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搖盡雲端 -22-何為大神

作者 ︰ 兩白有雙

何為大神?

神乎其神也。♀

但凡比及不了,或是不敢與之抗衡的,都可以尊稱一聲‘大神’。

我萬分信仰的是,只要誠心誠意,哪怕大神也能被打動。好在大神讓我認清了現實的殘酷,帶我回顧了下過去的悲慘歷史,萬分肆意的磨滅了我的一顆小心髒。

他緩緩的道︰「勾陣現世,並非好事。」說得那叫一個淡漠出塵,仿佛一片塵埃也沒入不了他眼中。這樣無喜無怒,雲淡風輕,我看不見他的神情,甚至感覺不到他的氣息。唯有背後的觸感,還在提醒著︰

——他就在這。

手腕被抓的酸麻,我不敢亂動,只好冷靜的道︰「我不是什麼勾陣。大神怕是認錯了,不知您有何指教?」

只听鐵鏈響動幾聲,一雙手就按在我頭頂。手心的溫度炙熱難耐,像是要化骨化神,將我拿捏的穩妥,幾乎連呼吸都能一把禁錮住。我閉上眼,整個人都在繃緊。來到傾回兩月有余,遇到過種種事端,從未有一刻是這樣的害怕無助。

僅僅是一雙手,就能遮住我的半邊天,要是他想對我下手,不知道該死多少回。

「勾陣,你失了心緒。古府竟將你拆魂拆骨,眼下的你遠遠不是昔日的神將。」許久他才淡淡的道︰「然而越是如此,越會禍亂傾回。鳳血種脈?我倒是小瞧了那只鳳凰,連這樣的珍血都敢給與你。」

雖然猜到七七八八,眼下听他這麼一說,更加肯定了先前的想法。

這鳳血種脈的所得,應該是初來傾回的時候,將那只鳳凰咬了正著的緣故。當時鳳火燒身,幾乎魂飛魄散,倒也是塞甕失馬之事。賜我不死身,引我為肉食,兩相比較下,說不出是好事,還是壞事。

但從大神口中,真的听不出半分好事來。

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此情此景清冷一片,四周都是漆黑幽深的,只有頭頂上的一絲陽光,將澄清和烏茫劃分清晰。耳中聞不到蟲鳴鳥叫,身處在這,總覺得不切實際。仿佛這境況這遭遇,根本孕育不出一個活人。

想到屋外那堆骨山,心中的寒意迅速躥動,不消一刻,便嚇出一身冷汗。

就在此時,檀香突然開口,「您莫非是滕古大人?」這語氣說是疑問,不如說是驚訝。

「既有北寒針,也是六出有心了。」身後之人傳來聲,掌間的熱度減輕不少。他松開了我,若有所思的道︰「兩年未見,不知如兒她••••」

「如姐姐和景少爺都無事。檀香雖然沒能與姐姐見上幾面,倒也听景少爺說過現狀。若是公子早日告訴檀香,此次是來營救滕古大人您的,檀香便是萬死也不會推月兌半分,只是••••••公子他已經••••••」檀香哽咽住,一雙秀手扯住衣帶,來回翻弄。那雙鵝絨般婀娜的眉,帶起數不清的悔恨。

「無妨。」

身後之人簡短的應了一句,顯然沒將白端的死放在心上。

檀香听到這話,似有說什麼,但也只是動了動口型,滿月復言語被按捺下去。白端為救此人,落得這個地步,卻僅僅換來‘無妨’二字。怒氣像是一條惡毒的小蛇,從月復中奔騰至腦海,叔叔能忍,嬸嬸都不能忍!

我回頭,見他三千銀發襯著眉眼淡漠出痕,數道鐵鏈鎖不住的清貴高雅,身上風干的血痕如同刺眼的彼岸花,形若仙人,心如修羅。

「大神可覺得疼?」我按著他手腕的鐵鏈,將附在他膚上的鉤刺加深幾分,使得絲絲血跡流出。♀

他安靜淡漠的道︰「皮相之痛,可以忽略。」

只覺得倍感可笑,萬分可笑!我更加憤怒,下了狠手,直到他手腕上的血花徹底綻放,這才讓他眉頭微蹙,「勾陣••••••」

「什麼勾陣?我只是白端。」我笑得肆意,心里再沒有了溫度,「您覺得疼,那是對皮肉的疼惜。我視白端為皮肉,既然得您作賤,不如也讓您好好感受一番,何為疼痛!何為蝕骨之痛!」

兩相僵持時,一人突然掠過,帶著血腥與淡香,從我身畔擦身而過。

快得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也只有匕首的寒光晃入眼,驚起一片巨浪,瞬間把我的思緒吞噬干淨。一次踫撞,三下呼吸,前行的匕首迅速折返,堪堪滑過我的側臉,帶出溫濕的一行血液,釘在身後的牆壁上,令這里的血腥氣越發濃郁。

眼前的一幕,多多少少讓人覺得訝異。

宋綾掙扎著身子,猶如一只雛鳥,被大神一把扼住喉嚨。雲鬢花顏不復存在,有的只是驚慌失措,那雙眼楮活靈活現,一點點的將恐懼傳來。我抱緊雙肩,幾乎能感受到臨死的恐懼,好像他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嚨。

「是儺教中何人讓你來的?連斷魂刀都敢祭出,以身為引,以魂為食,好一個狠計。」大神冷然不屑,毫不留情。

宋綾費勁的殘喘,吃力的說︰「是乾主殿上。」

乾主殿上?

先前簡略的知道些傾回之事。

傾回有八州︰正北的乾州、正南的坤州、正東的坎州、正西的離州、東北的巽州、西南的震州、西北的兌州、東南的艮州。

應了五行八卦之說。

儺教是執掌傾回的無上大教,分別在八州設有儺使。對應八州,各自名為︰乾主、坤主、坎主、離主、巽主、震主、兌主和艮主。

我掉落山道的地方,正是乾州境內。這麼說來,早在那時乾主便盯上我了,而非在羅城的時候。這一切變化太快,我思索了半天,本以為會繼續驚濤駭浪下去,誰知自個膽肥起來,對宋綾調笑道︰「宋二小姐真是戲中的高手。這一路上裝作驚心動魄的樣子,莫不是背地里使勁嘲笑我們吧?」

原來一直都被玩弄于股掌間。

那種無力與迷茫、挫敗與失落、混沌與不安,都是內心深深的枷鎖,牢牢的束縛著我。

「姑娘可知自個是什麼身份?」宋綾忽略喉嚨的不適,執拗的像是僵持的木偶,明明被扼個正著,呼吸不得。偏偏擰著脖子,直勾勾的看著我,眼里的神情是那樣的不清不楚,仿佛奼紫嫣紅都化為黃土白骨。

我突然笑出聲來,從內心自然而然來的笑意,「身份?什麼身份?儺鬼?天譴?肉食?白端?貓兒?如此之多,就不知你說的那個了。」

如此之多,卻都不是我。

「白端?」沉默已久的檀香不由驚訝道。瞧她這樣,分明不解。

「我叫白端,公子也叫白端。之所以不告訴你們,也是不想撞名重復。」一想到那個溫和月復黑的藍衣公子,千言萬語囤積喉間,也只能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

檀香沉默了。

倒是宋綾苦笑不得,臉上青白一片,「他說你是藥引,又是鑰匙。我先前還未理解,現在真是再明白不過了。你是山陰六地的鑰匙,是儺教教眾的藥引,更是萬人誅殺的儺鬼。容與不容,毀與不毀,你的命從不由自己做主。你和林軒會是一樣的結局。」

我和林軒會是一樣的結局?

在儺教手中受盡折磨,最後死不瞑目?

「即便如此,那又怎樣?」我冷笑,眼角酸疼抽搐,「若我日後有所建業,必覆傾回,必覆儺教!」檀香慌忙掩上我的口,將接下來的話通通封住。

宋綾閉上雙眼,睫毛如扇,俏麗嬌美,只是一絲血跡順著嘴角流下。在透白明艷的素面上,像是含苞待放的凌霄花,耀眼奪目,又搖曳欲墜。大神松開手,也止不住她墜落的趨勢,昔日溫暖的玉體,此時漸為冰涼。

她躺在地上,任一束暖陽遮住上身,大約快近昏曉,陽光也帶有燻紅,「真想去看看古府,那里沒有儺教,沒有傾回,只有我和宋羅愛的林軒••••••」一雙秀目緩緩的合上,帶著痴纏的幻想與悸動,歸于塵,歸于土。

我忽然想起林軒的孤墳。

在這離界中,再也沒有人知道他是林軒,再也沒有人會像宋綾一樣懷念他。

寂靜悄無聲息的到來,令局促的呼吸聲更加清晰。

「竟已過去兩年之久,山陰六地終是開啟了。」白發大神緩緩的開口,「勾陣,眼下恐怕留你不得。」

一雙手凌厲的拍來,如同幽冥的鬼爪,在我胸口擊下。當即一口甜腥的血霧,從口中噴發出來,染濕他手背的光潔。我推開檀香,踉蹌的退後,免得殃及無辜。心髒仿佛要被撕裂,疼痛入骨,不敢呼吸。這番還未忍受得住,那邊又急急的跟來一掌,企圖把我直接抹殺在這。

我拉住手邊的鐵鏈,一方面穩住身子,另一方面用鐵鏈綁縛他的行動。盡管有鉤刺鎖骨,他也不變神色,光是殺意便冷冽的刺痛心神,直擊腦海。

這第二掌將要拍向我的頭頂。

一道身影遮住我的眼楮,堪堪抵住那致命的一掌,抱著我向後騰空,越過宋綾還溫熱的尸體,落在相對安全的地方。那人放下我,全身戒備。

「你若還有疑問,盡管問他就是。」大神手心蒸騰,想來是剛才火拼造成的,沒有過多在意,清清冷冷的望來,殺意也褪去了許多。真是應了那句‘世事無常,總有刺激’。

那人伏了伏身,萬分客氣的對大神道︰「晚輩乾苟,見過滕大人。」

事實和我想的相似,卻又大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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