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昕兒?是你嗎?是你在那里嗎?」簡昱韞的聲音從路那邊傳了過來。♀
「堂哥,我在這里!」簡昱昕連忙回應。
「你在這兒做什麼?」簡昱韞走了進來,正要跟簡昱昕說話,突然發現葉西儀也在場,神色一頓,略一遲疑,開口道︰「葉小姐也在。」
葉西儀對簡昱韞此人並沒有多大的印象,更無好感可言。他給她最深的記憶便是他找上書院與她攤牌那一回。她還記得,當時蕭黎禾給他的評價是過分善良兼憂猶寡斷,不適合經商。因此,她只是看了他一眼,又轉開視線,繼續觀察起四周,看看是否還有被她遺漏的地方。
簡昱韞受她冷落,心情跟著有些低落,但簡昱昕很快轉移了他的注意力。
「堂哥,我們在查案!」
「查案?」
「對,對!我們在找壞人!」
簡昱韞有些不明所以的地與堂弟對視,花了一小會兒功夫,終于想起,此地可不正是當年葉小花落水之地?如今,既已證實葉西儀即是葉小花,她要查,確在情理之中。
「葉小姐還記得當時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嗎?」
葉西儀搖頭。葉小花的記憶一點都沒留給她。
簡昱韞覺得有些詫異,這位葉小姐何等聰明的人,怎會對發生在她自己身上的可怕事件毫無印象?隨即,他又想到另一種可能。當時都說她死了,大概正因為遭遇那般可怕,才讓她失去了相關記憶吧。
而這事,也給他提了個醒。四叔走的時候,叮囑全家要注意保葉西儀的安全,絕不能讓她出意外,否則,河西王怪罪下來,他們誰都擔不起責任。在這樣的情況下,若說當年葉小花落水,是有人蓄意為之,如今,葉小花以葉西儀的身份重返簡府,那人會不會再次對她下手?又是何原因,導致當年的慘案發生?葉小花的死究竟關系著什麼?
葉小花的死因無從得知,破解一事陷入僵局。葉西儀沉思不語。簡昱韞憂心府內不再太平。簡昱昕見他們兩人都一副沉思不語的樣子,也學起大人模樣,抱著手,支著下巴,擰著眉頭,將頭一點一點,天真的腦海里根本就思考出什麼結論來。
如此沉默地站了一會兒,簡昱韞覺得尷尬,便托辭有事,先告退了。簡昱昕沒發現什麼新奇的東西,便也覺得無聊,在一旁跳上跳下,繞著廊柱轉圈圈。
「葉小姐,咱們什麼時候離開這里呀?你看夠了沒?」
「你不用陪著我,自己去玩吧。」說著,她在石板上坐了下來,出神地看著波光粼粼的湖面。
葉小花的靈魂去了哪里?她真希望當事人能從湖里出現,就算不能告訴她凶手是誰,至少給她指個方向也好啊。
「那我還是陪著你吧。」簡昱昕跳到她身邊,挨著她坐下。在她出神的時候,偷偷打量著她。
很普通嘛,沒什麼奇特的地方。簡昱昕暗道。為什麼娘當初要把她說得天花亂墜的,害他還以為這位葉小姐是個怪物一樣的?而且,近距離接觸下,他發現,葉小姐不像他在書院里見到的那樣冷冷冰冰的。現在的她讓他覺得很親近,那種感覺就像是舅媽家的蘭表姐給他的一樣,是姐姐的感覺……
不知一旁小家伙心中所想的葉西儀,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她正認真而仔細地分析著自己目前的處境。毫無疑問,從進來的那一刻起,她就開始想辦法逃離。然而,簡府定是收到了河西王的命令,看管著她,不讓她離開簡府半步。即便有河西王的命令在,她留在簡府也不意味著她是安全的。簡府上下都討厭她,恨不得除掉她。而這些人背後,更隱藏著一只不知何時會再次推倒甚至扼殺她的罪惡之手。若是簡仁還在府中,他可以鎮壓府內的所有人,無形中令她多了一層庇護。但簡仁走了,把她留在豺狼窩里。顯見,這位簡大人對她也是不懷好意。在這樣的情況下,她怎樣才能擺月兌枷鎖,逃出升天?
她的思緒漸漸飄遠,卻又被咚咚的聲響拉了回來。轉頭去看,正見簡昱昕在扔石頭,打水漂。只可惜他的技術太差,一個水漂都打不起來,全是一下打過去,直接沉底。簡昱昕不服氣,又去撿了許多石頭來,一個勁兒地往水里扔。
扔到一半時,簡昱昕忽然停住,望著湖對面,笑道︰「咦?那不是三叔跟七姑姑嗎?——三叔!七姑姑!」他張開手,朝湖對面使勁揮舞,原本握在手里的石子跟著撒落地面,有些順勢滾進了湖里。
听到他提及簡三爺跟簡七小姐,葉西儀便也朝湖對面望去。湖對面那兩人顯然听到了簡昱昕,也正朝他們這邊望過來。雖因距離有些遠,看不太真切,但葉西儀發現,那兩人在看到他們,或者更確切地說,是她,也在場之後,原本挨著的身影不著痕跡地分開了。
湖對面,簡三爺朝他們揮了揮手,簡七小姐並沒有做任何表示。隨後,他們一左一右,分頭離去。
簡昱昕跳回長廊里,稚氣地對葉西儀道︰「三叔跟七姑姑經常在一起,他們總在一起玩兒。我也想要有個妹妹,這樣我也有伴兒了。听說妹妹都比較可愛,我娘什麼時候給我弄個妹妹呢?唉……」
「你三叔跟你七姑姑的感情一直很好?」
「是吧。」簡昱韞答道,「反正我經常看到他們兩人在一起。這是不是就叫感情好呢?」
葉西儀點點頭,說道︰「走吧,咱們離開這里。」
「你不查案了?」
「我看清楚了。」這一帶的地形她已經查看清楚,而剛才意外的發現,讓她忽然想到,也許這件事的突破口,要從某些人身上找尋。
過了兩日,羅管事還真找了兩個道士來。家里人都覺得詫異,鄧氏便對他們解釋道︰「最近我去廟里算了命,那老廟祝說了,今年二月是雙吉月,二月初八這天,更是掌生機的星君萬年生日,星君將降福人間,若抓住了機遇,那是求財的財,求子得子,包管萬事如願。雖說你們大伯的腿疾是陳年舊疾,但有那萬一的希望,我們都不可以錯過。因此,我便想請道長來做法,給你們伯父開開運勢,祈福。」
她這謊話說的合情合理,又是打著簡慷的招牌,家里人便沒多在意,都說確該如此。
鄧氏見沒人反對,便讓人開始布置起法場。又說既然道長來了,家里人都該出來,沾沾運勢,誰都別落下,借著這由頭,把府上所有人都喊了過來,包括葉西儀。
等人齊後,鄧氏朝羅管事使了個眼色,羅管事心領神會,借著布置法場的機會,與那道士耳語,叮囑他們待會兒注意葉西儀所在,若是有妖孽,定要幫忙逼她現形。那幾個道士神色嚴峻地點頭,抽出桃木劍,煞有介事地開始做法。
葉西儀一向不信神佛,自然也沒當回事。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簡謙跟簡如眉身上。果如簡昱昕所言,他們二人站在一處,簡如眉垂著頭,身子微側,面對著簡謙,依舊是一副病弱黛玉的模樣。簡謙也是側著身,面對簡如眉,但站的比較靠前,正好將後者的身影掩去了一半。而這樣的站姿,通常是一種保護者的訊號。這兩個人,第一次見到她時,都表現出了異常。
簡謙第一次見到她時,明顯面色不太正常,當時她不明其中意味,而今前後一聯系,她認為,當時簡謙面上的表情,應該解讀為驚慌失措。而簡如眉第一次見到她時的異常,雖表現得不明顯,卻更加匪夷所思。一個在她院里工作,侍奉過她的下人,她真不認得,也不是說不過區。可當時在公堂上,簡如眉根本就是害怕看到她,急忙便要借病逃離。除了他們兩個和目睹葉小花落水的簡昱昕外,簡府其他人在與她第一次見面時,均沒有認出她,更未表現出任何異常。人若不做虧心事,何必驚慌?因此,她有理由懷疑,葉小花的死因,一定跟這兩個人月兌不了干系!
就在她沉思之際,耳邊的嘈雜聲讓她感覺到,她四周好像有些不太正常。
那些道士一直盯著她,跳下法壇繞行時,還特意在她四周將手中的桃木劍揮來回去。她沒想到這些道士會這麼做,又怕被那木劍戳到,情不自禁後退了一步時,耳邊那些道士的聲音便炸開來︰「哪里走?!」
待她定過神來,額頭上,身上,貼了不知幾張符。
忍耐地閉上眼,她抬手摘掉額頭上那張可笑的鬼畫符,耳听著道士們的抽氣聲,心想,這可真是夠了!敢情簡府不是在為簡慷祈福,而是在驅妖,驅的正是她這只妖!
葉西儀的火氣正要到達一個臨界點時,那不知死活的道士噗的一聲,噴了她一口符水……
「大夫人,給我個解釋。」葉西儀的聲音像是從冰封的地底冒出來般凍人。「你將我當成妖孽,所以,請了道士來,要除妖,是吧?——如今,結果如你所願麼?」
鄧氏也沒想到道士竟然這般莽撞,直接就奔葉西儀去了。如今,妖沒現形,葉西儀卻真的被他們惹惱了。
「葉、葉小姐,您誤會了!」鄧氏趕忙要圓場,「這……這真非我本意!我也不知,事情竟然會變成這樣。道長們應該是無心的……他們定是無心的!葉小姐大人有大量,還請多多擔待!」
「無心的?」葉西儀冷笑。若說朝她舞劍是無心,還說得過去,可噴的這麼準,只她一個人遭殃,還要強說成是無心的,當她是三歲小孩嗎?
簡老太爺看不過她的強勢,嘲諷道︰「本就是無心,你非要咄咄相逼,葉小姐,別忘了,你只是個客人!」
「確實,我只是府上的客人。可簡大人走之前,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千萬別受了委屈不吭聲,說府上一定會把我照顧得妥妥當當,一定會——令河西王爺放心!」葉西儀的意思說的很明白,她便是個被軟禁的客人,也不容許他們搓圓搓扁,當成軟柿子欺負!
簡老太爺被她拿住要害,動彈不得,氣得七竅生煙。簡慨連忙安撫他,讓他以大局為重。
簡昱韞不忍見長輩們難堪,便過來同葉西儀說好話︰「葉小姐,今日確是為我父親祈福。只不知哪里出了錯,冒犯了您。還請您看在我母親為我父親的病情擔憂多年的份上,莫再追究孰對孰錯。」說著,他朝葉西儀一揖,賠禮了。
然而,他的道歉並沒有安撫下葉西儀。被人噴了一臉口水,即使擦干淨了,葉西儀心頭總有股惡心勁。她火大地走到被人用軟榻抬出來的簡慷身邊,指著他的腿,諷刺道︰「你們真擔心他,就該找醫生來給他治病!看看他到底哪里的毛病,而不是找這些拿把玩具劍當武器的道士來跳大神!神仙很忙,沒空搭理你們這些愚昧的凡人!你們再這麼無知下去,他一輩子都只能躺著,再也走不了路。」
躺著的簡慷這是第一次見到她,被她凌厲的態度驚呆了。
「你住嘴!放肆!」老太爺大喝。簡慷雙腿殘廢一事,是他心中永遠的痛。簡府上下都知道的事情,簡老太爺卻不許他們在簡慷面前提及。
鄧氏跟簡昱韞怕簡慷听了她的話難過,連忙走到他身邊,關心他。
一時間,簡府下人都縮起頭,那幾個道士則抱著劍不知所措,簡府的主子們臉色都十分難看。
身為當事人的簡慷初听到葉西儀那番直言不諱的話時,確實十分難受。但他並沒有他們想象中脆弱,反而說和道︰「我這雙腿,廢了就是廢了。難為家里人還時刻為我惦記著要治好。夫人的好意,我怎會不知?——」他感激地看了鄧氏一眼,接著說道,「但若因為我而失禮于客人,便是我的罪過。葉小姐既是我們家的客人,她覺得自己受到了輕慢,會生氣也是應當。葉小姐,這事由我而起,便由我向您賠不是,還請您寬恕則個。」
他這般示弱,葉西儀縱是有天大的火氣,又怎可能對一個態度不錯的癱瘓病人爆發?便消了火氣,冷哼一聲。
隨後,簡慷對鄧氏說道︰「夫人,我這雙腿,終究是治不好了,只能終日躺著,便終日躺著吧。道長們辛苦了,你讓下人好生送他們出門。」
「哎。」鄧氏難受地應下,轉過身時,偷偷抹了抹淚。
向來與簡慷感情很好的簡謙走過去,寬慰他道︰「大哥,會有法子的,會有法子的。」
簡慷強笑著,並未應話。他本是個正常人,出了意外才成了殘廢,就這樣,讓正值壯年的他後半生都躺在床上,無法自由移動,換了誰都不甘心。但他又不想讓家人擔心,這些苦楚,便往自己心底咽。
簡府主子們正為簡慷而愁雲慘淡時,葉西儀忽然出聲道︰「你癱瘓幾年了?」
「這……」
簡慷略一遲疑時,簡昱韞連忙替他答道︰「三年了!葉小姐,您是否有良方?」想著葉西儀習醫的身份,他不由滿懷期待。
「我若是神仙,便有。」現代醫學多發達,該癱瘓的還不是照舊癱瘓著?而憑她目前所學到的醫術,肯定拿癱瘓沒轍。
希望與失望瞬間轉換。簡府眾人的心情跟著坐了趟過山車般驚險。簡慨沒好氣地啐道︰「沒法子你還問?」
「我就是隨口問問。」拋下這句話,葉西儀轉身離去,留下被她氣個半死的簡府眾人兀自抓狂。
「雖然四弟說了,這是王爺的命令,但我真恨不得把那丫頭趕出去!」簡慨怒道。
「二弟,她終究是客人。」簡慷只能這樣勸道。先前,他只听說這位葉小姐多麼可恨,如今見了,才發現,這位葉小姐確實有氣死人不償命的本事。
「客人?哼!憑她也配?」
簡老太爺本就煩心,又被簡慨絮絮叨叨念個沒完的舉動惹得火氣大增,抬手一揮,喝道︰「夠了!越提她越心煩。眼下她既已住進我們家,我們也只能受著。哼,且看她能受王爺庇護到幾時!」這種敵人就在他們跟前眼皮底下晃來晃去的感覺,就好像在他們心里放了一窩螞蟻一樣,那些螞蟻在他們心里爬來爬去,癢死他們,鬧死他們,他們卻沒辦法挪走。那叫一個恨啊!
「慷兒,你先回自己屋里吧。今日的法事到此結束。大媳婦,你記住了,往後,家里要是再做些什麼,絕對別讓那丫頭再出現!糟心!」
「是,老太爺,兒媳記下了。」
簡府眾人各自退去,簡家的各位主子們正努力忽略葉西儀時,第二天,她又無聲無息地向簡府的眾位主子們傳達了「我在這里」的消息。
事情的經過很簡單。簡家眾人雖不得她歡心,但她覺得簡慷的態度還可以,算是個講道理的人。這簡府里唯一一個讓她覺得還不錯的人卻只能癱瘓在床上,她便因此畫了張輪椅的草圖,讓簡昱昕轉交給簡昱韞,讓他找工匠照著圖紙上畫的去做個帶輪子的椅子。而這個輪椅加了些機械原理,可讓簡慷使用起來時,不會太費力。請牢記本站域名,屋?檐?下的拼音.後綴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