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樹叢里微弱的螢火,與搖曳著綠色光暈的夢境,像是在歌頌一場殘舊的回憶。
——節記
這一片短促的煙火,盛放在三年前的夏日祭。高中生偵探在當時只是國中二年級的學生,一切的變遷仍未發生,在八月的喧囂與煙火中,翻開故事的序章。
……
八月十四正值盛夏,夏夜樹叢中隱隱的蟲鳴聒聒不止,像是幾聲寧靜的安撫。
時而喧鬧時而寂靜的夏天的夜,隨著夏日祭的臨近而灌注在繁忙的八月里。
洋子小姐!洋子小姐!go!go!
毛利小五郎沖著電視上投放出的沖野洋子演唱會的影像,亢奮地又一次拉開啤酒罐的拉環。剛從冰箱拿出來的啤酒還保持著刺激的冷度,毛利小五郎狠狠地灌了一口啤酒,發出一聲酣暢的呼聲。啤酒刺激的冷感驅逐了夏日室內的燥熱,他又繼續享受著一遍一遍看不膩的畫面。
爸爸!說好了一天不能喝那麼多!
蘭一遍一遍重復著收拾父親留下的殘局的動作,把桌子上橫七豎八擺放著的四五瓶啤酒收拾到一起,嗔怒地沖毛利小五郎灌輸著說教的話語,夠了,現在一天只能喝兩瓶!這樣下去,再過幾天我就把冰箱給鎖起來!生硬的腔調毫不留余地地強調著,一邊豎起兩個手指頭。
被灌得酩酊大醉的毛利小五郎,借著酒勁對蘭粗暴地吼了一句夠了蘭你明明只是個國中二年級的丫頭!這時候就應該乖乖躲在房間里用功做題!不要管老爸的事情!
說完視線又聚焦到老舊的電視所播放的錄像畫面上,醉醺醺地兀自歡呼。
洋子小姐!洋子小姐!
真是的……蘭也索性不再管醉酒的父親,自動屏蔽毛利小五郎醉得越發擴大的聲音,靠近毛利偵探事務所的窗。
夏日的煙火祭典啊。
五丁目以往冷僻的街道上,多了販賣折扇,面具,糖水的小攤,還有彩燈逐漸隱隱綽綽地爬上五丁目一排樓房的房檐,多了行人從小攤上買來喜歡的物事時的那份欣喜。附近的人家總是燈火通明,大多人都開著一扇窗,趴在窗台上,等待地仰望著天空何時會爆開一簇花火。
明天才是夏日煙火祭,東京的夜早已被點綴上了如此明朗的色調。
今天的夜空很黑,沒有星辰與月色作陪襯,只是屬于夏日的夜空,單調得像是被潑上了一碗濃重烏黑的墨汁,一時間還化不開任何的光點。
砰!
遠處的夜空驟然冒了響亮的一聲,只是眼神渙散的一瞬,原本低垂而漆黑的夜空中,碎開了一片繁華的花火,像是七彩的細碎的顏料,慢慢地噴濺在四方單調的夜空中,染上了短促的繁華色彩。
輾轉著不斷涌現,滿城盡著煙花色。
人群不斷熙攘,在盛夏中浸泡的東京,在碎開的煙花里爆開一寸繁華。
一直懷揣在口袋里的手機兀地震動了幾下,蘭從沉浸于夏夜的愜意中抽離自身,模索著接了電話,然後四十五度角仰望著夜空中的煙火,頂著屬于夏日的喧囂,隱隱發聲喂,園子……
蘭的聲音混雜著夏日的煙火聲,听起來就像是一聲短促的輕喃。
蘭!看新聞了沒有?!夏日祭!
隨著煙花聲澆注在蘭耳際的還有園子大大咧咧的嗓音。
沒有。爸爸在看錄像。
蘭弱弱的輕答與園子的語調呈非常強烈的對比。
那個大叔啊。算了算了,我說給你听,反正我也嫌新聞里太麻煩了。夏日祭典為了慶祝鈴木財團建立了五十七周年,會在明天晚上九點準時,在東京鐵塔上放一簇精心設計的最美麗的煙花!
園子由怨念逐漸升高的聲調把蘭的聲音襯托得愈來愈婉約寡淡。
可是,五十七周年為什麼那麼隆重?到整數的時候才會慶祝吧?蘭單手將毛利偵探事務所的窗戶打開,視線蔓延出窗外,更近距離地接觸到天空。
蘭莞爾,藍紫色的眸子里包括了一寸小小的夜空。
因為啊——園子的聲音似乎混雜了夏日的蟲鳴,她家所住的地帶,很少會有吵吵嚷嚷的人聲,屬于不同的,夏日安靜的蟲鳴,鈴木財團明天會展出一顆叫做‘凝光散’的寶石,而且怪盜kid會在那天來偷哦。
怪盜kid?小偷都喜歡叫這種莫名其妙的名字嗎。
再偷偷告訴你哦,蘭,你旁邊沒人吧——園子切換了細聲細語的腔調。
蘭緩緩回頭,自家父親看完錄像直接昏倒在沙發上,手上的一瓶未喝完的啤酒險些就要倒澆在地上。
沒有。蘭輕輕搖頭,溫婉的聲音好像一句無語的嘆息,只有拿著啤酒昏倒在沙發上的醉鬼。
吶,其實呢,這次鈴木財團招搖地慶祝建立五十七周年,是想放松kid的警惕,一舉抓住他!這是我家次郎吉叔叔在海外打越洋電話一定要我們這麼做的,那個悠閑地環游世界的大叔啊。
園子驟然起伏的雨點突然歸附于平緩,半開玩笑地說不過現在具體把寶石藏在哪里,其實我也不知道。不過就算我知道,我也不可能告訴蘭你哦。
為什麼?雖然蘭一點都不想知道,但是還是由心地問了一句。她們可是從小到大共享秘密的最好朋友啊。
因為——說不定在電話那頭和我說話的就是kid嘛!
蘭听得出這是園子的玩笑,也被逗得發顫,嘴角噙著一抹笑意,像是盛夏里最美麗的一簇煙花,正如她眼前所看到的盛景,固定在夜空中不變的煙花光點在她眼中搖曳園子真是的——
……
午夜
只有細碎的幽光綴點著昏暗的空間。
閑雜時候來打發時間的電視卻在發熱地播放著剛剛的珠寶店偷盜案。
現在播報最新情況!四丁目的珠寶店發生偷盜案,損失大量財物,犯人尚未鎖定。據當時店里唯一店員的證言,犯人是兩小時前,凌晨一點鐘,身著一身黑,攜帶手槍闖入店內,逼迫店員把貴重珠寶放入他所攜帶的布袋中,而他自己也一邊從打開的珠寶櫃中胡亂把珠寶抓入布袋,現已逃離不知何蹤……
年輕的女記者頂著疲憊的黑眼圈硬撐著站在開著燈的珠寶店門前,一臉激動地舉著話筒。背後的警戒線以及警員被攝影機錄得一清二楚,而又轉播到電視畫面上。
涼子百無聊賴地翻台,忽感覺口袋震動了一下,平淡地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接電話。
只瞄過一眼屏幕,這個時候會給她打電話的只有一個人。
vermouth。
涼子總是先平淡地這樣叫她。
沒睡啊。看新聞,真是好興致。她溫婉好听的聲音似乎注入了深長酒釀的陪襯,變得細膩而綿長,vermouth喚著涼子所不想听的代號,camus。
在涼子所听起來,她的聲音顯得那麼腐爛而萎靡,甘願沉浸于深色的酒釀中,什麼都不在意。
把你的廢話收起來。涼子把冷生生的腔調通過電波傳送到對方耳邊。
camus。她把鎮靜的聲調傳輸過去,傳遞過來的溫度令人不寒而栗,像是被灌下了最深苦的藥劑,令人沉靜得說不出話,她繼續說,狙擊任務。
時間,地點,人物長相。涼子認為只用知道這三點。
明天晚上夏日祭開始,限制時間到明晚九點。東京鐵塔附近,因為夏日祭的關系人會很雜,難以鎖定目標,所以chianti和korn會輔助你。涼子听到擦的一聲,明白這個女人慢條斯理地點燃了一支香煙,需要緩緩地呼出幾個煙圈的時間才會續上話語,隨後,她補充,目標長相,我會用郵箱傳照片給你的。
這樣就夠了。習慣性地冷漠疏離。
你不想知道他的名字嗎?vermouth嘲弄地扯著她溫婉的聲調。
我從來不記死人的名字。涼子按下掛斷鍵。
手機屏幕刺眼的白光逐漸暗淡,然後手機直接黑屏。
緘默地盯著電視反復報道同一個內容的新聞良久。
接著播報有關明日東京夏日祭的新聞……標準而圓潤的聲音由發熱的電視音響中放出,在夏日聒聒不止的蟲鳴中讓人愈加煩躁。
夏日祭嗎。
同樣的,讓人煩躁的夏日,讓人煩躁的生活。
涼子關掉電視,看電視瞬間地黑屏,整個空間中除了外面灌入的些微光線再無其他。視線不自然地爬上牆上一方小小的窗戶,只足夠看得清一寸小小的夜空。
無力地往後靠,靠到橡木椅子冰冷的椅背上,沒有一點可以滲透入內心的暖度,只有夜晚的涼意。在這個偏僻的地帶,盡管長期封閉在空間之內,也不會感覺到燥熱難耐。
因為,處于地獄的深處,冰冷的腳踝只會踐踏在破碎的骷髏上,頂著腳底的疼痛,一直走,硬撐著疲憊的心一直走。被魔鬼血紅色的瞳孔窺視,死亡的幽寂怨念般地舌忝著自己的腳踝,還要強撐著一副冷酷的皮囊,走到地獄的盡頭。
……
初晨的日光傾長而呈半透明的貫徹在中學的校園,下課鈴發啞地敲了幾下。
誒!今早播報的珠寶店被盜,那個‘凝光散’也被劫走了?!蘭看著面前對她宣布這樣消息的園子,她正眼神渙散地對蘭比劃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因為今天的夏日祭所以根本沒人注意她們的談話。
是今天店員查點之後通知爸爸的——園子的聲音就弱如蚊蟻,和蘭的驚呼成反差,無力地癱倒在課桌上,日光在她茶色的短發上掠過一層明麗的光,卻折返出又冷又潤的無生命色調,沒有仔細經過梳洗而像是一捆干枯的稻草。
園子繼續支撐著自己月兌力的聲調,枯白的嘴唇無法安分地抿成一線爸爸已經到警視廳協助調查了,原本是要在這天移到東京鐵塔觀望台里,鈴木財團還暫時讓東京鐵塔封閉一天。那個怪盜kid也不會來了吧。
只是個小偷而已嘛!夏目有些不屑地偏離了話題重心。
吶!一個手機屏幕忽然推進到蘭的面前,蘭嚇得退了幾步,工藤笑嘻嘻地把手機縮回來,念讀屏幕上的新聞,現在警方已經詢問日本各地的入境記錄,均沒有可疑人物出現。現在已經在各地都盯緊了,新聞也都播報了出來,我想目的是把劫匪逼在東京界內,但是劫匪不可能乖乖地呆著被抓住,所以大概會想辦法逃出海去,在夏日祭這天,是最好的時機,所以警方應該是想在晚上埋伏等待。如果有行為怪異的人出現,一定會發現那個劫匪的。
厲害誒,新一。蘭的眼眸中多了幾分對眼前清朗少年的贊許,捏緊桌角的手松懈了幾分。
對了對了,晚上一起到東京鐵塔附近的芝公園去看看吧。夏目重重地把手按在桌子上,砰地震了一震。
我不行誒,現在家里忙上忙下的我得呆在家里。園子弱弱地趴在桌上,昔日有神的眼瞳也被突發狀況磨鈍得黯然無光,聚焦不起,像是兩池平靜的死水,牢牢地嵌在她蒼白的臉上。
夏日的日光,原本是像附著灼熱氣息的刻刀,收割著人們逢此時所展露的笑顏,但是今日上午的日光,像是被磨鈍得坑坑窪窪的刃器,收割不了任何屬于夏日的歡愉。
……
即使是盛夏也灌注不盡光線的黑暗角落。
廊道上。
camus?和vermouth一樣討厭的丫頭。為什麼要和她一起執行任務,而且我們的任務居然只是輔助她!基安蒂眼角所紋上的蝴蝶標印愈見妖媚滲人,像是死神在她眼角所參與下的死亡印記,潑辣的性格讓她忍不住又開口,我一個人就能射爆那個家伙的頭!
旁邊沉默寡言的科倫打斷,聲音平緩得仿佛不存在camus是組織里一流的狙擊手,實力與我們等同,並且她任務的完成率居然是百分之百,所以任務交給她會比較放心。
什麼?!你是不信任我的實力嗎?!基安蒂不屑的眯緊雙眼,眼角不斷蠕動的紋印像是烙刻在她肌膚上,不斷渴求著血肉的蝴蝶。
噓——科倫一層不變的鎮定,蒼老的聲調不斷地警醒著身邊的女人,快到camus的房間了。
切。換來基安蒂不屑的音節。
暗室中
涼子疲憊的視線定格在郵件傳輸過來的照片上,對門外依稀的喧擾自動屏蔽。
照片中的男人有一頭油亮的金黃色短發,只是像許久未梳洗而是一頭亂毛。臉型較寬,鼻梁高,顴骨突出,兩眼深陷,疲憊而無神的眼眸難以找到聚焦點,下巴較寬。懶庸與無神正是此人的標志。
略微看了一會兒,把這人的樣貌印在腦海里,便疲憊地關掉頁面。
空間里的光線仍是不夠充足,只是涼子依靠著這樣的黑暗。
此時她黯然而渙散的眼眸,就像一團被攪亂弄髒的顏料,歪歪扭扭地在眼眶中輾轉,糊成一片,難以辨清楚,暗藍色的瞳仁混雜著莫名的色彩,靜默地被絞進這片髒兮兮的混亂中。
外面仍是不休的蟲鳴,不厭煩地在夏至的每一天每一刻吱吱亂叫,填充在夏日里那些復雜的記憶里。夏日的印象就是一場綠色的夢境,每一份記憶都浸沒在綠色的光暈里,愜意而安寧。
在地獄的深處,永遠沒有時間,季節的區分,只是在重復地進行一場沾滿血色的夢境。
昏暗的光線里,辨不清涼子的輪廓,連聲音,都生澀沙啞得不見蹤影。
ok。
(下章繼續)
——————
這算是新年加更的特別篇啦。
祝大家新年快樂!
念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