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為農 第一章 御前妙言(一)

作者 ︰ 南薔

此等國家大事問一個九齡女童,雍帝陳堂還真是名符其實的不拘一格降人才。♀然從他重用蕭啟,孟仲垣等少年人才,便知,這個皇帝,並非經驗論者。

這一問落到秀兒頭上,身畔的孟仲垣也為她捏了把汗。只願她回答的進退得當,莫要觸怒聖顏。

顧秀兒若只是這中土地區大雍青州的一名小小女童,自然不會有什麼令人眼前一亮的點子迸發出來。然而,她並不是顧秀兒,而是千年之後,紅塵之外的一縷無主芳魂。縱是陳瑜的歷史學的不好,可是這自中學起,國家義務教育硬是塞到腦子里的條條框框,還是有一些的。不過她此時心中想的卻是,要如何將這話兒,不漏破綻的說出來。

「回稟聖上,可否容民女給您說一個故事?」

雍帝冷硬神色微微動容,此間百花齊放,春景正盛,他心思倒也和緩,方準了秀兒的提議。

「民女早先于父親收藏的書冊中,瞧見過這樣一則故事。那故事上說,早在許久以前,有一位乞丐出身的皇帝,在即位後,每逢遇上貪官污吏的案子,待查探清楚。便要將那些國家蠹蟲殺頭,除此之外,這皇帝還要將這些貪官的人皮剝下,在里頭灌上干草,懸掛于衙門口兒,讓那些來往的百姓瞧見,這貪官污吏必然沒有好下場。」

雍帝微微動容,顧秀兒這故事,他從未听過,然情結詭異,竟不覺間,听進了心里去。

「如此作為,其余州省官員,可是再也不敢貪墨銀子了?」

秀兒搖了搖頭。淡淡道,「回聖上的話,並非如此。因著這乞丐皇帝手段殘酷,不光是人皮稻草。他還發明了人皮鼓。」

「人皮鼓,又是何物?」

「回稟聖上,人皮鼓,便是用那犯人的人皮,做成鼓面,由百姓千擊萬打,解氣使用!除卻人皮鼓。♀還有人皮燈籠等等……」

在場幾人,均有些汗顏。雍地文明已久,此等酷刑,怕是要在那北部草原深處亦或吳國崇山峻嶺之間。才會有的。然而縱是這般殘酷手段,于整頓吏治來說,也是無用功。

「那乞丐皇帝治國,均是鋼鐵手腕,然而縱是刑罰如此可怖。那些貪官污吏,仍是繼續虧空國款,這酷刑若說是有效果,也不過在于,讓那些蠹蟲。貪污之時的手段日漸巧妙隱蔽罷了。」

……

……

不光是陳堂,便是孟仲垣也陷入了思考,由此可見,那貪官本就是抱著僥幸不死,富貴險中求的想法才行賄受賄的。而少數人被抓,或殺或烹,其余人均是感受不到,如何能起到警醒作用。

「這……朕倒是從未想過,」陳堂面帶贊許之色,顯然是將秀兒的話听進了心里,然他並不知足,又繼續詢問道,「若是酷刑,打殺都不能威懾這些蠹蟲,那又當如何?難不成,要這些人長此以往下去,領著國家的月俸,卻行那魚肉百姓的勾當?」

「回稟聖上,如今朝廷考察吏治,乃是施用先祖雍武烈帝設下九品中正制,此舉雖然遏制了地方官員胡作非為,卻不能去根。民女所居松陽縣,前一任縣令便是因那銅壺案落馬的司徒治,聖上可知,他為官八載,雖然每一年的考評都是‘德優能少’,卻始終穩居縣官之位,是何故?」

雍帝眉頭深鎖,「只怕地方之中,有那官官相護,」

「皇上聖明,這司徒大人的考評官,前七年里,都是他的授業恩師,青州中正,葛游葛大人,待去歲換了中正,那司徒治貪贓枉法,官商勾結的罪惡才被揭發出來。♀」

說到這兒,秀兒稍停了一會兒,覷著雍帝神色,不敢開口。

「顧氏秀娘所言,句句在理,你但講無妨。」

「民女深知聖上乃仁德賢明之君,然聖上體恤百姓,愛民如子,便是皇宮大內,也有那燭火令,限膳令……聖上高居廟堂,耳邊听見的,眼前瞧見的,卻均是那些有心人特意放到聖上眼前的。」

陳堂神色動容,耳畔珠玉踫撞出聲,他長嘆一聲,似累極一般,虛弱道,「朕如何不知?劉柳二州去歲遭災,還是因那綿州城外餓殍遍野,方由綿州郡守鞏備麟上的折子,那劉柳二州的郡守,崔丙仁與關西岱上表的折子,可是只字未提此事。你二人可知,那崔、關二人,是如何行事的?此二人將受災的鶴渠,閔南一帶城門緊鎖,待到疫情過後,放火燒城。」

顧秀兒心中震撼,她雖然知道地方官員貪污昏聵,卻沒曾想,到了這樣一步田地。將人命視若草芥,不禁令人齒冷。

「這些大臣,均是朕親自由歷任科舉殿試選拔出來的,朕本是指望著經由我大雍數百朝臣的手,讓朕身居西京月復地,也能知道陽春三月,江州的油菜是否開花了,寒冬臘月,涼州的百姓可能有肉佐餐。誰曾想,他們不但有愧天子門生,更是愧對天下百姓!」

雍帝話語一出,胸中憋悶,重重咳嗽了兩聲。一並黃門宮女,瞧見聖上殫精竭慮,紛紛跪倒一片,便是秀兒與孟仲垣兩個,也是躬身跪下,眾人口里直呼,「聖上息怒,保重龍體!」

雍帝目光掃過一眾跪下的人,待到秀兒身上,容色稍緩,淡淡道,「顧氏秀娘,你且平身。」

孟仲垣將身子伏的更低了,難掩眸中驚詫神色,因著秀兒方才所言,不論是他,還是他叔父,都未曾體察了解過。更是不敢在聖上面前提出來,然秀兒一無靠山,二無牽掛,縱是說了什麼,聖上也不會計較。

秀兒盈盈站了起來,這美人嶺御花園中,除卻一行跪下的人,只有大雍皇帝與秀兒兩個,是站起身的。

大雍皇帝輕移龍步,一只金黃色滾龍紋虎皮靴,便率先踏出了賞心亭。秀兒立在皇帝身後,「顧氏秀娘,你且隨駕。」

秀兒不緊不慢的跟著大雍皇帝,他並未走的多遠,只在美人嶺另一側的漢白玉欄桿前頭停了下來。此處距離賞心亭有百十步的距離,而山間風大,二人言語若是輕了,那跪著的黃門宮女,便是生了兔子耳朵,也听不見二人在說些什麼。

雍帝負手而立,雙目凝望遠處。那紅光沖天,山巒繚繞之地,便是秦都瓊陽。而北部茫茫草場,牛馬如蠅的地方,則是東北大夏。陳堂年逾四十,不但與秀兒腦中該有的腦滿腸肥的形象完全不同,他反而生的極其瘦削,近乎有些病態的瘦削。然他面容不怒自威,雙眉挑高濃黑,眉眼深邃凌厲,半點病容也無。

「你父親朕尚記得,若非皇祖母歡喜,朕瞧著他,尚無秀娘之才。」

「聖上謬贊。」想了想,又補充道,「此間風大,聖上,小心龍體。」

天心難測,秀兒說過方才的話之後,收斂心神,不再多言,只等著陳堂訓示。

「朕榮登大寶十余載,依秀娘所見,朕這皇帝,稱職否?」

顧秀兒听言,慌忙跪下,她努力裝出一個九歲小丫頭該有的惶恐神色,「聖上勵精圖治,為百姓殫精竭慮,乃是千古明君。」

「秀娘慧心巧思,可願為朕整頓吏治,匡扶社稷?」

‘整頓吏治,匡扶社稷’,區區八字,重重的砸在顧秀兒心口之上,雖然理智告訴她,君心難測,然而一股油然而生的激動情緒卻站了上風。她並未立時應下陳堂的話,也並未當場拒絕,只伏跪在地上,朝這尊榮無比的皇帝恭敬的磕了一個頭。

「朕收你做義女,你可願意?」

這幾個字,更是讓顧秀兒心髒無法負荷,她身子弓的極低,一陣蕭颯北風吹過,卷起一片柳葉,吹到秀兒脖頸間,霎時割了個小小口子。這疼痛反而讓她清醒過來,想起禹糧一夜,老乞丐臨行前囑咐的話語,秀兒心下一冷,又給皇帝磕了個頭,恭敬道,「顧氏秀娘謝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然聖上問秀娘可願為聖上義女,秀娘不願。」

陳堂容色轉冷,盯著身前跪的快扎進泥土里的小女娃。這女女圭女圭比自己最小的閨女還要小上五六歲,她知道自己拒絕的是什麼?是一腳踏入西京貴族的機會!她知道自己拒絕的是誰?是這中土地區,最強大國家的君主!

陳堂冷嗤一聲,那唇畔輕蔑的角度,與其女十六公主是一模一樣。「你當真想清楚了?想明白了?若以後後悔,朕可是萬萬不會再給你這個機會。」

秀兒咬了咬牙,又是磕了個頭,態度謙卑,「回稟聖上,民女亡母無父,手足又多,只怕生的賤命,若為皇上義女,怕民女折了您的福報。」

民間確實有這麼個說法,父母不全的孩子,極有可能是命硬的。原是如此,大雍皇帝听言,容色才緩了過來。他繼而道,「青州民風如此,朕不強求,然秀娘著實口出妙言,朕還望你成為我大雍江山,一大助力。」

顧秀兒眉眼眨了眨,心思一動,「民女斗膽,恭請聖上,準許民女參加科考,入朝為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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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上小農官,發家致富懲貪吏,走上人生巔峰~想想還有點小興奮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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