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青松陌上塵 第三章 蠢

作者 ︰ 雨果1988

田添翼親自帶人埋伏在定南門前的桑樹林里,這片林子是從南門出城的必經之地。♀

為了以防萬一,他在拱北門、鎮東門、安西門也分別派有人手。

可當那一人一馬跑進林子來的時候田添翼一愣,身旁的探子搖搖頭,示意不知道這是什麼人。

這人下了馬,似乎察也覺到了異樣,只是牽著馬在林子邊轉來轉去並不往深里走。

敵明我暗田添翼起初有恃無恐。

眼看著他繞了三圈,時不時的在幾棵樹下停一陣,還在其中一棵大樹旁小解了一下。

遛彎的?

「我再問你一遍,剛才在那邊真沒見著這小子?」田添翼怕性急誤事,不願輕易出手,但此人行跡實在可疑。

「虎爺,小的拿人頭擔保,絕對沒有!這人是不是來林子遛馬的?」

田添翼只好耐著性子接著等,這觀雲宮的人怎麼還不到?

過了一會再看,那人他伸了伸腰脊,作勢上馬。

「管不了那麼多了!先把這小子給我拿了!」

※※※

人強需添九分狠,馬快要抽十八鞭。

葉聲聞一鞭猛過一鞭,胯下的黑馬呼吸早已凌亂,嘴里也不停的吐出白沫。

兩日之間自天津衛定南門開始駕馬瘋跑,到了現在沒有找到藏匿月兌身的地方不說,而且還迷了路,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哪里。這馬兩日來一刻未停。寸草不食,滴水未飲。再神駿的良駒如此這般折騰也必是強弩之末,更況它後腿上還中了兩支倒鉤箭。

一陣亂蹄踩踏的聲音響起,葉聲聞心中一寒,這聲音已經再熟悉不過了。

身後,錦衣衛的馬隊再一次追上來!

田添翼豎眉,望向那前方一瘸一拐卻依然健步如飛的黑影。

重重埋伏,機關算盡。本以為一切盡在掌握,卻沒想到馬快如斯。

他心中不禁感嘆︰「涿鹿山下的馬,難道要化龍不成?」

「再近些就給我放箭!射馬不射人!」田添翼傳下命令。

「是!」

葉聲聞回頭看去,身後漫天灰塵中數十匹馬聚集在一起,好似自四面八方涌出,已經不能用跑來形容。馬隊如海潮般勢不可擋地從秋日蒼茫空蕩、起伏不平的草地上滾滾奔將過來。

氣吞八荒,聲震環宇。

馬群仿佛是來自地獄的惡鬼,連帶著大地也為之搖動。

當先一匹雪青駿馬,十分的瀟灑,極具大將風度。身披白色的匹毛,背上點點青斑,四肢修長舒展,踝骨甚是粗大,奔跑間引頸甩鬃昂首嘶鳴,四蹄騰空,如風如電。

這馬隊好似一頭鯨魚在發光的海浪里游泳,被征服的海水從中間劃開,恭恭敬敬地從兩端向後退去。

雪青大馬上的田添翼見距離拉近,輕舒猿臂,搭箭引弓。

眼神中流露出那種抉擇他人命運所帶來的快感。

天地之間呼嘯奔騰,一片蕭殺!

※※※

天津衛,定南門外桑樹林。

夏翩躚在林子里那株最大桑樹下已經苦等了三日,仍然不見葉聲聞的蹤影。

有時,每一日都很短,可每一刻卻很長

第一日,她閑來無事不從容,幫小松鼠尋找過冬的食物,剝瓜子喂小麻雀,拔青草討好小野兔,在林子里上串下跳,嘻嘻哈哈樂此不疲。

第二日,她本想再玩卻忽覺意性闌珊,站在樹上不住的眺望遠方,東西南北看了遍,盼星星盼月亮,百無聊賴間拿出流火飛紅往樹上刻字,可憐那棵老樹活了一百幾十年,卻被她刻滿了一身的「望穿秋水」。

第三日,日上中天,她才懶懶的在樹上醒過來,先把葉聲聞祖宗十八代挨個翻出來罵了個遍,然後在林子里又劈又砍,松鼠白兔誤傷者無數。

「好你個姓葉的賤人哈!也忒得靠不住!」

「竟然自己拿東西回去領賞,剛學會跑就想飛?」

「狗奴才忙著去討好主子,卻把小姑女乃女乃忘了!?」

入夜。

攏過白日間折的干松樹枝,將火折搖著,夏翩躚在林子前生了堆篝火取暖。

她盤起腿坐在地上,從包裹中取出干糧,串在扒了皮的樹枝上就著火堆烤起來。露宿野外對她來說算是家常便飯,可餓肚子實在不好受。听著火堆「 啪」作響,看著眼前跳動的火焰,她心情沮喪,是去是留,拿不出主意。

算算離教主給定的期限還有五日,雷符不在手里,葉聲聞失蹤,這麼回去就等于失手。

遠處,響起了腳步聲,她興奮的抬眼望去,卻是一個衣衫襤褸以樹杈為拐杖的坡腳乞丐慢慢地向這邊走來。

這乞丐頭發花白,衣不遮體。夜里的秋風凍的他不停的打得瑟,手中卻還緊緊攥著一個酒壺。

「這位閨女行行好,天涼了老頭子身子骨經不起折騰,能不能借你這火烤烤,不然怕是挨不過今夜了。」

夏翩躚懶得說話,挪了個位置,用手拂去地上的灰塵。

老乞丐拱手道謝,一面大馬金刀的坐下,一面笑呵呵地把酒壺遞過去︰「天冷,喝一口把閨女,我老頭子沒什麼好謝你的,這是早上討來的,藏在懷里還沒啟封呢!」他又搖搖頭笑道︰「不髒!」

夏翩躚不忍拂他的好意,揭開封聞了聞,那酒味道甘醇,無有異樣。灌了一口還回去,酒勁甚大,嗆得她輕咳了兩聲。

老乞丐接過酒壺在掌中撫模,卻遲遲不舍得喝上一口。

「哈哈,都不記得酒味了,上次喝酒是啥時候早就忘嘍。」

夏翩躚將一個烤好的饅頭遞過去,問道︰「這位爺爺多大年紀了?」

「哎呦,可不敢這麼叫,可不敢這麼叫,老頭子一輩子命賤,可當不起姑娘這稱呼啊!」老乞丐受寵若驚的接過烤饅頭,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一面嚼著饅頭,一面喝了一小口酒,閉著眼楮享受著烤饅頭的香味和篝火的溫暖。

「如能挺過這個冬天,老頭子就整整八十了,可惜啊哈哈,等不到嘍。」

「老爺爺這話怎麼個說法?」夏翩躚也咬了口饅頭。

老乞丐睜開眼看著她,「姑娘可听過有句老話叫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說的就是我們這些個乞丐啊,最怕的就是冬天。」

那老乞丐話匣子一開就蓋不上了。

「這不前幾天,過冬的衣服也讓幾個年輕的同行搶了,老頭子這個冬天不死定了,還能有跑?」

「不過老頭子不在乎,快八十了的人了,早就活的夠本了。」

這老乞丐說起生死之事語氣中毫無悲傷,一口酒灌下,竟還平添了幾分豪邁。

一口酒就著一口烤饅頭,他很是舒服受用︰「趁著沒死,咱也學學那些富貴老爺好好享受享受。哈哈哈」

借著酒勁老乞丐又道︰「別看老頭子是個臭要飯的,可見過的市面可是不少,一看你這姑娘就是個有學問有見識的孩子,走江湖的吧?肯定是啊!對一個臭要飯的都以禮相待,這份東西就是游俠客走江湖的仗義!不像那些個市井女子山野村婦,趙錢孫李,雞毛蒜皮。要口水喝都不給!」

「姑娘還沒听說把?這不今日早間,滿天津城里貼告示,說是前日里錦衣衛那些個特務頭子們又抓人了,要在三日後游街示眾法場問斬,看那畫像啊,這後生也就二十出頭吧,叫葉什麼的,你說他這輩子虧不虧。所以說今日不知明日事,人生得意須盡歡吶。」

听到這里夏翩躚瞳孔緊縮,濃密的睫毛如扇影扇動。她看著火堆出神半晌,「老爺爺看淡生死,活的痛快,反倒強過了許多人。」

夜過子時,樹上夏翩躚沉沉的睡了過去。

冷風嗖嗖,將樹下的火堆吹滅。

次日清晨,夏翩躚起身下樹,忙著收拾東西準備進城,臨走時將身上的剩下的十幾文銅錢拿出來放在老乞丐身邊,卻發現那老人面色蒼白,已斷氣多時。

那老乞丐夜里喝光了酒,渾身發汗,不想火堆一滅,沒了熱氣體溫慢慢流逝,就這樣凍死在樹下。

她殺人如麻,這些年早已看慣生死,晨光照在夏翩躚臉上,看不出一點悲喜。

掂量了一下手里的十幾個銅錢,她嘆氣道︰「你這老爺子好不客氣。喝你一口酒還個饅頭還不夠,非要把身後事推給我,壽材是買不起了,挖個坑埋了吧。」

一日後,天津衛司禮監。

陰暗的地牢中,只有上方一個小小的通風口。這里常年潮濕發霉,不見天日。

被拖到牆角的兩具死尸有著一種沒了生息的安靜,其中一具讓還人扒去了外衣。

「姓葉的!姓葉的!」

夏翩躚捂著鼻子,卻仍然能聞到這地牢里散不去的腥臭味道。

眼前漸漸清晰,一個瘦弱的獄卒隔著鐵欄站在他面前。

良久過後,他認出來是她。

「雷符在哪?」看見葉聲聞清醒過來,她迫不及待的問道。

葉聲聞衣褲成條,滿身傷痕。粗大的鎖鏈穿透了他的鎖骨,縱然連心的疼痛,卻礙于穴道被制一動不能動。手腳更被鎖在牆上,讓整個身體呈現出一個「大」字。

「早就被他們拿走了?」

一頭亂發遮臉,看不清他說話時的神情。

「你騙誰!拿走了你還能活著?」夏翩躚冷道。

看著她穿著從獄卒身上扒下來的衣服,不疼不癢的和自己說話,葉聲聞心有怨氣,想到離死不遠,對她更沒有了往日的尊重︰「這衣服還挺合身,你以為老子想活著?灌一次毒藥,然後喂一次解藥,然後再灌另一種毒藥,喂另一種解藥。你想知道砒霜和鶴頂紅哪個味更好嗎?老子如今就可以告訴你。」

她不解的問道︰「為何他們沒用皮肉之刑?」

「哼哼!這就要謝教主賜的這身甲了!皮糙肉厚不說,血還有毒,頭一個給我上刑的人沾了我的血,不一會就生了一身瘡,這回老子全尸是保住了。」

「三百斤的大重枷,我站了兩個時辰。五行大山啊!真不知道五百來年那猴子是怎麼熬過來的。」

夏翩躚想不到葉聲聞剩下的這一口氣還真長,命都不到半條了還有心思打趣。

「你能找到這來,肯定是外面有我的消息,說吧,老子還能活幾天?」

「兩天,兩天之後游街問斬。」

「你不是來救我出去的?」

雖然心中早知道答案,但是想到死亡將近,他還是對生還抱著一絲渴望。

「你以為我是大羅金仙!我一個人怎麼救你出去?撒豆成兵還是呼風喚雨啊?關是混進來就用了一天!」她鐺鐺敲了幾下鐵欄,「這是木頭板子啊?」

听完她的話,葉聲聞一句話也不想再說,腦袋耷拉了下去。

突然想到對于一個將死的人來說,身份地位這些都已經不再重要了,夏翩躚暗罵自己犯傻,嘴上趕忙換上了服軟的口氣,想引誘他說出雷符的下落。

「葉大爺你積點陰德唄,做件好事,告訴我雷符在哪吧。」

「」

「回頭我燒個宮殿給你吧,里面太監丫鬟一應俱全,讓你在下面作威作福!」

「」

「我做你的娘子,回去供你的長生牌位。為你終身不嫁!」

「」

「我替你殺了主教!還有抓你的人!用他們的血來祭奠你!」

「」

見他始終不搭理自己,夏翩躚終于沒了耐性︰「把小姑女乃女乃之前給你解藥吐出來!」

「早消化干淨了!」

過了一會,她軟語哀求︰「你就當是可憐可憐我,續我幾年命好不好?我前幾天剛十九歲,還沒真正的活過」

粗大的鎖鏈開始微微的顫動起來,發出叮當的響聲。

沉默了一會,牆上的半死之人開了口。

「那日林子埋伏了幾十個錦衣衛,我們螳螂捕蟬他們黃雀在後。我擔心甩不掉,就扣了洞把東西放在接頭的樹里。在離地兩尺的距離我給你劃了幾道記號,不知道你為什麼沒看見。」

本已扣了兩枚銅錢在手,夏翩躚正打算用閹了他下面那東西來威脅他,這是她思考了很久的最後絕招,這法子簡直就是萬無一失他不可能不說。

可沒想到方才那假惺惺的一句軟語哀求,竟然這麼奏效。

葉聲聞這一句話說出來,倒是顯得她先前的作為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

想起自己心浮氣躁的在那棵樹上呆了三天,刻字時都沒發現有異樣,自己還真是愚蠢。

可他,更愚蠢!

既然擔心甩不掉錦衣衛,那為什麼不過用雷符來要挾自己救他?

把雷符藏在那顆樹上?還給自己留了記號!

這用意她竟而一時間想不明白。

這人有病吧!?他處理事情的方式實在太離譜了!

看著他狼狽的樣子,夏翩躚凌厲的眼神淡下來,心里似乎有點愧疚,「還疼嗎?」

他不在乎她的關心是不是出自真心,自顧自的說道︰「我還沒蠢到以為你會來救我,對你來說我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

「那你為什麼把東**在那樹上?」她終于忍不住,問道。

「我擔心甩不掉」葉聲聞不耐煩的說著。

「我是問你為什麼為什麼不逼我來救你?」她激動的說出了心里所有的疑問。

「進林子的時候我就知道甩不掉他們就是個死,死就死唄,這是我自己運氣不好。至于要挾你救我,你也說了,你一個人怎麼救我出去?進進出出的簡單,可牢門鑰匙總不可能在看門的身上吧?」

「你本可以要挾我在游街的時候救你。」

「怎麼救?撒豆成兵包圍他們?」他淒涼的笑笑︰「既然我死定了,又何必非要拉個墊背的,你活著才好,至少在這個世上還有人會記得我。我不希望你死沒有百香丸的解藥,毒蟲噬骨活著多好」他說到後來聲音越來越小,「你分過我半顆解藥,我記得你的好」

猶如晴天霹靂一般,她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樣說來你這是在護著我?!你喜歡我啊?」

葉聲聞低下頭,咋咋眼沒去看她。

得到了他的默認,夏翩躚就像听見了天大的笑話︰「嘿嘿嘿給你半顆解藥就能買了你的心!這買賣做的真值!」

接下來她笑的沒心沒肺︰「你傻吧你!我們是什麼人你自己不清楚啊?還談喜歡?!你實在是不值得可憐。簡直就是個腦袋進水的豬!」

將自己置身在沒有任何希望的死地,難道就為了喜歡一個不相干的人!?

喜歡?她不信!

在聞香教這魔窟鬼穴中竟然有人會跟自己談感情!這在她的世界里簡直是天方夜譚。

除去嘲笑之外,一時間她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對自己的喜歡。

最後她笑不出來了,盯著他,沉默了一會。

「對不起」

她開口說道︰「我也想過想過救你,可是可是這地方真的真的很大,牢房這麼多,原地轉一圈就迷路。人也都是生面孔,根本看出誰誰可能帶著鑰匙」

徒勞的解釋,她嘴里說出的話開始變得不利索,兩手也舉到胸前,試圖來幫著嘴巴一起辯解。

她想讓他相信她曾想過要救他,可那些笨拙的話,遮不住她的心。

她從沒有想過要救他,可現在她卻很想讓他相信,她想過。

目地已經達到了,雷符已經到手了。

他一個要死的人,相信也好,不信也罷。就算他喜歡自己那又能怎麼樣?

自己應該根本不需要,也不在乎!

可為了什麼要解釋?這是在干什麼?這種辯解顯得既蒼白又多余,可她還是一遍遍的辯解著。

最後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是在為了什麼目地而辯解。

是為了掩蓋自己蛇蠍一樣狠毒的心腸嗎?這不可能,自己一直以此為傲!

以手遮面,嘴上語無倫次,已經數不清說了多少句「對不起」,此刻她心里有一團亂麻。

一直以為天底下最髒的東西是自己的手,可沒想到心比手,更髒。

夏翩躚額頭見汗,索性坐在了地牢冰涼的地上。半晌都沒有恢復冷靜。

「如果沒有這鐵欄,你會不會救我?」

「我一定救,如果有下次,有鐵欄我也一定會救你」

葉聲聞似乎跟沒有听到她的話,「我以前是個嘍衷誄閃舜筧宋錚?還?胂朊皇裁床灰謊?!?p>「昨天有一個乞丐,跟他比起來,我們這些人反而活的不痛快。」

「亂世為人,大家都一樣,不用羨慕誰我如今倒是羨慕山間那花花草草,被雨澆澆,隨風搖搖。不知道要比做人好出多少」

「還是教義說的對,唯有入到真空家鄉,方可月兌離人世苦海,得到永久的快樂」她第一次覺得教義中宣揚的那虛無空洞的地方,竟是這般的美好,已不知道嘴上說出的這句話,用意是在打趣還是在向往。

「我就要過去到真空家鄉了,你羨慕嗎?」

四目相對,隔著鐵欄的兩個人忽而一起嘻笑起來。可那笑聲中卻滿是自嘲與淒然。

「謝謝你啊」她艱難的把這四個字從嘴里擠出來。

「不用謝我,山上青松陌上塵,一諾從來許殺身。我既然要了你送的鞋子,當然要護著你周全。」作為一個要死的人,葉聲聞並不覺得方才的話甚是大膽。

「你不是當真了吧?」

這回換成葉聲聞笑的沒心沒肺︰「你也積點陰德,別給一個要死的人留遺憾唄。」

迎著他戲謔的目光,夏翩躚站起身似乎又帶上了往日的面具,露出那招牌式的笑容︰「那奴家下輩子願做牛馬來報答你的大恩大德。」

她沖向他俏皮地伸出右手小指。

「我們拉鉤!山上青松陌上塵,一諾從來許殺身!」

縱然這話听得舒心合意,可葉聲聞面上卻還是冷了下來,看看那伸向自己的,如春蔥一般的小指,他剜了她一眼,低下頭去不再說話。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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