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搖盡雲端 -37-梨落六出

作者 ︰ 兩白有雙

此前我問過白端,「知道寶血的人多嗎?」

白端說︰「皆知,只是很少有過。」

後來我又問白端,「知道凶將的人多嗎?」

白端回︰「少也,神將從未現世。」

***

然而現在,是個人都快知道我是凶將,這以後一傳十十傳百,還真逃不了被誅殺的命運。

我走到老鄉的面前,有些話難以啟齒,又不得不說,「老鄉啊,我對不起你。如果我想把你小師伯殺了,你是不會同意的吧?」

「為什麼要殺他?」老鄉激動起來。

和尚還是一臉訝異,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給個忠告,「你要是吐露一個字,我就敲掉你一顆牙。你要是全抖出去,你就要把命給我。步他,我希望你不要負我。」

老鄉捏了捏我的臉上的肉,嬉皮笑臉的道︰「老同學,你怎麼會這麼想,小師伯是出家人,是不會亂說的。」

「我只是怕了」

「若他說了出去,我必手刃。」老鄉正色道。

我無法回應。

屋子里一下子安靜的可怕,從十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了去,隱約有打斗的聲音。

屋頂突然掉落個大洞,瓦片木架差點砸到我。白端一把把摟我入懷,下巴抵著我的腦袋,嘴里吐息,「小貓兒,放輕松。你太累了。」

可是白端,你到底什麼時候,才不把我當作誘餌?

打斗聲越來越大,瓦塊擦著鼻梁掉下來都是常事,我在白端懷里躲得安穩。

激斗漸漸到了尾聲,白端模著我的腦袋。我迷迷糊糊,身子煩躁乏力,看著屋里一個都不少。和尚和老鄉代表佛派跟白端達成約定,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經過昨晚游說,兩方面都很滿意。

他們不走我可以理解,但是這采花大盜又是怎麼回事,眼看個好機會,還留在這干嘛?

我把心中的顧慮小聲跟白端商量,他下巴一直在我頭頂摩挲,听到我的顧慮,好半天才回道︰「本以為你會與我一直背離。時至今日,你願同我商量,那也是好的。」

白端,我沒有想過與你背離。

戲也許是假的,人也許是假的,話也許是假的,但心不該是假的。

我輕輕蹭著白端衣上的絨毛,這是大溝寨後第一次放松神經。以往防備有加,听他的每句話,便讓我想到桃花林的那夜。那好像成了我的障,喜愛他最深時,痛恨他最深時,我沉浸入迷,又被猛的抽醒。

他扒起我腦袋,細長的手指在我臉上擦去什麼,認真而又細致。我被他眼下的認真所怦動,情不自禁的道︰「我還可以相信你嗎?」

看到他手指一停,我後悔中又期待他的回答。

他扳住我的頭,將我頸後那片細女敕的肉,貼緊他的脖頸。他說話時,我清楚感覺到他喉結的跳動,滑過我的頸肉,「信我,不信我,全憑你。我無法替你決定。」他的音虛幻飄渺,好不真實,「我為你做了很多決定。但是這次,便由你自己決定。」

現在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在我心里是那麼的清晰。

「白端,我無法不相信你。你信嗎?」我這樣說道。

他抱著我,一雙手撥開陸續掉下的瓦石,護住這片天空,就像儺節那天一樣,是這小空間的天威,不容任何人侵犯。

「你真是一塊不安分的肉。」

過了不久。

從十一身殺氣的從屋頂而落,他看了看白端懷里的我,眉宇厭惡不耐,好在有白端在,也不敢明目張膽的把我怎麼了。

「公子,能分辨出鳳血氣息的人都往這趕來,我們已經不能在待在這了。屬下建議,得迅速轉移他地。尤其是這妮子,能不帶就不帶,即使過不了神藏,也好過送命于此。」從十撢撢身上的細石灰塵,擔憂的對白端道︰「公子雖天縱之資,但初次入世,難免有些求舍不分。屬下無法眼見公子陷入危機,必要時采取強制,也定要把公子安全帶回。」

我瞪著眼看從十,來來回回幾天,沒少慫恿白端拋棄我。我是不太懂忠誠,但這樣越俎代庖的話,他也敢跟白端說。難不成這兩人還真有非比尋常的關系?

白端似在斟酌從十的話,呼吸平穩的讓我察覺不到心思。

沒過多時,屋上又有人的腳步。

從十听到腳步,剛想躋身上去,被白端止住,「這是貴客。」

從十心領神會,沒有再多言,安安靜靜的立在一邊。

只見一身雪衣飄下,長袖款款,跟初見那時一樣干淨潔塵。溫暖清澈,猶如一縷陽光,把紅塵萬象都排除在外。很少有人能溫暖的像晴陽,很少有人能干淨的像嬰孩,我被他的干淨晃暈眼楮,覺得自己粗鄙污垢到極點。

白端謙和的對來人道︰「你到底還是跟來了。」

來人莞爾一笑,澄清的眼里映著一切,「六出公子有約,梨落豈敢不來。」

「現下六出有難,還請梨落幫個忙。」白端扶著我的腰,我月兌離他的束縛,離開溫暖的懷里,站在屋里也覺得冷兮兮的。

我瞅著來人,他對我微笑。我本就不相信緣分,看來他那日是特意牽我走的。

這個叫豐慵眠的白衣男子。

我們又十分‘不巧’的後悔有期了。演到這,我還能相信之後出場的人,都是順其自然的嗎?

顯然不能。

白端站在我身後,一字一頓的道︰「煩請梨落公子,帶這家奴離去。」

我耳根發麻,不相信這是白端說的話。剛才他還讓我自己選擇信與不信,轉眼之間他就將我送人,與其說是打擊,不如說是災難。就算還是有他的打算與計劃,可是為什麼還不告訴我?

我氣喘吁吁,一時腦子暈眩,頭也不回的走到白衣男子身邊。

「他不要我也好,正和姑娘的打算。姑娘這些天累死累活的伺候他,早就厭煩不堪。眼下能換個溫柔的肉主,也好過被一只大狐狸天天叼在口。閣下是叫豐慵眠?」

白衣男子拂拂袖,彬彬有禮的樣子,一看就和白端裝出來的不同,那是發自深處的溫暖舒心,「姑娘記得就好。」

「你願意出多少票子來換我這塊肥肉?」

他不慌不忙的拿出一塊木板,「姑娘看這如何?」我不由的吃了一驚,這人準備做的很齊全,連我都不得不傾心他幾分。

那是我初遇他時拿的木板,上面還是從十寫的羞辱我的字——此貨無價賤賣。

老鄉就是老鄉,他看到木板,就笑出了聲,「這公子竟然寫出那麼損人的話,這貨指的就是老同學你吧。嘖嘖,還別說,挺配你的,為咱大中華兒女爭了不少光。」

我沒好氣的踹了他一腳,鄙夷的道︰「沒你為咱爭光,你看二十來個人,有幾個是當和尚的?」

「我這也是被逼的,那些禿頭非說我有慧根,強行把我的秀發剃掉。我本來想離家出走的,結果沒走幾步就挨儺教的人抓了起來,受了很多苦才回到廟庵。從此以後,我是再也不要一個人出去了,做和尚就做和尚罷。」

我覺得老鄉的志氣是偉大的,做和尚也是可以爭光的。也許我們中還有人跑去開青樓也說不定,行行出狀元,就看怎麼演。

白衣男子咳了咳,臉上脹得發紅,他客氣的跟我道︰「時間不多了,我們不能在這耽擱,得要先行一步。稍後再會和。」

「稍後再會和?」

我有點模到命脈,更是不敢回頭看白端,他現在一定是皮笑肉不笑,恨不得再虐我幾下。可能我最近真有神算子的潛質,只听身後的白端輕哼,終是出了聲。

「那小貓兒以為何?放任梨落帶你走?然後隨了你的心意?真是好想法。我也不過是想讓他帶你避一避,現在還不如直接將麻煩甩給他,也應了從十說的︰莫要將自個陷入危機。」

我錯怪了白公子,既不敢回頭看他,也不想立馬走路,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有些人不給我時間猶豫。

窗外飛來一記暗器,從十以絲擋回,有人悶哼墜樓,余下的幾人又來回在窗口攢射,弄得人措手不及。從十待不下去,許是在屋里束縛他的手腳,當下飛了出去,大戰數人。

白衣男子向我道了聲抱歉,只手抱起我飛了出去,只听見白端慢悠悠的聲音傳來。

「望梨落公子護好在下的這塊肉。」那‘在下的’三個字咬的是字正腔圓。

我見飛出了屋子,也大起膽子,友好的回頭對白端招手,「回頭見。」

白端在下面看著我對他調笑,第一次沒有了笑意,他深邃的眸子緊緊的看著我,隔著一個屋子的高度也讓我悸動。他抬起手,朝著我的樣子,嘴里輕輕吐露。

「記得信我。」

還沒待我說什麼,白衣男子便帶我飛遠了。周圍屋宇橫欄在身旁奔馳,寒風襲著身子,就像是萬水千山的阻隔,恍惚間我還能見到白端站在屋里,就在那二肖客棧的屋里。

他在說︰‘記得信我’。

我想回︰‘不再懷疑’。

路上有人陸續跟來,但一看到白衣男子,便不再阻留。他們毫不遲疑,一個勁的繼續往客棧方向趕去,分明對我沒有一絲的懷疑。看到這情況,我忍不住問道︰「你有什麼隱身符不成,我這麼顯眼的被你抱著,而且是從客棧那來的,怎麼沒有人懷疑你呢?」

白衣男子見我凍得嘴唇發抖,將身上的襖衣裹著我,他咳嗽了兩聲,兩頰在這初冬詭異的微紅。

他好像不能多言語,只得暖暖的看著我,輕描淡寫的道︰「四季公子,疆毒所種。永不相見,不死不休。這是世人熟知的,不會有人懷疑。」一絲血跡順著嘴角緩緩流下,沒入他的衣襟。

「我為梨落,他稱六出,皆為四季公子。」

大口的血從他口中噴涌,驚得我一顆心幾乎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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