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嫊一回到她的扶蘭院就知道了為什麼弘昌帝會棄她而去,果然還是因為盧賢妃。據說這位賢妃娘娘時常在別的嬪妃侍寢時身體不適,然後把弘昌帝請到她的翠華宮去,這一次,她又故技重施。
她的太後姑母心中會如何火冒三丈,她可懶得理會,倒是這位盧賢妃果真沒讓她失望,到底還是讓她逃過一劫。
只是當第二天一早,她得知盧賢妃昨晚是為什麼身體不適時,她就再也輕松不起來了。
她剛剛梳妝完畢,就被太後召到了永壽宮。她的堂姐裴昭儀正在侍候太後用早膳。但是顯然,裴太後卻沒有什麼胃口,一臉陰沉地坐在桌旁。
裴嫊剛一進去,裴太後便揮手命宮侍們全都下去。最後一個宮女剛一退出去,裴嫊就雙膝跪地,抽出早就備好的帕子,掩面而泣道︰「嫊兒無能,昨夜,昨夜沒能留住聖上,白白浪費了大好的機會,都是嫊兒沒用。」
「昨晚的事,哀家都已經知道了,倒也怪不得你。」裴太後嘆道。
裴昭儀見太後點了點頭,忙上前將裴嫊扶起道︰「好妹妹,快別哭了,這事兒原是你受了委屈,那位賢妃娘娘慣會鬧這一套,有幾次聖上在我宮里,也是被她就這樣請走了,十足是個妒婦。只是,這次是妹妹入宮後第一次侍寢,又是此次新入宮的嬪妃中第一個得聖上宣召的,賢妃她也太過囂張了些!」
「誰讓她有了可以依仗的阿物,自然可以有恃無恐,囂張放肆了!」裴太後冷冷的道。
裴昭儀面色微變,「她不過是仗著聖上如今寵著她罷了,帝王之愛,宛如朝露,豈能久長,總有一天,陛下會寵愛他人的。到哪時,我看她還有什麼可以倚仗的?」
誰知裴太後卻瞪了她一眼,罵道︰「愚婦!」
裴嫊卻隱約有些猜到了,顫聲道︰「帝王之愛豈是長久之靠,這宮中,一個女人唯一能依仗的不過是孩子罷了,姑母,該不會,該不會是——」
正在這時,忽听外面太後的貼身女官余姑姑道︰「太後娘娘,皇上來了,已經快到前殿了。」
姑佷三人都是一驚,這個時辰,皇帝不在太極殿上朝,怎麼跑到永壽宮來了。
等她們到前殿一看,不僅皇帝陛下正坐在前殿喝茶,身邊還圍著一堆鶯鶯燕燕,這個捧茶盞,那個送點心,還有擠不到前面就在後面打扇子的,好不熱鬧。
「只怕除了盧賢妃,後宮其他的嬪妃全都跟著弘昌帝跑到她的永壽宮了,以前可沒見這些女人這麼齊全的來給她請安。」裴太後忍不住在心中冷笑。
余姑姑急忙高聲喊到︰「太後娘娘到。♀」
弘昌帝滿面春風,一臉笑意的給太後躬身請安,身後跟著跪倒一片奼紫嫣紅,齊刷刷的恭祝太後鳳體安康,永壽萬年!
「都免禮吧。九郎,老身要是沒記錯的話,這會子你該在太極殿上朝听政才是,怎麼跑到哀家這永壽宮來了,你一向不都是下了朝才過來請安的嗎?」
「因為有一件喜事,所以朕便傳旨晚一個時辰上朝,想先將這件喜事稟告太後。」
太後端起繪著福祿壽三星的茶盞,慢慢地呷了一口,「不知是什麼天大的喜事,竟然讓陛下不顧國事,推遲早朝,也不怕御史上奏嗎?」
弘昌帝笑意不減,「昨晚珍兒身體不適,朕過去瞧她,宣了張太醫來一瞧,竟然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這不是天大的喜事是什麼,過會上朝,朕便將這個喜事告知他們,只怕他們比朕還開心。」
太後聞言放下茶盞,拿帕子拭了拭嘴角,也笑道︰「這倒的確是件天大的喜事,陛下已經繼位三年,如今卻還沒有一兒半女的,實在是讓人憂心啊,之前雖也傳出過幾次喜訊,可惜,所幸這次賢妃又有了喜,可一定要她小心保重,一切以皇嗣為重,只要誕下麟兒,她便是為我大周皇室立了大功。」
「朕也是這般想的,方才她要來給太後請安,便被朕給攔下了,讓她好生歇著養胎,太後不會怪朕和賢妃吧?」
「皇上說的這是什麼話,老身怎麼會怪她呢,老身賞她還來不及呢!余姑姑,你替老身好生選些上等的補品藥材,一會兒給賢妃送過去,順便告訴她,讓她好生歇著,安心養胎,以後就不用每日過來給哀家請安了。」
「多謝太後體恤!朕代珍兒先謝過太後了。」
「老身這邊已經重賞下去了,倒是不知陛下打算怎麼賞賜盧賢妃。」
「朕已經擬好旨意,晉珍兒為德妃,賜住章華宮,等一個月後胎象穩固了再行遷入,不知太後是否恩準。」
「陛下都已經擬好了聖旨,又何必再來問我這個老婆子的意思呢,只是,既然賢妃如今有了身子,還要再操持這六宮的大小事務,只怕會過于勞累,不利于養胎啊?」
「還是太後想的周到,那就暫由裴昭儀代管六宮之事吧,太後意下如何?」
「如今宮中事多,馬上又是端陽佳節了,婧兒一個人操持,我怕她忙不過來,不如讓裴婕妤協理,如何?」
「太後說起裴婕妤,倒提醒朕了,昨夜本是婕妤的好日子,可惜——,婕妤不會怪朕和賢妃吧?」弘昌帝的目光朝裴嫊這邊掃過來。♀
裴嫊急忙跪下道︰「嬪妾不敢,聞知喜訊,嬪妾替聖上和賢妃娘娘歡喜無限。」
「婕妤真是善解人意啊,那你就幫著你堂姐替朕分憂吧,後日便是端午,正巧賢妃又有了喜,不妨辦的再隆重些,大家都沾沾喜氣。」
「臣妾定不負聖上所望。」裴婧和裴嫊忙齊聲道。
其他妃嬪眼見一日之間素有帝寵的賢妃有了身孕,裴家兩姐妹有太後撐腰得了掌宮之權,心中五味雜陳,各各思量。等送走了弘昌帝,便跟太後告了退,要一起去翠華宮給賢妃,馬上就是德妃的盧珍賀喜。
可惜一眾美人到了翠華宮前卻全都被攔了下來,盧賢妃的貼身宮女翠屏守在宮門前脆聲說道︰「真是對不住各位娘娘了,我們賢妃娘娘因為有了身子,昨晚沒有歇息好,這會子正在歇息,早上聖上上朝前還囑咐我們不讓我們擾了娘娘。還請各位娘娘改日再來探望我家娘娘吧。」
眾女一听全都默不作聲,一齊看向裴家姐妹倆,如今這宮中除了賢妃,可就這姐兒倆的位份最高,又有太後撐腰,這兩邊要是掐了起來,她們自然樂得看戲。
裴昭儀強壓下心中怒火,笑道︰「自然是賢妃姐姐身子要緊了,我們改日再來給娘娘賀喜倒也無妨。只是,方才在永壽宮,聖上怕累著了賢妃姐姐,命我暫代六宮之事,又說起後日的端午,因為賢妃姐姐的喜事,要好生的熱鬧一場,雖說之前賢妃姐姐已經安排的差不多了,如今只怕又要再多做些安排,若是賢妃姐姐歇息好了,還請派人知會我一聲,我也好和賢妃姐姐商量一下交接事宜。」
「等娘娘醒了,奴婢一定將昭儀的話稟告給娘娘知道。」翠屏說完,福身道︰「翠屏恭送各位娘娘!」
好戲還沒開場,便早早偃旗息鼓,這一大早跑來跑去,眾人都有些乏了,便各自道別,各歸本院。
裴昭儀見裴嫊還跟在她身邊,便笑道︰「此處離我的瑤光殿不遠,妹妹不如到我殿中略坐一坐,順便用些茶點可好。」
「如此,多謝姐姐了,不瞞姐姐,我早上剛一起身便被喚到了永壽宮,連早膳還沒來得及用。這會子早就肌腸轆轆了,多謝姐姐救我一命!」
「怨不得姑母疼你,瞧你這張小嘴,真真伶俐。」
姊妹倆一路說笑著到了瑤光殿,裴嫊也不客氣,一氣用了三塊點心,方才覺得好過些。
裴昭儀慢條斯理的品著茶,笑道︰「瞧妹妹這饞樣,看來可是餓壞了。太後和聖上讓你幫著我協理六宮,日後還望妹妹多多替我分憂啊!」
裴嫊用帕子抹了抹嘴角,笑道︰「嫊兒初初入宮,懂得什麼,之前在家中,我又是庶出,雖說學過一些理家之事,但哪里上得了台面,比不得宮中,自然一切以姐姐馬首是瞻,姐姐吩咐什麼,嫊兒照著做便是了。咱們都是裴家的女兒,在這宮里,除了太後姑母,我所能依靠的便只有姐姐了!」
「妹妹真是千伶百俐,怨不得一入宮得了太後的歡心不說,連聖上也對妹妹青眼有加,入宮第一晚便召了妹妹侍寢,要不是盧賢妃,妹妹此時已得聖上寵愛,說不定也就晉位九嬪之一了!」
听了這話,裴嫊笑不出來了,垂下眼睫,一手撫弄著耳上的玉環道︰「太後喜歡我,不過是嫊兒剛入宮的緣故,怕嫊兒立足不穩,被人欺負了去,畢竟都是裴家女兒,只是嫊兒畢竟是庶出,又哪里及得上姐姐這三年來長伴太後身側侍奉太後的情誼呢!至于聖上,其實嫊兒今天一直不敢跟姑母講,只怕,」
裴昭儀心中一動,「只怕什麼?不知妹妹可否告訴姐姐。」
裴嫊看了一眼她這位堂姐,復又低下頭去,把弄著衣帶,半晌方道︰「嫊兒想問姐姐一件事,又怕,又怕姐姐覺得嫊兒太過冒昧了。」
裴昭儀輕搖團扇,笑道︰「不知妹妹想問何事?」
「姐姐入宮已有三年,與聖上相處的時日遠久于嫊兒,不知聖上平日性情如何?」
裴昭儀搖扇的手頓了一下,「好端端的,怎麼問起來這個了,莫非昨夜聖上對你,有些不一般麼?」
裴嫊的頭垂的越發低了,「嫊兒只是想知道聖上他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嗜好,比如……」
「比如什麼?」
裴嫊細白的貝齒在紅唇上咬出了深深的齒痕,才小聲道︰「好姐姐,我告訴你,你可千萬別說出去,不然,我,我沒法見人了。」
她這麼一說,裴昭儀的心越發如被貓兒撓了一般,癢癢的不行,「到底是何事,讓你這般扭扭捏捏的?」
「不知陛下他,他是否有咸安之癖?」裴嫊到底還是問了出來,只是細如蚊吟,幾不可聞。
饒是裴昭儀之前猜想了種種可能,也沒想到她妹子竟然問起了成武之癖,這個典故她自然是知道的。前朝末帝帝號咸安,生性風流,放蕩不羈,喜歡讓美人們j□j或躺或坐或立的供他賞玩,號為無衣美人。最匪夷所思的是,他不光自個賞玩,還時不時的帶幾個他最喜歡的無衣美女到大殿上與臣同樂。
裴昭儀不自在的輕咳一聲,拿團扇半掩住有些發熱的臉頰,啐道︰「你也是大家子出來的閨秀,這種話如何說得出口?」
裴嫊垂頭不語,點點珠淚卻一滴一滴落在她的衣裙上,發出輕微的嗒嗒聲。過了好半天才想起來用帕子去拭淚,哪知這淚卻是越拭越多,最後竟忍不住哭了起來。
裴昭儀見她這般模樣,心中不由信了七分,「難道,陛下他昨晚也讓你——」見裴嫊點了點頭,心中倒抽一口涼氣,一時百味雜陳,不知是喜是憂。
裴嫊見她好半天不說話,只是呆呆坐著出神,猶豫了一下,輕拉了拉她衣袖道︰「姐姐,聖上他,也這樣對過你嗎?」
裴婧勉強穩了穩心神,道︰「那倒沒有,聖上待我,一向不冷不熱,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不過也就這樣罷了。」她見裴嫊連這樣的私密都告訴了她,也對這個堂妹去了幾分防備之心,可是到底沒說出壓在她心底的那塊大石。
她忽然倒有些羨慕裴嫊了,雖說對女子來說,j□j,就這樣玉體橫陳在男子面前,是種莫大的侮辱,可到底光潔如玉的*也曾入過帝王的眼,可是自已呢?入宮已有三年,雖然不得帝心,好歹這三年來也有二十幾次侍寢的機會,可是,卻至今不曾享過魚水之歡。太後成日怨她沒能早些懷上龍種,可是無肌膚之親,要她如何懷上龍嗣?
她縱然滿月復委屈,卻始終不敢告訴太後實情,便是怕裴家又送一個女兒入宮,而她則成為棄子,哪知,她的太後姑母到底還是給她找了個妹妹進來。是以,她雖對裴嫊面上盡顯姐妹之情,實則心中卻是嫉恨有之,怨忿有之,對她極為防備,哪知她卻毫無戒備的就將這等尷尬之事告訴自己,也不怕自已告訴太後對她不利。
一想到自己手中已然握有裴嫊的短處,裴昭儀這幾日懸著的心到也放下了幾分。勸慰道,「妹妹也不必先在這里傷心,說不定是妹妹生的太過貌美,雪膚玉肌,聖上才會忽然起了興致想要這樣,燈下觀花罷了。若不是有人故意使壞,妹妹昨夜早已得赴巫山,這會子也就不用在這里跟我抹淚抱怨了。」
裴嫊幽幽嘆了口氣,「只怕未必。」
「此話怎講?」莫非還有什麼隱情不成。
裴嫊無精打采地扯著手中濕了一半的帕子,「不知怎的,嫊兒只是有一種感覺,就算昨晚盧賢妃不來攪擾,只怕聖上也不會臨幸嫊兒的。」
這話正中了裴昭儀的心事,她強做鎮定,道︰「妹妹此話怎講?」
「昨夜我無意中看到了陛下的一個眼神,那眼神里是深深的憎惡,只是不知是對嫊兒的憎惡還是——」裴嫊忽然住口不說了。
「還是什麼?」裴婧的聲音有些發顫。
「或是,」裴嫊抬起頭,定定地看著裴婧道,「陛下只是恨烏及烏,是對我們裴家的憎惡。」
只听一聲輕響,裴昭儀手中的團扇落到地上,她急忙俯身拾起,避開裴嫊仍然盯著她的目光,道︰「妹妹,這話豈可亂說,若是讓太後知道了,只怕——,我就當今天什麼都沒听到,這些話妹妹以後切莫再提。
裴嫊見她臉上是掩不住的驚惶,忙起身行了半禮,陪罪道︰「都是嫊兒口舌無狀,冒犯了姐姐,還請姐姐恕罪。」
裴婧正要扶她起來,卻听宮女在外面高聲稟道︰「昭儀娘娘,太後娘娘派人來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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