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延數百里的月下森林地處大陸南面。若出了森林再向南走,不久便可以看到奧申大洋。海洋濕潤的棲息伴著南方的酷熱吹拂而來,又被森林北面綿延千里的安斯卡娜山脈攔截。
喬木在這溫暖濕熱的空氣中成長得遮天避日,更是將潮濕的水分禁錮在濃密的葉片下。因此,每到高溫的時節,整個森林就像是一個巨大的蒸籠。先別說森林內部潛伏的危機,單憑這溫度就足以讓人面臨月兌水的危機。
蛇影不適地皺了皺眉,卻並不是因為這難以忍受的環境。
這片森林太過陰森。明明在這樣酷熱的溫度下,那深綠色的樹冠卻在熱氣的吹拂下揚起一陣陰冷的風。更何況,這片森林如此茂密,卻安靜得可怕。他甚至沒有听見鳥雀的叫聲,就連寄生的昆蟲都十分的罕見。
兩人又往森林深處走了一段距離。原本還算有些縫隙的樹冠此刻已經基本把陽光隔絕在了森林之外,像是一張巨大的蛛網,將整個森林內部嚴絲合縫地包裹起來。所有進入這個範圍的人,都休想全身而退。
齊爾弗里格忽然停下了腳步。借著昏暗的光線,他打開了赫卡忒之前給他的地圖,然後繼續往南方走。
蛇影跟在他的身後,半透明的系統板面浮現在他的面前。區域地圖已經將整個森林的大致區域都標明了,自然也標明了月神紋章石的位置——大概在森林的最南端。赫卡忒給的地圖他也看過一遍。在確定了那張地圖不是假的後,他便放任齊爾弗里格順著那張地圖的指引走了。
……………………
兩人就這麼一前一後走了幾個小時。中途歇息了一下吃了點干糧,就繼續向南方趕路。
雖然月下森林被傳言得恐怖至極,但是兩人走了一天,不但沒有遇到森林里常見的瘴氣,更是沒有遇到強大的魔物。蛇影不禁覺得,整個森林除了陰森了點,熱了點,和他們的五仙教的仙蹤林也沒有什麼區別了。♀
兩人又繼續走了很久,齊爾弗里格停了下來,回過頭對蛇影說︰「今天就到這里吧。我們可以在這里過夜。」
幽暗的森林里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但是根據系統板面的顯示,現在已經是下午七點多,是該吃點東西了。
森林外圍沒有什麼動物。然而越往里走,獾、兔子等小型動物便多了起來。想到干糧的數量終究是有限的,蛇影就想去捕捉一些動物吃。
然而,看著活蹦亂跳的兔子們,他又煩了難——五仙教的武功是毒性內功。用帶毒的武功捕捉到的食物,是不能吃的啊!難道又要自己用當初在特那斯平原上捕獵的方法嗎?
這時齊爾弗里格已經輕車熟路地生好了火。溫暖的火光在那張令人心醉的容顏上跳躍著,在微蹙的眉毛間映下了盈盈若若跳躍的波光。
即使這些日子朝夕相對,他對這張臉的美貌攻擊已經有了些抵抗力,齊爾弗里格此刻還是愣了一下,然後隨著蛇影的目光看到了幾只竄來竄去的兔子,頓時明白了他在想什麼。
「等著,我去抓。」他揉了揉蛇影的頭發,語氣種帶著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無奈和寵溺。
蛇影︰「……」等等,你是打算怎麼捉?!你的牙好像是有毒的吧?!
可是,還沒有等他向齊爾弗里格伸出爾康手,對方就已經迅速地沒入了黑暗之中,沒過多久便拎了幾只兔子,然後輕車熟路地剝皮、去內髒,又用樹枝穿起,然後放在臨時做好的支架上烤了起來。
燃燒的木頭發出畢畢剝剝的聲響。齊爾弗里格認真地反烤著兔肉,眼神認真而專注。燦爛的篝火將本就輪廓分明的臉頰映襯得更加英氣,同時隱沒在黑暗中得半張臉又給整個人增添了一絲深邃和柔和。♀也許是火光太過溫暖的緣故。此時此刻,一向涼薄的唇線也在一片跳動的暖紅色中軟化了下來。也不知道他是想到了什麼,修長的唇線微微勾起,仿佛陷入了美好的回憶之中。
蛇影百無聊賴地盯著他,目光又落到了對方戴著戒指的手上。那藍寶石的戒指隨著修長手指的動作而若隱若現。
——如果這枚戒指上真的有秘密,你為什麼又無時無刻不戴在手上呢?
沒過多久,肉就烤好了,散發出濃郁的香氣,油脂滴落在炭木上發出聲響。齊爾弗里格很熟練地拆下來一只遞給了蛇影。
先不說這濃郁的味道就能把饞蟲勾出來——就憑他這一路體力的大量消耗,也該餓得饑腸轆轆了。于是蛇影接過來啃了很久,才發現齊爾弗里格一直坐在原地沒有動,只是靜靜地看著自己。
想到剛才自己毫無儀態的吃相全都被這人盡收眼底,饒是蛇影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于是他尷尬地尋找話題︰「你怎麼不吃?」
齊爾弗里格這才抬起眼看著他,卻答非所問︰「你很好奇我的身份吧。」
蛇影動作一滯。
「我瞞著你這麼多事,你為什麼不生氣?為什麼不問我?」
……大哥,問你你會說嗎?
毒哥內心翻了個白眼,表面上一本正經地回答︰「你不想讓我知道,我何必多問?」
「……你不怕我害你?」
蛇影繼續低下頭啃骨頭︰「我覺得你不會害我。」
根據他昨天晚上翻弄系統得出的結論,重要主線劇情人物都是和宿主一條心的。更何況,齊爾弗里格早就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來歷。如果有加害之心,他只消把蛇影人類的身份公諸于眾便可,遠不必帶著他來到月下森林,然後在這個危機四伏的森林里殺掉隊里的治療。
然而齊爾弗里格卻因為他的話微微怔忡了一下,同時內心泛起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這個人就這樣相信他說的話嗎?要知道,在這個獸人的世界,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全心全意地相信一個外人……
蛇影終于吃飽喝足,一抬頭卻又看到齊爾弗里格悵然若失的表情。不得不說,昨天他這麼看著那枚戒指時候,蛇影還沒什麼感覺;但是這專注、溫柔又哀傷目光一旦對準自己,他就不禁有些囧。
他什麼時候上升為那戒指的替代品了?!
他覺得自己應該好好和齊爾弗里格談談了。正當他醞釀完畢,準備語重心長地開導對方時,卻忽然被對方抓緊了手腕!
他沒反應過來,身體忽然垂直上升。齊爾弗里格用土草草地蓋住了那篝火,攬著他的腰便噌噌兩下躍上了不遠處一株茂密的大樹,幾下就攀上了粗壯的樹枝,同時對蛇影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一聲嘯響從不遠處的森林傳來。那聲音听上去淒厲可怖。
隨著那聲嘯響,大地開始震動。一開始還只是輕微地搖晃,到後來便如同地震一般山搖地動。由遠及近,只听見無數樹木倒下的聲響,像是一個龐然大物在這茂密的森林開出了一條路。
那震動越來越明顯,而蛇影也緊緊皺起了眉。這絕對不會是普通的野獸!
忽然,不遠處的黑暗中亮起了八只綠色的眼楮。細長的、長滿毛發的巨爪從黑暗中伸出,尖銳的末端狠狠地戳在旁邊的一棵大樹上。
足有三十米高的大樹應聲倒下,天上的星光傾泄下來,躲在樹上的兩人已經可以窺見它的全貌。黑色的毛發覆蓋在圓形的身體上,八只巨大的螯足上長滿了尖銳的硬毛。在扁圓的額頭上,八只綠色的眼楮閃爍著惡毒的光芒。
「糟糕了……」
他听見齊爾弗里格低低地罵了一句。
就在兩人確定周圍沒有其他巨型蜘蛛、決定對這個龐然大物出手的時候,不遠處的黑暗中走出了一個縴細的影子。來人披著曳地的黑色長袍,半張臉也被黑色的兜帽遮蓋,僅僅留下一雙潔白如玉的手尚在抓著領口,似在攏著那黑色的斗篷,不至于讓其散開。
「赫卡忒說過她會帶那人來的。」
女人一面說著,一面伸手撫模著蜘蛛螯足上的硬毛。而那龐然大物此刻卻乖順得像一直狗兒,甚至伏下了那巨大的身體。
「風之幻劍使,我知道你在附近。」
她的聲音明明不大,卻奇異地傳遍了附近的森林︰「你是來取月神紋章石的吧。」
樹木在夜風中沙沙的搖動,沒有人回答她。
「保持沉默也是沒有用的。」那女人嘆氣道,「自從你進入森林,便暴露在了我們的監視之下。要不然你以為,你前進的道路上會沒有任何阻攔的魔物嗎?」
……………………
「齊爾弗里格。」蛇影拽了拽他的衣服,「藍小姐就是赫卡忒。」
齊爾弗里格沒有問他是怎麼知道的︰「先等一會。藍小姐對我們來說本來就敵友難辨,先看看她想干什麼。」
等了一會,依然沒有人回答她,而女人也並不生氣。她幾下攀上了那蜘蛛毛茸茸的身體,繼續道︰
「即使你和你的同伴不願意現身相見,我也必須說明我的來意。」
「之前你的路上沒有任何的路障,不過是為了請你深入。」
「但是,唯有完成了紋章石的考驗、並且有資格接受月神加護之人,才能成為紋章石之主……」
黑袍女人回頭望了一眼兩人藏身的地方,便指揮著蜘蛛走向了遠處。在她的身影消失的剎那,墨綠色的瘴氣開始彌漫。入耳的除了樹葉沙沙搖動的聲音,還夾雜著毒蟲蠍子悉悉索索爬行的聲音。
「這個地方不能留了。」齊爾弗里格跳下了樹,目光復雜地看向南面,「月神保佑,希望天亮之前我們能找到一個息身之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