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華競芳,五色凌素,琴尚在御,而新聲代故!
錦水有鴛,漢宮有木,彼物而新,嗟世之人兮,瞀于yin而不悟!
春天是百花盛開,爭奇斗艷,那絢爛的色彩掩蓋了冬天素潔的顏色。
琴聲依舊在奏響,卻是新人剩舊人
錦江中有相伴戲水的鴛鴦,漢宮里有交援伸展的枝條。
它們都不曾離棄伴侶。
可慨嘆這世上的人,卻迷惑于美色,喜新厭舊。
葉聲聞離開天津衛已有多日,而督監府里吉日良辰一訂,這樁婚娶已是板上訂釘,再無可議之處。
由于女方無有爹娘拿不出嫁妝又住在督監府里,所以男方一不用提親,二不用準備聘禮。藍蘭作為官家倒是省去了很多冗長而繁雜的禮儀。
這一場嫁娶因方子天名聲而倍受矚目,隨著婚期趨近愈演愈烈,上至名流顯貴,下至江湖市井都將其做為談資,無不口沫橫飛的一說再說。
二月初一,宜嫁娶。♀
納妾不比娶妻,雖然也是張燈結彩,鋪紅貼喜,但多數人不會大擺筵席、邀賓請客。
然而,方子天卻不同。
大婚當日,督監府門前排滿寶馬香車,宴開百席,賓客若雲。
按說未娶妻鮮納妾自然有些不合規矩,但方子天既然做了誰也說不出什麼。
早間朝中百官同來恭賀,接著東廠宦官又來宣旨,正是督公魏忠賢賞賜了一對新人無數真金白銀。
一路上張燈結彩香煙繞梁,鑼鼓喧天鞭炮齊鳴,自有說不盡的洋洋喜氣,道不完的如意吉祥。
喜堂設在新娘子一直居住的北廂房。其內眾來賓戲樂笑鬧,喧聲中一切都是歡天喜地。
然而天地下總是有些個特例不願意隨波逐流,滿堂里的人都在笑,唯獨姜午陽和藍蘭卻是自顧自沉默的坐著,在這一片歡樂之中是顯得那麼的不合時宜。
田添翼于他二人同坐一席,嘴里不停的念叨著一些男才配女貌豺狼配虎豹的老說詞。
藍蘭撅嘴垂眼,硬著頭皮坐了半晌,看著那滿屋插的都是大紅金漆龍鳳燭,連天掛的都是大紅的「喜」字燈籠,遍地鋪的都是大紅的猩猩氈攤。♀放眼望去到處通紅一片,除了紅還是紅。
大紅大紫之中渲染出那鋪天蓋地的喜氣壓得她心里如烈火烹油,最後藍蘭實在熬不住了,兩眼一閉起了身,抬腿就要走人。
姜午陽伸手一拉。將她又拽回椅子上。
他的嗓音沙啞至極︰「不能走,好歹要等新娘子進了門」
藍蘭過了很久才睜開眼楮。望著姜午陽道︰「藍蘭沒有師兄的那份定力。等不下去了」
姜午陽似乎沒听見藍蘭的話,嘆了口氣,自顧自地道︰「你跟師兄一樣,都把心給了一個騙子」
藍蘭不解︰「誰是騙子?」
姜午陽把聲音壓低︰「到現在你還瞧不明白?那被氣走的葉聲聞以為她是為了富貴榮華才嫁給方子天的,實則呢,她只是為了讓他活下去。而方子天卻騙了所有人,陰靈鬼魅本就是五行之外的東西,所以那場法事不過就是一出障眼法,你相中的人如今簡直就是欺天瞞地無情無義」
藍蘭心里驚訝。可忽而又覺得不對︰「可是可是那只鬼沒有了啊」
姜午陽沉默了一瞬︰「師父在世的時候曾經說過,禹王刀是蓬萊的震島之寶,更是天下間第一神兵,連黃河里的河神龍王爺都能鎮住,何況是小小邪祟,他方子天催刀作法,那附身在葉聲聞身上的鬼怪,不過是暫避其禹王刀的王者鋒芒。」
藍蘭把這話翻來覆去嚼了個稀爛,心底的難受和迷茫終于在眼中**luo地展現出來。
「師兄,我們走吧,離開這里」
姜午陽一時沒弄白藍蘭的意思,又勸道︰「說了不能走,好歹要等新娘子進了門」
藍蘭正要再說,這時突听贊者高呼︰「吉時到!」
這一聲響過,堂內眾人都涌向門口,整個督監府頓時鼓瑟齊鳴、爆竹震天。
藍蘭起身隨在眾人身後,影影綽綽地看見門外的方子天一身紅衣,似笑而非,手中拿一段大紅喜綢,牽著蓋著紅蓋頭的新娘子進得堂來。
※※※
八抬大花轎,從別院一直抬到北廂。
這時所有人都向門口望過去,但見那新娘子由喜娘伴婦扶著簇擁而入。
細步盈盈,縴腰楚楚,一舉一動盡顯嬌柔萬千,再看那蛇蠍身段配華美嫁衣更襯得整個人鮮紅扎眼。
未見其面,卻已另堂中眾人多半生了憐心。
大家伙恨只恨不能看穿那流蘇滿墜的遮羞蓋頭,一睹這方子天這麼大能耐的人討來的婆娘到底會生的個什麼模樣!
高聲笑鬧中一對新人依例行禮,拜天地、敬賓客,場面喜氣而熱鬧。
待得拜堂禮結束,一切停當之後,新娘子被新郎官手中的紅綾牽住,帶往洞房。
絕代佳人被金屋藏嬌,瞧著一對壁人的背影,眾人贊譽之余不無羨慕,都說這是足堪匹配的天作之合
腳下那一趟紅毯並不長,可她一步一步卻像走了一生。但無論多慢,最後還是邁進了新房的門檻
人群里的一雙眼,淚光瑩瑩,若不勝情;喧嚷中的一張臉,雙眉緊鎖,失魂落魄
凝望著一對人影消失的方向,姜午陽心里重重嘆氣,想到過一會兒方子天還要出來挨桌敬酒,他實在想不出來這口酒該怎麼往肚子里咽。
拉過驀然滾落了珠淚的藍蘭,先將她帶到了不顯眼的角落,而後就悄悄溜出了喜堂。(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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