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爐中裊裊殘煙只是這個慵懶季節的小小片段,夢初醒,容妝未整,千雪只是斜倚在枕上怔怔出神,好似那些夢中的景象還未從眼前消散…
那日被藍祭虜至雲輦之中,那清艷的面孔卻溫柔的看著自己,整個身體散著藍芒愈漸靠近,全身癱軟,就這麼睡了過去。♀
那一定是個夢吧!一個久揮不去的夢!
紅光滲透了整個世界,自己一襲血紅的長袍,赤足立于一個飄浮的紫色長棺之前,千雪赤足輕點,走向紫棺,探首望去,卻空無一人。
「雪——」
身後傳來極為誘惑的聲音,溫柔的讓听得人心都快碎了,時光仿佛忽然停止,一種悲傷,沒來由的在心頭泛起。
她側首,看著眼前玄衣男子,明明近在眼前,卻總是看不清他的面龐,千雪揉了揉雙眼,仍是朦朦朧朧,猶如幻境般,那到底是怎樣的一張臉?
「你還記得緋雪嗎?」隱隱約約仿佛看到他微微拉動的嘴角,迷人的笑容。
「雪,我是鏡月啊,你不記得我了嗎?」
「鏡月!」她喃喃輕喚,語未落下,淚已不住,怎地也拭不去……
……
那日待醒來時,已然看到滿面憂色的千羽,香消夢斷,清淚浸透了枕席,枕冷衾寒,目光滯滯,仿佛穿越了時空之殤,千羽攬住她,「好妹妹,你終于醒了,急死姐姐了」
千雪推開她,拉起那雙久違的手,哭腫了的雙眼空洞的仿佛能把人吸進去,「姐姐,我沒事」
千羽捧起那疼人的臉,淚眼成詩,「千雪,你怎麼了,到底怎麼了呀」
「我不知道,姐姐,我真的不知道」蒼白的臉上露著迷茫與無助。
千羽起身,「我去告訴師父」
千雪死死的拽住她的衣角,「姐姐別,不要告訴他,好不好」
千羽看了看床上可憐的人兒,輕喚「妹妹,我的妹妹」…
回過神來,又想起了紫棺邊的黑影,他叫,鏡月……
鏡月,你到底是誰?為何在我的夢里,會出現一個從未相識,卻又好像相識了幾千年的人?
……
時間過了很久,久到讓時間漸漸沖淡了一切,一切也恢復成了從前的模樣,千雪終日呆在玥正宮,偶爾也會玥凡宮陪姐姐,可是,唯一變了的是再也擁不到了那個溫暖的懷抱,無論她怎樣搖動那小小的白鈴,再也不會,有那超然物外清冷絕世的白姐姐出現在面前…
來到每次約見的芳林,孤零零的坐在巨石上,她對自己說,白姐姐,你不會有事的,不會!
那日,忽然狂風襲過,空中飄散的櫻花若受傷的蝶淒美的隕落,千雪看著空中向自己飛來的黑衣男子,漸漸失去了知覺……
睜開眼時周身地一切都是用冰做成的,卻感不到一絲寒冷,這兒好似一座迷宮,僅是憑感覺前進著。♀
冰做成的宮殿,美輪美奐,讓人驚嘆不已!見前方赫赫一座冰棺,忽然想到那個虛幻飄浮的紫棺,雙腳微顫,卻還是鼓起勇氣緩緩向前走去,待到走至跟前俯身望去,這冰棺里竟躺著一個人,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蒲扇般的睫毛上綴著顆顆猶若珍鑽似的霧珠,輪廓分明,好生的俊俏!
凝視許久才忽然想到,這人到底是死的還是活的?指尖輕輕觸上那絕美的臉龐,只是剛剛觸上的那一瞬間,幼時熟悉的畫面頓時片片浮現在眼前。她緩緩收回手,看著眼前的這個人,顫動的嘴唇里喃喃喚道,「幽汝!」
是那個曾經救過自己的男孩,妖後的兒子幽汝!卻怎會被冰封在此?
手指怯懦的靠向他的鼻下,淚水一滴一滴的順著臉頰落下,落在那冰棺上,落在他毫無生氣的臉上,千雪跌坐在地上,腦袋一片空白,幽汝,我的朋友,我的恩人,你怎麼死了?
不知在這偌大的冰殿里繞了多久,怎麼也找不到出口,繞著繞著就迷了路,不經意間看到離自己不遠處赫然一處大冰塊,再一細看那是?好似麒麟,又好像不是。難不成這世上真有冰麒麟不成?
見麒麟步步緊逼,而又後無退路,只好拔劍向它砍去,還未攻上劍便化為冰,碎片散落了一地!千雪跌坐在地上,看著它張大嘴,向自己撲來時嚇得捂住了臉,蜷坐在地上等待死亡的降臨,卻遲遲不見動靜!
「起來吧!」
睜開眼,迎入眼簾的是一雙腳,一個人的腳!她抬起頭,愣愣的看著眼前的人,那寬大的雙手向自己伸來,就像小時候一樣,不過那只小手已經長大,他,也長大了!她噙著淚,笑著說道,「幽汝,你沒死,我還以為」
「你,就打算這麼坐著嗎?」
千雪拉住伸向自己的手,剛剛觸及,那幽汝將她拉進自己的懷里,緊緊地抱著!千雪睜大了眼,欲推開他。幽汝卻更緊的抱住她,「千雪」
四周一片荒蕪,隱隱的,听得到枯葉被踩碎的聲音。
那青衣男子停住腳步,側過臉去。
「那麼快,衣服都換了!我還是覺得,你更適合黑衣,七夜。」白魅冷冷的說道。
「怎麼?要去蒼玥告密嗎?」雲禮冷笑。
「告密!如今我被困于此地,還如何去告密」白魅冷笑。
「你放心,我會回來救你出去的,等我」雲禮輕語。
「喚醒妖王,你究竟有什麼目的?隱匿在蒼玥,你到底要干什麼?七夜,收手吧,我們離開這里,再也不要回來」
男子如風般消失,渾濁的空氣里回蕩的低沉的聲音,「為了,魔君重歸,魔界復蘇!」
白魅站在原地,垂眸,低語,「難道我在你心里,永遠比不過你所謂的那些責任,使命嗎!為什麼要像七千年前那樣,鬧的天翻地覆!七夜,你可知,我的心有多痛!」
違抗姽陰的命令,以致被關于此地,沒有處死自己,算是格外開恩了,只是,我的小千雪,你可還好?
鳥鳴啁啾,驚醒了那些脈脈的遐思,直欄上盤著些許藤蔓與萎靡的花枝,透著小小的窗口,只能遙望…
待姽陰發現幽汝從冰冰棺內解封時,慌忙吃驚的趕到冰殿,縴長的手指緊握著冰棺,鮮艷的蔻丹上沾了層薄薄的水汽,嵌進厚厚的寒冰中,美艷的面龐閃露著憎惡與殺氣,她死死地咬著牙,感受到堂堂妖界萬年寒冰外自己親手設的封印竟被黃毛丫頭的一滴淚給解了,憤恨的怒吼,「陌千雪!」!
………
千雪和幽汝躺在河邊,寂靜的夜只听的那潺潺的流水聲。
她對幽汝說只是見了一個黑影向自己飛來,然後便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醒來後竟看到了躺在冰棺里的他,明明看清了那副容顏卻果斷的在幽汝問自己時說沒看清楚那黑影是誰,或許,她覺得自己會有很多話要對雲禮說。
「謝謝你,喚醒了我,五年了,我很想你!」
「我說過,我們是朋友」
…….
幼時的一句諾言,一句輕飄飄的「朋友」,便注定了日後的生死不離,他們之間沒有男女之間的戀情,只有朋友間的相守與承諾。
至死不渝
而這孩子,最近也不常來玥凡宮,與可白也生分了些,最後一次相見,他恰好在樹下讀書,四處花香彌漫,她坐至清冷的上仙身邊,隨意拿了本書,都沒有說話,四周靜謐的很。
「夜可白」
他微怔。
側過臉去看她讀著書卷上的名字,「師父,這名字真滑稽,夜怎麼可能是白的呢?」.
曾經有人也這般問過他,
是啊,夜怎會是白的。
「師父,上仙」她喚過發怔的可白。
他淡笑,素語,「這個名字,你能再叫幾遍嗎?」
「為什麼呀?」
可白轉過頭去,不語。
她愣了愣,「夜可白,夜可白,夜可白」
微微閉眼,靜靜的聆听著,仿若河水倒流,時空逆轉,花謝重開,人死復生,又听到那最美的呼喚。
「夜可白,可白,可白——」
恰時,可白應約帶著千羽去上丘參加掌門之子的壽宴,上丘掌門見千羽生的極是秀美,知書達理且退進有度,欲與小兒易水結下盟婚,那易水對千羽倒是也生來莫名的好感,雙修之人大有人在,當年蓬萊尊上便是想給他與華沉牽橋搭線。再來,恰好這易水也出自名派,且又是掌門之子,況且據他所知易水品性也是極好,修為算不上上上層,但于同輩間也算資質異凜了,可是,這個好徒兒終是辜負了他的一番美意。
她不敢出聲,往可白身後躲了躲,拉了拉他的衣角,可白無意見她害怕的神情,便知道她是不滿此樁聯姻了,七千年前,他為自己拒絕了蓬萊尊上的美意,七千年後,他又為他的徒兒拒絕了上丘的美意,感情,不可強求。
宴罷,易水竟要求代表上丘去蒼玥參習,這斷然是好事,可是總是覺得他看千羽時的眼神,充斥著隱隱的愛意,可白沒有插手,也沒有資格插手,雖說自己是她師父,但感情這種事,還是不該管的好。
待可白等回到蒼玥,卻見匚正君在我的玥凡宮門前來回踱步,玥凡宮向來冷清,鮮有人來,想必該是有什麼要緊事,千羽和易水去了靈玥殿,他獨自向他走去,戎夫剛見他即刻迎了上來,蒼老的臉上皺紋遍布,遮不住的擔憂浮現在面上,可白問道,「匚正君來此,可是有何事?」
他向可白行禮,可白趕緊兒扶起,听他說道,「夜凡上仙,千雪出事了,我平日里極是疼千雪,前幾日派她和幾個小徒兒前去九重天上給紫陌送仙丹去,可卻數日未歸,我派弟子去九重天上問紫陌上仙,她道千雪卻是將仙藥送到,片刻便回來,誰料到如今卻音訊全無,是不是發生什麼意外老君也不知,暇時也想不出什麼法子來,平日里就見她和玥凡宮走的近些,素聞您對她也極好,她又是千羽的妹妹,只好」
可白對匚正君說此事交給他便好,後遣回了他,可白凝神于天地間搜尋著她的氣息,卻一絲痕跡不顯,饒是有些不解,這,怎麼可能?
可白怕千羽太過著急,只將此事告與平日里與她關系不錯的龍鏡和秦風,他身份特殊,實不能到處打探,只是遣他們前往妖魔冥三界模清情況。
他們帶消息回來,終還是全無音訊,可白離開蒼玥親自去了趟九重天。
紫陌的居所很是愜意,平日里種花養蜜,制些仙草仙花,倒是悠閑的很。她看到可白時,有些震驚。
她的回答和匚正君所說完全吻合,皆是道千雪早早便離開,沒有意料她卻問可白為何對一個煉丹小道童這般上心,他道只是因為那孩子是千羽的妹妹。
「夜凡,是不是因為她像某個人」
他抬眼淡淡的凝視著突然極不淡定的紫陌,「不是」
她冷笑了番。
不經意間透過她的身影看到一株九朱雪,卻少了幾片花瓣,他緩步走過去,「你怎會有此花?」
「見著好看,從你那順手摘了株,怎麼了」
「沒事」
「你可知,這九朱雪有劇毒?」
他波瀾不驚的看向她,听她道,「九朱雪所磨的汁液,會燒掉人的喉嚨,直接點說便是讓人變啞。」她走至可白身前,貼著他的胸膛,「你說,這世上誰的聲音最好听?」可白推開她,卻沒有仔細考慮她話中的含義。
「紫陌上仙若是沒見過她,夜凡便回了」
她沒有挽留,只是笑了笑。
風把她原本細微的聲音吹散,「可白,你會後悔的」
若是听到,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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