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夾雜著大粒雨滴傾注在落地窗上,有機玻璃因這密集而狂躁的打擊發出啪嗤啪嗤的哀嚎聲。
hor的高層辦公室中,銀發青年正眼含笑意的低下頭打理擺放在窗邊的幾株薔薇,即便整個房間內充斥著某人令人窒息的強大氣場,他洋溢著溫柔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焦躁的情緒。
「我以為風紀財團想收購hor只是空穴來風的傳聞而已,可在如此惡劣的天氣下還特意登門拜訪,看來雲雀先生果真非常喜歡我的hor,」從容的轉身,冷泉拓向來訪者露出彬彬有禮的笑容,「或者說,果真非常喜歡我的五月?」
你的?
雲雀恭彌本就沒有溫度的表情愈冷,灰藍色鳳眸微眯,似有怒意在醞釀。
無視了那份憤怒,偏過頭,冷泉拓修長的手指滑過辦公桌上放置的一摞文件,「手續所需要所有東西全在這里,不過……拿不拿得走就看雲雀先生有沒有那個本事了。」
話音剛落,房間內的溫度驟降。
琥珀色的眼楮對上雲雀恭彌瞬間迸發殺氣的眸子,銀發青年從容的神情不改,說話的口吻甚是輕松,「真是榮幸呢,以我那微不足道的力量還需要最強雲守親自動手。不過,在我們開戰之前,能否先請雲雀先生听我說幾句話……」
正視著黑發青年,冷泉拓嘴角掀起一個淺笑,「是關于五月,還有你那枚丟失的雲之指環,怎麼樣,要听嗎?雲雀先生應該早就過了沉不住氣的中二年紀吧。」
「草食動物,你這麼想死嗎?」
沉了沉鳳眸,如同鎖定獵物的嗜血眼神緊盯著冷泉拓,雲雀恭彌帶著寒氣的聲線透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險意味。
「雲雀先生說笑了,一向遵循和平主義的我可是非常惜命的。」以柔和的笑容應對雲雀恭彌威壓的冷泉拓聳了聳肩膀,「只是幾點建議外加一些鮮為人知的情報而已,用不了你我多長時間。」
停了一下,見對方沒有接話,冷泉拓只當他默認了。
「雲雀先生想借收購hor來控制五月這種做法顯然是不行的。我這個不願意用一紙空文束縛她的經紀人並沒有和她簽下任何合約,一旦hor換了主人,你覺得五月還會留在這里嗎?我沒有雲雀先生那令人發指的佔有欲,因為,守護五月至此的我比你更清楚怎樣與她建立斬不斷的羈絆。」
視線掠過臉色發黑的雲雀恭彌,冷泉拓凝視著窗邊盛放的薔薇花,用清泉般澄澈的嗓音道︰「那孩子就跟那朵花一樣,為之所惑的人想要摘取它就會被上面的刺拒于千里之外。但是,雲雀先生因那刺而惱怒到想要拔除它時,有沒有想過,沒有刺就不再稱其為薔薇,反而就是這樣順其天性、堅強旺盛的開放才是最美麗的。」
頓了頓,他收回目光,「但是這種盛放不是所有人都有幸看得到,如果她想在你面前演戲,出身名門又是實力派演員的成田五月可以輕而易舉的戴上謙和溫順的面具。難道雲雀先生不明白嗎,她摒棄一切虛偽用最真實的自己面對你這一事實?」
緊張的空氣微妙地凝滯,窗外的雨聲還在繼續。
「我不知道五月犯了什麼錯惹雲雀先生不高興,但我記得跟你一起去hor取指環的那天,回來時那孩子假裝得若無其事的臉上哭腫的眼眶。把從不示弱的女孩子惹哭,雲雀先生的殺傷力真是令我嘆為觀止。」
強烈的咬殺*充斥著神經,然而,氣息凜冽的黑發青年卻沒有動。心里微微的抽動了一下,腦海中閃過的是一臉倔強的少女低下頭咬緊嘴唇的模樣。
「還有,暫且不討論現在雲之指環是不是還在五月手上,雲雀先生是否知道她起初拿走你戒指的真正動機?」
眸光一沉,雲雀恭彌壓下心中的不耐,銀發青年清冽的嗓音依然沒有絲毫折損的流入他的耳中。
「不是野心亦不是陰謀詭計,那動機天真幼稚得根本就不像她,」少有的斂起笑容,冷泉拓琥珀色的眸子緩緩眯起,字字清晰的開口︰
「雲雀恭彌,因為她很想見你。」
「……」
天空中電光一閃,一聲震耳欲聾的雷聲劈開室內驟然沉澱下去的寂靜。幾秒鐘後,帶著嚴峻神情的草壁哲矢一時間連禮節也忘了似的推門而入。
「恭先生,彭格列總部發來的最新消息,有雷達監測到了真正雲之指環的大致方位,」急促的語速突然放緩,他一臉嚴肅的開口,「不過並不在日本……而是意大利。」
聞言,雲雀恭彌的眼神變了變。真的不在她手上?還是說她已經帶著雲之指環去了意大利……
猜測到雲雀恭彌想法的草壁稍稍猶豫了一下,隨即一臉復雜的說明︰「以現在的情況來看,持有恭先生雲之指環的應該另有其人。五月小姐根本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離開日本到達意大利,更何況——」
外面又是一聲轟隆作響的雷鳴,狂躁的雨滴如子彈一樣猛烈敲擊著玻璃。雲雀恭彌那雙暗下去的灰藍色冷眸,在听清草壁說出的後半句話時緩慢地收緊。
「從gps定位顯示來看,從幾小時前開始,她所處的位置幾乎沒有更改過。」
***
遠遠地從車窗內看到一動不動跪坐在雲雀宅大門口的那個身影,這一刻,雲雀恭彌當真產生了想殺人的沖動。
瓢潑大雨悉數傾注在少女單薄的身上,耀眼的光芒伴隨著轟隆雷聲從天而降,照亮了成田五月此時的模樣︰身上的衣服被澆得濕透,瀑布般的漆黑長發緊貼著臉頰,精致的面容蒼白到不剩半點血色。
時節雖然是夏天,她卻像在嚴冬中只穿著一件薄衫出門一樣冷得渾身發抖,手指和腳趾都凍僵了。
但是,少女就是毫不動搖的跪坐在那里,除了不可控制的輕顫外,一動不動。
就在這滂沱到連听覺都將要陷入混亂的雨勢之中,第一時間听到轎車行駛過來的聲音後,成田五月緩緩地睜開了一直闔著的眼楮——
抬起頭,她的視線筆直的穿透雨簾。
看向走出轎車手握傘柄站在眼前的黑發青年時,那雙黑白分明的瞳孔中沒有半星渙散的疲憊,反而充溢著仿若任誰都擊不垮的堅定意志。
突然,成田五月僵硬的嘴角綻放出一個清淺的笑容,那婉約、恬靜、祥和的笑容美好得讓人移不開視線,同時又溫暖得仿佛能夠驅散所有寒意。
就是這個表情,一瞬間擊中了雲雀恭彌的心。然而,露出如此表情的她緊接著說出口的話語卻讓他握著傘柄即將伸過去替她擋雨的手頓住了——
「雲雀先生,看到我這樣,心里想笑麼?」
她以蒙著水汽的眼楮仰望著他,「高興了麼?滿足了麼?很喜歡麼,我現在這副狼狽的樣子?可以讓能夠只手遮天的雲雀先生消氣了麼?」
「你的權威、你的自尊心都得到滿足了麼?還有所謂男人的面子也過得去了麼?」
用柔軟溫和到極致的語調將這樣刺耳的話語娓娓道來,微笑著的美麗少女的眼底深處沒有半點笑意。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請放過那部戲。以後,就算封殺成田五月也好,全部都隨雲雀先生喜歡,但是至少眼前這一部,無論如何還請您高抬貴手。」
言畢,收斂了笑容,端端正正跪于石板路上的成田五月深深地彎下了腰,額頭扣在地上。雨聲沒能掩住的,是那清脆而壓抑的聲音。
雲雀恭彌感覺自己的胸口同時被「咚」地撞了一下,清冷淡漠的表情不改,但握著傘柄的修長手指卻緊了緊,力道大到幾乎要將它捏碎。
「我不知道雲雀先生怎樣看待它,像您這麼了不起的人肯定不會知道那部作品意味著什麼。但我想說的是,就是因為它,我知道了兩天只睡四個小時,人照樣能活;骨折扭傷根本不痛,面對鏡頭還是要展露無懈可擊的笑容;劇本台詞如果念的次數足夠多,無意識的都會月兌口而出;因為它,大冬天泡在冰水里也能咬緊牙關忍下來,因為它,我知道自己並不是女孩子甚至連女人都不是,我只是一個演員而已……而成田五月,偏偏還是整個劇組最受照顧最輕松的人,跟我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比起來,還有付出了更多艱辛的人。」
不發一言,視野中俯首的那個縴細嬌弱的身影讓雲雀恭彌只覺得內心一片焦躁。听著她沒有起伏的聲線,隱隱地,某種玻璃似的透明痛感一下又一下地直達他的心髒。
「它並非我一個的人榮譽,我的肩膀也好、膝蓋也好、心也好,都承擔不起……承擔不起將整個劇組的努力毀于一旦的責任。所以,我舍棄自尊心,心甘情願的跪在這里,請求您。」
吵雜喧鬧的雨聲雷聲似是因為她坦蕩而恭謹的聲線減緩消弭。
彬彬有禮的直起身,成田五月那沒有半點多余動作、看著就賞心悅目的跪姿,在那狂風暴雨中顯示出強勢到不可撼動的耀眼姿態。
她抬眸,終于又一次正視著那雙灰藍色的眼眸,「成田五月,無論做什麼都可以,只希望雲雀先生收回成命。」
「……」
沉默無聲的對視。
良久之後,一個清冷而磁性的嗓音壓過耳畔邊交加不止的風雨。
「做什麼都可以,」雲雀恭彌的臉上沒有表情,修長眼眸俯視著她毅然揚起的臉龐,「成田五月,你是認真的嗎?」
「是,」緊顰著眉、輕咬著嘴唇,她卻是沒有絲毫猶豫的輕聲道︰「我是認真的,雲雀先生。」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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