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謝華無疑被蘇可的宣言所嚇倒了,這樣的話從一名剛從大學畢業的新老師口中說出來,怎麼會覺得那麼不靠譜呢,這種話即便是一中最優秀的老師跳槽到十七中來也不敢打包票幾年之內就能超越一中,畢竟人家那麼深厚的底蘊在那里,長時間的在中州市處于領先位置,大量的教育人才和學習尖子都涌向那里,使得一中可以持續發展並將其他學校遠遠地拋在身後。雖說近兩年來十七中在特長生教育領域取得了突破,但在文化課領域卻依然無法撼動一中的根基,再加上大多數家長還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通過文化課高考進入學習,對于特長生教育不是那麼熱衷甚至還有偏見,所以十七中的崛起還需要很長一段路要走,甚至需要兩到三代人的持續努力,方能見成效。
而蘇可竟在這里毫無顧忌的說什麼一兩年之內就能帶領學生突破以往的高考成績,即便她自身很優秀,但也不能如此好高騖遠,給人一種不能腳踏實地、只會吹牛放衛星的感覺,畢竟現在才剛剛開學第一天,學校這部邁向高考戰場的機器也才剛剛開始運轉,需要老師和學生一定時間的磨合,方能發揮最大效能。蘇可僅僅只是上了兩節課,她哪來的勇氣敢在幾位校領導面前說出這樣一番話呢。
沒等李謝華出言,宋國強當即扶了扶眼鏡,嗤笑道︰「蘇老師,你覺得你比十七中所有老師都要優秀嗎?」
蘇可搖搖頭道︰「那當然不是了。咱們學校的老師大多富有深厚的教學經驗。為人也都很謙遜,是值得我學習的對象。」
「那他們十年甚至二十年沒干成的事。你用嘴巴吧唧吧唧隨口一說,兩年就能完成,你不覺得太草率,一點都不尊重他們這些年來教學的成果嗎?」
「如果宋主任您非得這麼說,那我也沒辦法。」蘇可忽然轉換了語氣,變得強硬起來,她向來不懼這種威脅,更何況還僅僅只是口頭上的。
宋主任眯著眼。冷哼道︰「那你就是承認你有這種意思了?」
蘇可道︰「宋主任牽強附會的本領是越來越強了,行啊,我就順著你的意思往下說,這麼多老師,教了這麼多年的學生,送走的高三畢業生那麼多批,為什麼一直甘居人後呢?我就來好好分析。有三個原因。第一,首先是生源。初中的尖子生大多被一中錄取,從起跑線上我們就低了一中一頭;第二,是教師的教學水平問題,如果長時間的只知道用自己的那一套,而從不吐故納新的話。也就是說用十年如一日的教學方法來教每年都在更新的學生,他們的思想和行為觀點在不斷變化,學生與老師思想上的鴻溝不斷在擴大,學生們在課堂上又怎麼可能對陳舊的內容感興趣呢;第三,我們的特長生教育的確很出色。這使得某些老師有了依賴和消極怠工思想,仿佛我們十七中就只能將特長生搞好。而文化課就不用再和一中去比了,反正也是比不過。綜上三點,不當之處請指正。」
宋國強沒想到蘇可順桿子往上爬,還真說出不少道道來,一時間難以反駁,最後只得道︰「你一個初出茅廬的大學生,看待問題要全面,不能僅僅憑你的印象,就將這些年來學校的成績否定,學校雖然是教書育人的地方,但有時候也很復雜,人與人的心不都是全往一處使勁,所以啊,有這個精神氣是好的,但也不要太過于自以為是了。」
蘇可只是點點頭沒有說話,她明白剛才那一番話,肯定這幫領導是不愛听的,她只是想借這個機會說出來而已。
李校長剛才一直沒有說話,在听完宋國強和蘇可的爭論後,他又看了一眼手表,才道︰「好,時間不多了,我再說幾句吧。我記得有一次和一家華夏頂級大公司的老總吃飯,他和我聊起來公司定的一些面對新人的規矩,我覺得很有意思。當然,小蘇啊,我即將要講的這些並不是要針對你,你大可不必戴著有色眼鏡要去听。他們公司是這麼規定的,當一個新人進入這家公司的時候,第一年絕不允許他們對工作提出任何意見,他們所要做的就是盡快熟悉情況,了解工作,第二年至第三年,他們只允許對某項具體工作提出個人見解,凡是涉及部門以上的大項工作,他們同樣沒有權力質疑,但隨著他們在公司時間越來越長,他們在公共場合的講話可涉及到的範圍不斷得到提升。」
「老總說,曾經有一個中州大學的畢業生剛畢業到他們公司才一個月不到,就洋洋灑灑寫出了十幾頁的公司大項改革方針,將公司的架構組成、經營方針批得一塌糊涂,老總看到以後當即就給人事部打電話,問,這人如果有精神病,馬上將他送到精神病院去,如果這人沒病,請第一時間將他開除。新人進入一家單位最好的狀態就是少說多听,踏踏實實干活,只有當你真正沉浸在單位的文化、歷史中去的時候,你才能了解這家單位存在的問題以及想要突破面臨的阻礙。」
「小蘇,說實話,我到咱們學校已經整整五年了,張副校長和宋主任包括李主任都在,有些我覺得是有利于咱們學校發展的舉措都不一定能落實下去,為什麼呢,這其中牽涉到很多人的利益,有些人覺得我是空降兵,干不了幾年就要走,而他們則是地頭蛇,不管上頭領導怎麼換,學校的廣闊天地最終還是他們的。我搞這個特長生教育可是得罪了不少人,幸虧這兩年終于出成效了,也給他們帶來了經濟實惠,否則,等待我的還不知道有多少封告狀信呢。」
蘇可默然不語,她何嘗不知道現在想干成一件事太難了,尤其是在學校這種國立單位,盤根錯節的人際關系,糾葛復雜的利益糾紛,在這種環境想要當好一校之長,確實需要面對很多困難很多挑戰。
李校長站起身,道︰「已經遲了兩分鐘,我必須走了,李主任,小蘇的嘗試可以繼續下去,5班的課程安排由蘇可自行決定,授課模式包括任教老師小蘇都可以定,李主任你要支持她的工作,我對5班的未來持樂觀態度,但是我希望能在一年內要看到成效,如果到了明年這個時候,5班依舊起色不大的話,我是否就可以認為小蘇的嘗試失敗了呢?」
蘇可「噌」的站起身,有些意外的看著李校長,看來這個儒雅的中年人是有一種干事業的魄力,就這麼將決定5班前途的話語權放到了自己手里,她嘴唇動了動,想說些什麼,可在這種時候,她又不知道能說什麼,畢竟有些話還是放在心里較好,說出來反而落了下乘。
待李校長坐上車往開會地點疾馳而去的時候,他略有些疲憊的靠在真皮座椅上。
其實5班的情況並不像其他人所想的那樣他全然不知情,他其實是知道一些內幕的,宋國強安排一位剛剛畢業的新老師過去當班主任,他也知道,但並沒有發表意見,畢竟那種事副校長和教導處主任就可以決定,他也沒有必要越權干預,他為什麼听完高一郁芸雲和陸藝嫻的課之後要堅持去听一下蘇可,就是想看看這位新老師有什麼特別的地方,讓宋國強如此重視。
當然這種重視通過宋、蘇兩人的對話,以及前段時間發生的牛愛民事件來看,宋國強的初衷並不是像他所說的那樣是為了更好地鍛煉她培養她,而是抱有另一種復雜的目的。這節課听完後,他感慨良多,雖然蘇可離經叛道似的教學方法讓他最初有些不適應,但他看到班里的學生們那種全身心投入的樣子,他就知道這種教學模式對于學生有著莫大的吸引力,如果善加利用,全力引導,通過一段時間的積澱,想必蘇可一定會給學校所有人帶來莫大的驚喜。這也是他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思來想去,最後做出那個決定的原因。
他真的想看一看,在蘇可模式教育下的學生和傳統模式的學生究竟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或許將來十七中的進一步發展和壯大還是要靠他們年輕人一代吧。如果他還能在十七中繼續干下去的話,他真的想親眼見一見學校重返輝煌的時代與榮光。
在李校長走後,值班室里顯得比較沉悶,雖然張副校長還在,但他此時卻拿出一個本子,正在上面沙沙的寫著什麼。
宋國強則神情有些尷尬的看向牆壁,他可沒想到李校長走之前竟會賦予蘇可那樣的權力,雖說只是單獨針對五班,但以前還從來沒有哪位班主任得到這樣的授權。但他也很清楚,權力是和義務相配套的,如果蘇可真想甩開膀子自己干的話,她面臨的壓力和挑戰同樣非常巨大。
不說別的,光是五班復雜的學生情況就會讓蘇可頭疼一陣子了,別看剛才上課時一片和諧,實際上內里還有很多問題沒有暴露出來,解決這一塊就要花費她極大的精力,更別說自己還要擔任好幾門課的授課老師了。人的精力畢竟是有限的,備課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你一天兩天可以堅持,但是要持續一個星期甚至是一個學期,難度相當大。他根本不信蘇可能夠以一人之力承擔五班的大部分課程,除非她是那種不出世的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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