰?」
半夜,下人就將這木窗用釘子釘了嚴嚴實實……下人解釋道︰「小公子,你這間廂房原是我們歷代掌門的新房,掌門成親之後,夫人住這間,掌門若是或沒有成親或是成親後要修煉武功時就住在隔壁那間,中間的窗戶是為了有個照應。嵩山派自掌門起就不再允許女客進來,掌門平時行走江湖,也是不近,這間屋子也就荒著,你來時,空著的房子就這一間,就讓你住進來了。」
沈念這才想通為什麼離淵要將月兒安頓在七殺山,而不帶上嵩山,只是,嵩山派不許女客進來,自己不是女客麼。♀
離淵不近,又不許女客上山,難道真有龍陽之癖,這嵩山派的弟子莫不是都是他的男寵,還好,我不是男人,在他心中我是太監,估計也是沒有興趣的。唉,這木窗釘死了,是不是他為了防我知道他與男寵的事?也不知道這隔音效果比上那青樓如何……沈念一時收不住,浮想聯翩。
第二日,沈念見到離淵時,徹底結巴了︰「師父……你換皮了……嗎?」離淵臉上原先的黝黑勁兒都沒了,容貌不改,皮膚卻是白皙得很,脖子,手顏色終于一樣,連那對桃花眼也看著順眼多了。
離淵徑自王閣樓走,下人,嵩山派的其他弟子們見了他照常行禮,沒有半分驚詫。沈念這就奇了︰這些人眼楮都瞎了嗎,昨日你們的掌門還是掉在炭堆里找不到的顏色,今天就白得一點也不像習武之人,怎麼都看不出來。
直到第二日習武之時,仍是不忘盯著離淵的臉上看,離淵終于耐不住道︰「在江湖上露臉時,我們臉上都是涂一層東西見人的,待回到嵩山之後一同揩去,之前他們還未回來,我也就沒弄掉。」
「連見月兒也一樣?」
離淵眸子里有什麼一閃而過,睫羽微動,覆在眼下,半圈陰影,繼而點了點頭。
「你還是這樣年輕……」沈念不自禁又說出口,在離淵看來像極了月兒那樣的女孩子嬌羞的模樣。
「有多年輕?」原先的陰霾一掃而光,變變天似的,離淵嘴角噙了笑問。
沈念盯著離淵良久︰「三十幾……二十幾……反正這樣很像月兒的哥哥。」原來師父年紀一點都不大,相反,還很年輕。♀這樣的離淵跟月兒一樣長的好看,尤其那雙桃花眼這下顯得明亮澄澈,讓人看了好生歡喜,還有些心神不寧……只是師父到底還是奸詐之人,連月兒都以為他是在京城做生意的。
離淵也不說對錯,只是自顧自地教沈念拳法。
沈念忽然想起那日贏得棋盤時,老叟叮囑自己遇到與棋盤成套的棋子時,同那主人說一句︰我蘇遠生一生不負女人。
沈念並不確定那棋子是否與棋盤成套,只問離淵︰「師父,你可認識蘇遠生?」
離淵頓住身子,急切問道︰「你認識他,你與他什麼關系?」情緒里的東西慢慢溢出來。
沈念心中已是確定蘇遠生喜歡的女人與離淵,與沈姨有著特殊的關系。沈念原原本本告訴離淵得棋盤的經過,離淵沉默了很久,後來長長嘆了一口氣道︰「那棋子是我母親的遺物,是給月兒做嫁妝的,托了沈姨保管……」剩下的離淵一不願多說。
沈念趕忙說︰「你放心,那棋子我會還給你們的,棋盤也該是你母親的,既然棋子是月兒的,那棋盤就該是你的。」
「棋子是沈姨認定你會是月兒的夫婿,輸與你,若是月兒還要,你還了沒什麼,那棋盤是你自己贏的蘇遠生的,跟我母親也沒什麼關系,自然不用還。」離淵微微仰了頭,說著無可挑剔的話,心頭卻暗流洶涌,終究還是平靜下來,什麼時候學會了這樣的克制?
「師父,你母親也是一位棋藝精湛之人,對不對?」離淵的棋藝在自己之上,母親與圍棋好像也有著說不清的關系,棋藝自然也是一等一的。
離淵不答,心中覺得眼前這個徒弟也不過就是幾月的緣分,待授他一套掌法,一套拳法之後自然就連離開這里,再無瓜葛。自己這樣口無遮攔地將自己的事告訴他,傳出江湖去,還不知怎麼難听。只是不知為什麼,置身江湖許多年,早學會了寡言少語,卻面對這樣一個徒弟,說了這麼多。可是這個人憑什麼要說起這些,母親最後想說的話是什麼,那樣淒苦迷離的眼神,蘇遠生不負她又怎樣,還是有人負了她,午夜夢回,縈繞在眼前在耳邊……決堤的悲翻滾而來,承受不住,閉眼阻擋……
悲傷這東西,比成千上萬個武林高手都來勢洶洶。
沈念看出師父表情里悲哀的情緒,立馬就閉了嘴,縮了脖子,在歸一身邊,沈念多多少少還是學會了察言觀色,歸一每一次即將暴跳如雷之時,沈念整個人就縮下去,那時,歸一見到他這樣也就氣消了。
不知者無罪,離淵見他縮下頭去,冷靜下來,心頭終究不忍,道︰「不是你的錯,以後不要問我這些事。」世上讓離淵不忍的只有沈姨和月兒,沈念是第三個。離淵自己也說不出為什麼,總覺得眼前這個人讓自己可憐,語氣上都不敢重一些。
沈念見離淵這樣盯著自己,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若是原先師父這樣盯著自己,還不覺得什麼,現在師父這樣盯著自己卻覺得臉上有些熱熱的,畢竟這個師父其實比自己大不了多少,還……這樣好看……
山風微起,衣袂輕揚,山花芬馥,人影成雙。
一套掌法,一套拳法教下來,沈念有模有樣地學,離淵見手法都對,讓沈念與自己過招,離淵因為是試沈念所學,加上沈念又無內力,只用了四成的力,見沈念尚能接招,于是加了一兩成的力,剛到五六成力時,沈念仰面摔倒,只喊得痛,沈念掙扎著站起來,繼續與離淵過招。
離淵身形一個頓轉,已到沈念身後,沈念本待一拳落下,那一拳卻遲遲沒有落下,離淵嘆了口氣,道︰「……你身上怎麼這麼多血……」
沈念立馬去模後背,問道︰「哪里,是背上的傷口破了嗎?」
「是褲子上……」離淵打橫抱起沈念,幾個點地就去了沈念的房間,離淵找藥的瞬間,沈念一身冷汗︰不會是月事提前了吧……沖出門去直奔恭房,果然……這下怎麼收場……去看武林大會,也沒想在外呆個一個月,也沒有月事帶……這嵩山上都是男人,連下人都是男人……
沈念靠著牆拐著身子再進房間,離淵遞給沈念藥後就冷然出了屋子,沈念見離淵沒有問,有些奇怪,但也省去撒謊找理由的麻煩。將藥放在桌子上,趕緊翻櫃子里有沒有舊的毯子,床單,卻找到幾床新的,頹然往床上一坐,立馬又跳起來……卻已經晚了……床上一塊大大的血漬……沈念哭笑不得,真恨不得有個掌門夫人在眼前,還能幫上忙……
沈念急得眼淚都滾下來,有人敲門,沈念急忙將床單團成一個球,塞進床里邊,打開門,下人正端了熱氣騰騰的湯進來,沈念接過湯一氣喝下去,正準備趕那下人,那人自己說道︰「小公子,掌門讓你好好養上幾天,這幾天不用跟他習武了。」
沈念料定師父既然能接掌門之位,自然從小長在這嵩山,嵩山最多只有前任掌門夫人是個女人,師父又從不近,自然也就不知道月事這回事,不然他為什麼還會給我拿了治傷口的金瘡藥來,放下心來。
沈念顧不得那麼多,撕了些許床單,從抽屜里竟然找到了針線來,簡單縫了月事帶……床單所剩無幾……換了一身嵩山派的青衣行頭,身上總覺得清爽了許多。
到井邊洗了衣服,抬頭望天,只覺得眼淚又流下來……該好好計劃離開嵩山了,就算師父現在沒有發現,以後還是會發現的,掌法已經學了大概,拳法可以不學,回去歸一身邊用太監的那套說辭,再求求歸婆婆,自然也能過去,歸一應該還會繼續教自己武功,只是得將那塊玉偷出來,那是沈家的傳家之寶,沈念不想弄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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