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下春 第四章

作者 ︰ 燃墨

景萱腦子里「嗡」地一聲響,完了!最大的把柄被寧崢這混蛋抓住了。♀

就算自己下一刻重新回到筆里,他要是把筆毀了,自己也躲不掉。

現在該怎麼辦才好?

是鐵骨錚錚拼一場,趁現在搶回筆逃離寧家?

還是好女不吃眼前虧,先跟這混蛋服次軟?

「你當真困在這筆中?」

思量間,寧崢步步緊逼,景萱見瞞不下去,只得點頭默認。

寧崢見她承認,先是有些驚訝,繼而像想到什麼,眉頭一擰,不悅地問道︰「那這些天來,我書房中發生的事情,你都知道?包括靖陽說的那些話?」

寧崢不提這茬還好,一提這茬,景萱立馬想到,這人今晚既然會在這里埋伏,那他一定早就察覺了自己的存在,起了疑心。可他不僅找道士來收拾自己,還哄騙展靖陽,說沒有發現異樣,當真是心機深沉表里不一!

這般想來,景萱骨子里和寧崢爭鋒相對的毛病又犯了,哪還記得要服軟?她冷笑一聲道︰「知道又怎麼樣,你那人面獸心,我早八百年前就清楚了,不差這一點。不過也怪,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可我瞧展靖陽比你好多了,不知怎麼瞎了眼和你做了朋友!」

景萱一席話 里啪啦吐得痛快,寧崢越听臉色越黑,待她提到展靖陽之時,他臉色已黑得跟鍋底似的。他一把拽住她手腕,將她往自己這方一拖,「是嗎?那你既然能現身,為什麼不跟他求助,偏要去嚇我娘?」

陡然籠罩住自己的低氣壓讓景萱猛地打了個激靈,發現自己腦袋一熱又觸了寧崢的逆鱗,她簡直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現在這境況,人在屋檐下,暫時得低頭啊!她趕緊深吸了幾口氣,拼命讓自己冷靜,好半天才將一句服軟的話擠了出來,「我不是故意去嚇表姨,只是想找表姨幫忙而已。」

寧崢沒有言語,只冷冷望著她,面沉如水,但扣住她手腕的手掌力道卻很大,他身體的溫度從掌心傳過來,頗有些冰火兩重天的味道。

心頭莫名有點發慌,景萱低頭避開寧崢視線,繼續解釋,「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這就是事實。我和你雖然不對盤,可表姨對我一向不錯,我怎麼會存心嚇她。」

許是她的話有幾分可信,寧崢沒有再說什麼。就在景萱暗暗松一口氣的時候,一只手突然扣住了她的下巴。寧崢抬起她的臉,讓她對上自己的視線,「景萱,你不想一直被困在筆里吧?」

寧崢神情異常嚴肅,景萱被他看的心頭一下,模不清他在打什麼主意,只好軟下聲道︰「當然不想。寧崢,你我好歹同門一場,又是親戚,就算平日有些不愉快,我現在這種境況,你也不能落井下石。你若肯送我回景家,你我過往之事,從今後一筆勾銷。我以後見了你,自覺繞著你走,絕不再與你為難,可好?」

「自覺繞著我走?景萱,你真想要我幫你?」

扣住自己下巴的手力道陡然加重,景萱吃痛皺眉,從她的角度看過去,寧崢面上表情並無多少變化,可他眼底沉積的墨色卻讓她覺得,自己好像又惹到了他。

可是,她剛才的話,明明是服軟和解啊,有哪一句不對嗎?

景萱想不出因由,正疑惑,寧崢再度開了口。他一手抓著她的手腕,一手扣住她的下巴,他的身子與她貼得很近,低頭說話間,他的唇都快要踫上她的臉,他道︰「既然想要我幫你,就把態度放好些,求我。」

卑躬屈膝!

喪權辱國!

有生以來的奇恥大辱!

如果硬要讓景萱描述她與寧崢交鋒的這一段,她只能這麼形容。

寧崢那句求他的話一出,景萱恨不得抬手就給他一頓胖揍。可她仔細想想彼此的處境,再拿眼楮余光瞟瞟寧崢放在桌上的那支筆,最後還是只能選擇忍氣吐聲。但該死的!她放低姿態、軟話說盡的結果是什麼?是寧崢那個偽君子的得寸進尺。他竟然要她許諾,他幫助她恢復之後,她不準再與他爭鋒相對,見了他的面姿態必須放低,還得到他身邊當半年的筆墨丫頭。

這要求實在太可惡了,這要傳出去,讓她景萱的臉往哪擱?

更可惡的是,她最後答應了這個要求。

畢竟比起命來,別的都是浮雲。

喪權辱國的協議簽訂之後,景萱是一刻也等不得了。未免夜長夢多,她讓寧崢即刻帶她回景家去。她說不準什麼時候突然又被拽回筆里去了,她得趁現在回家試試,能不能回到自己的身體當中。

事關生死,寧崢也沒有再與她為難。但他比景萱多了些心眼,事情未明朗之際,並不宜讓太多人知曉景萱現在的處境。畢竟是怪力亂神之事,這世上能接受的人並不多,事情若傳揚開來,不僅對景萱不利,就是對景家和與景家關系密切的寧家,也不是好事情。

因此,寧崢只說自己有急事要去景家,讓家里下人備了轎子,又拿披風將景萱裹得嚴嚴實實,讓她和自己擠在同一乘轎子里去了寧家。

夜里倉促,寧崢讓人備下的轎子並不太寬敞,兩人乘坐稍稍顯得有些擁擠。加上趕時間,轎夫走得急,又是夜里行路,轎子給顛得不行,轎中的人不免有許多肢體接觸。寧崢倒還好,學過些功夫傍身,在轎中坐著不止于東倒西歪。景萱可就慘了,隨著轎子左搖右晃,一會撞了鼻子,一會踫了頭,還得捂著嘴不敢吭聲。

最可氣的是,有一次她整個人被顛得撲到了寧崢懷中,鼻子被寧崢的膝蓋撞得生疼,那混蛋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袖手旁觀,還出言教訓她,「你坐穩些,老往我身上撲什麼?」

「你以為我稀罕?」

她沒好氣地回了一句,撐起身想要坐穩,轎子又是一歪,她再度撲回寧崢懷里不說,還將對方緊緊抱住。狹小幽暗的空間內,幾乎鼻尖呼進去的每一寸空氣都有寧崢的味道,景萱相當不自在。頭頂接著響起的一聲嗤笑令她更加惱怒。

「你這是不稀罕?景萱,就算你要給我當半年的筆墨丫頭,也不用急著現在投懷送抱。」

景萱咬牙切齒,「排著隊討我歡心的人多了去,我瞎了眼才對你投懷送抱。」

「哦,我倒忘了你身邊那些狂蜂浪蝶。」

寧崢語調中笑意隱去,他伸手推開景萱。

轎中光線幽暗,看不清他面上表情,但以景萱對他的了解,這人用這語調說話,多半又是生氣了。

景萱輕哼一聲別過臉,接下來的路雖然仍然磕磕踫踫,兩人卻都沒有再說話。等轎子終于在景家門前落定的時候,景萱立馬就想掀了簾子下去,但她剛一動,就被寧崢攔住。

寧崢壓低聲音道︰「你別忙著下去,我先去叩門。」

本著謹慎為上的原則,景萱沒有同寧崢叫板,她點頭退了回去,只輕輕挑了簾子一角,看著寧崢前去叩開了門。

前來開門的門房在景家呆了多年,提著燈籠照了一陣,認出是寧崢,不由奇怪問道︰「這麼晚了,寧少爺怎麼來了?有急事嗎?」

寧崢回道︰「的確有些急事,是有關你家大小姐的。表姨與姨父可歇下,我得見一見他們。」

寧崢與景萱的不對付,是整個安原府都知道的事情。如今寧崢深夜上門,居然是為了景萱的事情?門房心中雖然疑惑,但自從景萱出事以來,景家一片淒風楚雨,景父景母終日愁眉不展,底下的下人自然也戰戰兢兢。如今听說事關景萱,他絲毫不敢耽擱,趕緊道︰「寧少爺你先隨我進屋,我這就去向老爺夫人稟報。」

寧崢點點頭,「暫且等我一下。」之後便折轉身回轎,準備去喚景萱。

寧崢與門房交涉的情況,景萱早看在眼中,她見寧崢走過來,便打算下轎。誰知腳還沒伸出去,突覺眼前一花,腦中也是一陣眩暈,前次被突然拽回筆中時的強大吸力再度從身後傳來。她暗叫一聲不好,想要掙扎著逃開,但哪掙得過?就在寧崢剛掀開轎簾的那一刻,她眼前一黑,整個身子瞬間被困回筆中。

她又回到了寧崢書房當中。

他們走的時候都忘了,要把這支筆也帶上。

功虧一簣,景萱欲哭無淚。而在哀悼自己倒霉的同時,她不由想起自己消失前寧崢那張滿是愕然的臉。

眼下這境況,他該怎麼和她爹娘解釋?引她爹娘到這里來,舉著這支筆告訴他們,自己被困在里面了?

她爹娘多半會以為寧崢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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