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搖盡雲端 -36-驚見重瞳

作者 ︰ 兩白有雙

第八十八日。♀

睡得迷迷糊糊,老感覺有人捏我鼻子,剛想大呵一聲,才想起有些不對勁。

昨晚和尚和老鄉來的匆忙,先前白端就訂了兩個房間。商議過後,他們三個在那屋秉燭夜談,從十孤零零的坐在我屋外守著。

這也是白端給他懲罰。

這一大早的誰來捏我鼻子?想到這,我繃緊了身子,腦袋再清醒不過。我把頭往被子縮了縮,那雙手也往被子里伸了伸,入冬的涼氣乘機鑽入脖頸,像油膩的小蛇,冰涼又惡心。

「醒了咱就起來吧。」一聲調笑。

認識這麼多人,就沒有一個人的聲音這麼油膩妖媚。我睜開眼,不確定自己看見的是男人還是女人。若是男人,哪有長得這麼妖媚的男人?若是女人,哪有長得這麼英姿的女人?

這個身著厚厚的袍衣,一看就是怕冷之人,精致絕倫的臉被袍衣遮了一些,讓我看不見他的眼楮。他坐在我床邊,手里捏著一朵花,還是快枯死的那種,縴細的手上涂油橘色的指甲。

「你哪位?」我忍不住,縮著頭問。

他笑了笑,雖是盡顯女態,但更顯風流,沒有讓人反感的娘氣,反而他這種妖嬈的美能讓人賞心悅目。

這人指了指我的鼻子,眼里玩味,渾然天成的嘴張合著,「我是花樓小倌,你也可以稱我是采花大盜,人送花采子。」他順手將手里的花遞給我。

我抽出手接過來。

他看我還是一臉茫然,不再逗弄我,明明郎朗的跟我道︰「小丫頭,爺是來采你的,奴家會溫柔的。」

他一口‘爺’、一口‘奴家’把我弄崩潰了。

這花樓小倌和采花大盜是有本質區別的︰一個和男人,一個和女人。一個被動型,一個主動型。單看這兩方面,就是天差地別。

「小丫頭,按理說你應該來點反應,要麼尖叫,要麼憤怒。♀你別光顧著想,我這被晾在一邊真是尷尬心酸吶。」他裝作抽抽搭搭,要以袖掩淚。

我想他肯定還沒從小倌的角色出來,看這人一臉好商量的模樣,我也平靜起來,主動幫他抹抹眼淚。

「都是苦命的娃,想我在我家公子面前,那也是‘奴婢’啊‘奴才’的來回換,這種滋味我懂得。你不要瞧不起自己的職業,相信我,指不定咱以後也能當個達官貴人一雪前恥呢。」我都被自己說得熱淚盈眶,這人倒是不哭了,拿起粉女敕的手就在我臉上好一頓模,那感覺還是像條蛇在我臉上不停的游走。

他喃喃的道︰「奴家是心疼你的臉,本就生得也僅是秀氣,現在還殘留幾道淺疤,唉這張臉要爺怎麼下手呢」

敢情他還真想來我這干干采花大盜的事。俗話說對敵人的溫柔,就是以後對自己的殘忍。我拍開他像蛇一樣的手,對他先前諷刺我的話極為不滿,「爺看著不滿意,我也沒什麼辦法,臉是天生的,傷疤也是不得已的。你要是看不下去,不采便不采好了。我不稀得求你。」

他笑得花枝亂顫,沒被遮住的半張臉上,何止是春光明媚,看起來就像個蛇蠍美人,讓人看一眼就能石化。

「伺候那麼多年恩客,采了那麼多年花苞,今天竟然見到了個非要給我采的丫頭。」他隔著被子撲在我身上,美人的臉離我又近了,我還是看不到他的眼楮,他嬌笑的道,「丫頭,是你傻了,還是爺傻了。」

我想要推開他的壓制,手上因為昨晚的割傷不能用一點力氣,試了幾下,也沒能推開他炙熱的呼吸聲,只好有氣無力的道︰「你就當我傻吧。這大白天的,日陽高照,晴空萬里,你來采什麼花?連帶來的花朵都是敗的呢。」

他看著我還拿著他剛才給我的枯花,一根蔥指折下一片花瓣,花瓣越到根處越黑,笑意也轉深,「你以為爺是糊弄你?可憐啊,可憐爺從昨晚在屋頂等了你一宿,你還無知無覺的呼呼大睡。♀小丫頭,你說寒風中一夜的花,還能鮮艷嗎?」

他散發出比原來更嫵媚更**的味道,笑得亦是驚艷的漂亮,那種漂亮像是美杜莎。

——讓我想逃。

我靜靜的看著他趴在我身上,僅半張臉就人面桃花,極具誘惑,心里怎麼也熱不起來。

「勞煩你惦記那麼久,我還不知道自個有如此大的誘惑力呢。你要是早告訴我,我早依你便是,何苦讓你深情的做那麼久的房上君子。」

他巧捏著那片花瓣,花瓣讓他蹂躪的不堪,汁液都順著流到手根。他將不成模樣的花瓣輕輕的丟在我臉上,迷人的唇對此啄了一口,混合這花瓣的芳香,是他唇里散發出米酒的味道,于我臉上略顯微熱潮濕。

他的唇停留在我臉上不過一指節的距離,對我吐露氣息,「你那帶絲的同伴一直防得那麼緊,我哪敢近美人身啊,還不是趁他出去的空,我才略敢一親芳澤。」

我兩個手不敢動一動,只好拿額頭給他頂出去些距離。

「你釣的魚兒又上來了個,這貨定能合你口味。」我沖門外嚷道︰「我都盡心盡力來做好個魚餌了,你現在怎麼磨磨唧唧起來。我被你算計來算計去都成習慣了,一看就沒生氣。你要是再磨蹭,他可跑了啊。」

我還不忘好心的提醒這做花樓小倌的采花大盜,「你現在跑,指不定還來得及,我可以等你有空再來采我。」

身上的人回過頭,然後再一臉苦笑不已的看著我,漂亮的臉上少了剛才誘惑的色澤。

「已經來不及了。」

我伸著脖子往他身後看。

只見從十站在窗口,緩緩的抽出絲。

白端曾說從十的絲和檀香的針同出一處,余下還有兩套北寒品,被他分送給別人。

一道細光閃過采花大盜的頭頂,只見襖衣慘敗,發絲繚亂,散落到地上,我的身上。

我驚訝的忘了合嘴,不為別的,就為這采花大盜的一雙重瞳。

重瞳即一目兩眸。

古代認為是大吉大福之相,往往有帝王尊或是聖人相,像楚霸王項羽、唐後主李煜,都是歷史上有名的重瞳者。換到現代科學技術的解釋,重瞳是‘返租’現象,說白了也就是基因的變異,並沒有所傳的那麼尊貴。

我以前對重瞳的概念也只是紙上的草草幾句,現在真正的重瞳者就趴在我身上,讓我清清楚楚的看見,這傳的神乎其神的重瞳,到底啥樣。

說實話,猛地一看還真的有點別扭,普通人都是一眼一眸,冷不丁的來個一目雙眸,還真讓我有點接受不了。我想盡詞匯來形容,可惜人丑詞窮,憋了一會兒的功夫也說不出來。用一句話比較貼切——‘重瞳映日月’。

他的眼里千變萬化光芒迷離,一目里兩雙眸挨著,你看他一分,他看你兩分。

采花大盜仍伏在我的杯子上,沒有被從十的絲驚著,也沒有被我的打量而氣惱,只是嘴上的嬌笑沒去,就這麼不動聲色的伏著。

我現在躺在床上和他這個姿勢,實在稱得上是‘捉奸在床’,不由的動了動,卻被他一把箍住身子,挪動不了半分。

難道他是想和我同歸于盡?

還真被我猜準了。

他泛白的手一下子掐住我的脖子,手上筋骨分明、錯落有致,急急的想把我扼死在這。

我被扼得眼翻白,手被鉗得死死的,拼命的一腳蹬開他。他始料未及,從床上滾下,衣衫不整的耷拉在臂彎,那麼平靜決然,仿佛在做一件輕車熟路的事。表情近乎漠然麻木,幾乎從剛才的妖媚,一下子過渡到麻木,發生的是那麼突如其來。

我吐了口涌上的血,撫著自己胸口,讓那種噴發的暈眩淡下去。

下了床,身上還只穿著單衣,寒風吹得冷的發抖,腳下一雙鞋也冰涼的沒有溫度。

我走到他面前,真想再給他一腳,可是看到他瞬息死寂的表情,那種怨毒也淡了下來。我將手里一直拿著的枯花,扔在他腳下。

「你不是說要來采我的嗎?為什麼又急著想讓我死?大概你說的對,寒了一夜的花,總歸失去新鮮了。就算你不折,你摧殘她干嘛,她好好的礙你什麼事?」

他拿起那朵花猛地抬頭,表情的麻木消失的一點不剩,這變化的又是那麼突然。

感情大起大落情有可原,可是一點征兆也沒有就太嚇人了。

他站了起來,拿著花的手滿是汗,汗珠子都沁在花枝的凹凸間,眼里的目光一下子燒著不堪。他走來,仿佛要觸模我的眼楮,呢喃的道︰「你是第一個不懼我的人。」

就在這時,門吱呀的開了。

我回頭看見白端立在門口,好像很久的樣子,臉上都被凍得生出寒意,一大早就給人找不快活。

身後和尚和老鄉都跟著。

和尚穿著袍衣,把帽子戴了起來,一臉無悲無喜的僧相。老鄉留有一頭短發,不用遮遮掩掩,大大方方走了出來。

忽然和尚看到我旁邊的采花大盜,佛相被破,難得激動,「煞瞳!一目雙瞳,一目無瞳,皆為煞瞳!此孽不可留,必得起禍亂!」手里念出經法,金色的光自和尚的腳下向這延伸開來。

這光延伸的極快,一轉眼就來到我腳旁,還要一刻不停的往采花大盜那去。我想也不想,一腳踩下,一種如遭雷吉的痛麻感擊在我腳底,整個腳踝都像要被擊的骨裂。

這和尚是想殺了他。

體內沸騰的要把心口燒化,我一腳又重踏在金光上,怒氣蓬勃而出,「和尚,你想干什麼!」

金光在腳下生起煙,血液透過靴子滴落在金光上,一股甘露般的香氣飄來。金光不堪重負,猛地縮回和尚身上,和尚嘴里溢血,不敢相信的指著我。

「鳳血種脈?」他接著道︰「原來這就是寶肉的得來。只是鳳血也難掩你一身將氣,沒想到你竟會是凶將勾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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