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搖成妃 第一百九十一章 承諾

作者 ︰ 沐千雪

他吃痛的皺眉,嘆了口氣丟下文書,干脆伸手將她攬進懷里,一掃先前的嚴肅,和顏悅色道︰「此人的死並無所記錄,以前只當大祭司一脈師承雜學,又以盜取淬火令與密卷為幌,實則手法類似扶蘇倒未必不是真。只是眼下無需擔憂過早,你更不用煩憂。」

「可是……」她有些不安,只得小聲道,「百澤說審了那些流寇,直接送去官府治罪。業城那般興師動眾,萬一驚動了誰,可如何是好?」

「有權則用之,我等是天頤皇帝封的王,自當不容置喙。」他言之鑿鑿。

「我……我只是覺得,皇上不可能沒有動作。」她咬了咬唇,想起榮錦桓曾對她志在必得的神色,心下悶悶,又道,「即便皇上沒有動作,那大祭司一脈能興風作浪,定有厲害的同黨才對。」

「眼下只是猜測,切勿杞人憂天。」程清璿只淡淡一語帶過,並不願多聊。

她不死心,又問︰「青鸞在宮中的確保護于我,清平教怎會那麼好心?」

程清璿搖了搖頭︰「或許只是巧合,誤打誤撞。」

「清璿,那公主……」她干脆換了個話題。

「你決定就好。」他淡笑以答。

她垮下肩來,她是後來才知道業城被清掃了一番,緣由當然是她失蹤與差點受辱一事,為此程清肅沒少罵百澤,可百澤有程清璿這個擋箭牌完全就無所畏懼,不僅理直氣壯而且得意洋洋,程清肅發作不得干脆啞了火,這可都拜程清璿四兩撥千斤的脾性所賜。

而她,明明能氣急胡博文、頂撞天頤皇帝,居然在此一句話都說不完。

她忽然明白程清肅同懷軒墨平時到底是怎麼踫這個軟釘子的,難怪一個嚴肅、一個不受威脅的脾氣,到他跟前都無計可施。

「你擔心自己便可,還記得答應我安心養病的?」程清璿見她煩惱。便用臉頰貼上她的前額,提了聲音提醒她道。

若芸埋怨的瞪了他一眼,不滿道︰「我都快養成木頭了。從前總不能替你分憂,眼下我若有主意。自當是想同你一塊兒分析的。」

「是,你若有主意,我自當洗耳恭听。」他卻笑出聲來,伸手拂開攤在桌上的書卷,俯身在她唇間印了一個深深的吻。

他身上的淡香愈濃,她下意識的閉眼,他卻吻罷放開她,只輕輕撩開她額前的碎發,笑道︰「過一會兒要下雨,這般便是真要深秋了。我見你呆著悶,不如就出去走走罷?」

「去哪兒?」她緩過氣,瞪大眼眸瞧著他離自己寸許的美眸,怔怔的問道。

「我在城下訂了畫舫。」他說著,窗外已然暗了下來。

「你早有打算?!」她這才驚覺。幾乎要跳開去。

「怎麼?還是你想去看看程清肅審趙無陽?」他佯裝苦笑,淡掃她的眉間。

若芸垮下肩來,只得嘟囔道︰「去城下,我才不想見到趙無陽。」

她微微一嘆,千頭萬緒都湮沒在他的水眸輕笑中。

不知是料事如神,還是他早習慣了江南的多雨,她由他引著踏過斷崖似的入莊機關、穿過迷霧繚繞的障眼法下到城下都還天色陰沉。直到坐上湖心的畫舫里,那大顆的雨點才砸了下來。

若芸披著藕粉外裳,伸手接著從船艙雕花沿上落下的淅瀝雨點,看著掌心的晶瑩,嗅著船艙茶香四溢,任他斜靠在軟墊上瞧著她。

夏去秋來。粉荷殘敗,金色與紅色的秋葉將湖堤的翠綠染成繽紛,她嗅著空中的桂花香,看著傳說中的煙雨江南,如痴如醉。

只是。再美的景比上她身旁淡雅月兌俗、靜美如畫的人來都遜了三分,讓她每每回眸看到他的淡笑凝視都心如擂鼓,偏偏他看的那般坦然,不帶半分遮掩,她就更不敢多瞧。

「你喜歡?」他不知何時來到身後,將她一把擁住。

她抿唇而笑,嘆道︰「我自小被爹爹管得嚴未曾遠行到此,從來不知天頤也是有這般景的,更不知會有人陪我一起看。」

「你勝過千般景致。」他低語著,道出實情。

「所以蓬萊閣都能晃動?」她經不住他的軟語,打趣道。

他認真的考慮了下,竟點了點頭︰「說不定是。」

「這麼說來,你我這般是要天罰的?」她苦笑,依偎在他身旁貪戀一時溫暖。

「那就天罰好了。」他輕描淡寫的笑起來,抓上她沾滿雨水的手。

若芸扭頭望著他的淡笑出神,唇邊的歡喜一點點散去,終于啟唇道︰「清璿,若真的同百澤所說,尊主之位更替會有諸多煩惱,不如便不要換了?」

程清璿目光微變,瞧見她清亮眼眸中的矛盾之色,幽幽的開口道︰「看來,我是該向百澤下一道封口令。」

她頓時泄了氣,重重的嘆息後抱怨出聲︰「我是認真同你說的!」

「嗯。」他不假思索的點頭,同樣認真的說道,「你需知道,我作為尊主同扶蘇一起存在于世多年,已無人或事可使我向往,除了你。倘若我只是許你伴我身側,我心難安。」

若芸怔住,緊握他的手微微顫抖起來。

他目不轉楮的看著她姣好的面容,抬手輕撫上她的臉龐,無比鄭重的道︰「所以,我想你能安全、無慮的嫁于我為妻,並無他求。」

听他這般坦然說出了口,她心跳都漏了數次,不敢置信的看著他,幾度懷疑听錯。

可迎著他分毫微動的眼神,她眸光閃動,泫然欲泣,埋首于他頸間默然嗚咽,良久才沙啞道︰「我發現,你比‘皇上小狐狸’還要狡猾……」

他順著她的後背,霎時愣住。

她兀自一笑,將他緊擁。

曾以為一入宮門深似海,曾自嘲自嘆自己最終不過與人為妾,而今時今日她卻終于得了一個承諾、得了一個能相伴相守的機會,即便謊言她便也听了,只是他長久以來對她所做的一切早潤物無聲的侵入她的生命,讓所有的懷疑都變得不可能了。

如此這般,好比棋局潛移默化最終合圍,讓人想退都不可能,實在太過狡猾,她便只能在低嘆中放棄掙扎,轉而更加專心的想對策以求找到縫隙中的轉機。

驟雨初歇時,她同他並肩走在濕潤的青石小道上,路過嵌在水邊的排排屋舍,听著屋瓦上的叮咚水滴,心中稍有負罪感,憋了許久才問道︰「那個采雨軒當真比天福酒樓還奢侈,一兩銀子嘗個味,居然還是安老爺名下的,就不怕被官府覬覦?」

「安福成能有今天,也是會運籌盤算之人,有于百澤資助起家,再大的官也奈何不了他,眼下他產業頗大,早不需要人撐腰。」程清璿三言兩語點破玄機,對她含笑注目。

若芸點了點頭,轉而欣賞起水中燈火的一排排倒影,嘆道︰「錦州不愧是天頤最富饒的地方,即便各處災難,這里也未見傷痕。」

「並非如此。」程清璿搖頭道。

「願聞其詳。」她倒是來了興致。

「其一,錦州本就無太高山峰,無從有災;其二,,龍華山莊在側為扶蘇要道,多少遏止了錦州的水紋變化;其三,錦州挨著平州,離京城不算太遠,因此……」程清璿領她到了告示處,就著昏暗的燈光略微指了指,「以京城為首肅清亂黨賊寇,錦州當是無恙。」

若芸恍然大悟,順著他所指看去,忽然瞅見一張征兵的告示,不禁張口道︰「皇上這是要打洪州?與肅清亂黨同時進行麼?」

「洪州早已被圍,僵持不下。清平教多處反擊,卻也並未有大事。」程清璿瞥了眼布告,干脆將所知消息說了。

若芸點了點頭,忽然松了口氣,那賊寇在京城附近打劫不到故而遠逃業城,這般說來天頤竟是一點點緩過氣來,只要洪州城破民心所歸,清平教也會時日無多,若榮逸軒能放棄三州,那天頤便將國力大盛,榮錦桓運籌帷幄定當睥睨天下,應當無暇顧及她了。

程清璿見她神游著偷笑,便輕咳一聲道︰「你也別大意,我這番帶你到城下來也頗費周章,那定州現在是消息不通,誰也不知以後會如何。」

「知道了。」若芸說著便沖他笑,嫣然一顧神采無邊。

程清璿低低一嘆,忽然俯身在她臉上掠過一吻。

若芸驀地紅了臉,忙拉了他袖子急道︰「這是街上!」

說罷她忙松手四顧,尚在換氣,卻見隔著不遠一名女子在快要收攤的鋪子里挑著釵寰,那樣貌身形極為熟悉。

「怎麼了?」他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還未明白過來。

若芸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悄悄看著那名女子,只見那女子購得一兩件首飾便跨門而出,面容沉靜而眉眼秀麗,惹得若芸驚呼一聲︰「許翠薇!」

那女子像是听到什麼,往她這里看了一眼,可見到若芸卻沒有任何詫異,像是看一個陌生人那般生疏,可瞅見她身側的人頓時變了臉色,拔腿就走。

「請留步。」若芸還未來得及再出聲,程清璿已然一個飛身到她跟前攔住她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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