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業狂歌 第七十五章 夜半郊游

作者 ︰ 千里魂牽

高對陳宇和宇文佑靖說道︰「起先還以為兩位是要和我作對,現在才知道……,哎,真是上了年紀,老糊涂了。」

陳宇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以我之見,三位回去後最好能寫一份奏章,主動向主上請罪,並自請削官降爵,或許主上念在三位勞苦功高的份上,能免于重罰。」

賀若弼哈哈一笑,又不屑道︰「小兄弟,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不夠不必多此一舉,今天兩位將軍替我們說情,還治了宇文化及那賊,等回到洛陽,老夫設宴款待,聊表謝意。」

宇文弼仍然是默不作聲,畢竟他說的話比較嚴重,賀若弼勸了他兩句,他的眉頭才有所舒展。

陳宇實在不忍心看三位老臣送死,一咬牙,說道︰「听我說,主上剛才已經……」,話說到一半,被宇文佑靖打斷了︰「主上剛才已經起疑了,恕在下不敬,三位元老還是趕快回去吧,以免加重主上的猜疑。」

高點點頭︰「宇文將軍言之有理,宋國公,宇文尚書,咱們不宜久留,趕快各自回帳吧。」

兩位老臣也表示同意,匆匆告別後就離開了。

人走後,宇文佑靖對陳宇道︰「你既然說過,是主上要殺他們,那就沒人能救的了。你要是不死心,恐怕會把自己也搭上。」

語兒也說道︰「是啊,郎君,剛才我都快緊張死了,生怕主上會把郎君也一起責罰了。這件事,咱們還是不要管了吧。」

陳宇看著三位老臣逐漸消失在夜幕中的背影,嘆道︰「只是眼睜睜的就這麼看著,實在是有些不甘心。」

宇文佑靖拍拍他的肩膀︰「沒辦法的,你已經盡力了。主上雄才大略,特立獨斷,你我只能順其道而行,稍微逆著一些,就有可能被碾死。」

陳宇苦笑一聲,說道︰「這件事我們的確幫不上忙,而且現在你跟你的義兄算是撕破臉皮了吧,以後怎麼辦,你們怎麼相處?」

宇文佑靖冷笑道︰「這是早晚的事情,自從我娶了朧雪入門後,他就一直在打她的主意。他雖然是義父的親兒子,但現在我得主上和義父器重,他也奈何不了我。」

陳宇皺眉道︰「既然那狗賊對阿姐有歹意,姐夫你可要當心點。」

宇文佑靖笑道︰「不必擔心,你阿姐隨身帶有削鐵如泥的短匕。而且,你以前好像也教過她什麼……娘子防身術?」

陳宇也笑道︰「是的,不過饒是如此也不能大意。這廝現在有齊王罩著,只怕會不擇手段。何況姐夫你也不可能一直陪在阿姐身邊。」,

「朧雪和南陽公主走的很近,我不在的時候,朧雪會去找南陽公主說話。我也會好好保護好她的。時候不早,我回去了。」

宇文佑靖走後,陳宇系好帳簾,轉身走到語兒身邊,拉住她的手微笑道︰「今天多虧了你,不然的話我和姐夫就危險了。」

語兒嬌柔一笑︰「那郎君以後是不是要一直把我帶在身邊啦?」,陳宇點了點頭。

語兒笑了笑,又皺眉道︰「可是,宇文化及和楊暕恐怕還是不會死心,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以後咱們怎麼辦?」

陳宇沉聲道︰「楊暕少智無謀,不足為慮。不過這宇文化及饒是奸詐,非常棘手。得有個一勞永逸的辦法把他徹底解決,也幫阿姐掃除一個危險。」

第二天,北巡大軍如期北上,但是高,賀若弼和宇文弼的車駕被楊廣派人「護送」回了洛陽。

陳宇依例先行探路,因為是進入了突厥境內,所以整個驍騎營都按照楊廣的要求,人馬皆被重甲。騎兵們被明光鎧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手中馬槊都擦的 光瓦亮。馬身上的面簾;雞頸;當胸;馬身甲;搭後;寄生一件都不少。再加上飄展的旌旗,簡直就是一個鋼鐵儀仗隊。

這麼做的目的除了加強防備應對萬一之外,就是向突厥人顯擺。楊廣曾听陳宇匯報說,啟民可汗的侍衛之士裝備也不錯,堪稱鋼鐵之師。楊廣一听就不服氣了,這次說什麼也要讓突厥人見識見識真正的鐵騎雄風。

從突厥牙帳的所在地大利城,到榆林郡已經修好了一條長三千里,寬百余步的御道。這也是啟民可汗為了表示對楊廣的歡迎,而特意修出來的。

用鋼鐵包裹起來的驍騎營大搖大擺的行進在御道上,引來沿途突厥民眾的圍觀和驚嘆。

李枚第對陳宇道︰「將軍,這次北巡可真長臉,我在蒲州的時候,都不知道咱大隋聲威如此之高。」

陳宇呵呵笑道︰「那是當然的,現在咱們大隋是超級大國,順著昌逆者亡,誰不服那就是自尋死路。」

李枚第又想起上次來突厥時「慘敗」的經歷,說道︰「這次讓啟民再送幾個女子過來,我要一雪前恥!」

陳宇笑道︰「隨你的便,反正這次你是自己一個帳篷,別再指望我會去救場。」

兩人說話間,語兒從後面趕了上來,陳宇問道︰「主上起行了嗎?」

語兒點點頭︰「起行了,主上和皇後坐在觀風行殿里沿著御道一路走來,路旁邊的突厥百姓看到會自己走路的宮殿,還當是神仙駕臨了呢,跪伏在地都不敢起來。」

陳宇笑道︰「這便是主上的用意了,連唬帶嚇,讓突厥人不敢小瞧我朝,看來這錢花的倒也不是太冤枉。」

就這麼又行進了一個多月,在八月初九,楊廣終于到達了突厥牙帳所在的大利城,這也是中原王朝的皇帝第一次臨幸這里。

這對突厥來說,是一次空前的盛世,大利城連續大慶數日,燈火徹夜不熄。

幾天後的一個夜晚,陳宇交接了夜間巡邏事務後,趕回自己的位于城外的帳篷。進帳後,看到語兒正伏在桌案上寫什麼東西。

語兒也看到了陳宇,放下筆說道︰「郎君回來了。」,上前幫他月兌卸盔甲。

月兌掉沉重的盔甲,再換上一身寬松的袍子,陳宇舒服的伸個懶腰,問道︰「語兒,你在寫什麼東西嗎?」

「是呀。」,語兒給陳宇更衣完畢,坐回桌案旁繼續寫,邊寫邊說道︰「昨天主上即興賦詩,我听了感覺好有氣勢啊,就給記下來了。」

陳宇在毯子上舒舒服服的躺成一個「大」字,看著語兒玲瓏的身影,問道︰「什麼詩,念給郎听听。」,「好的,嗯哼哼……」,語兒清清嗓子,用婉轉又不顯矯揉的聲音念道︰

「鹿塞鴻旗駐,龍庭翠輦回。

氈帳望風舉,穹廬向日開。

呼韓頓顙至,屠耆接踵來。

索辮擎羶肉,韋韝獻酒杯。

何如漢天子,空上單于台。」

陳宇听過之後愣了一愣︰「完了?」,語兒點點頭︰「完了。」,「這……,什麼意思啊?」,一副不明覺厲的表情。

語兒沒好氣的白他一眼道︰「就知道你听不懂,給你解釋多了也沒用,就說後兩句吧。意思是當年的大漢天子,縱然趕走了匈奴人,也只不過登上了一座空的單于台,哪里有咱們的主上現在這樣風光。」

陳宇同意道︰「是啊,當初橫行草原的霸主如今服服帖帖的跪拜在主上面前,還把自己胳膊上的肉割下來獻給主上吃,的確比漢武帝當年還要威風。」

語兒撇撇嘴道︰「割下自己的肉……,血淋淋的,看著多難受啊。主上……吃了嗎?」

陳宇笑道︰「當然沒吃,不然肚子得疼好幾天。不過還是收下了,這可是草原人最高規格的禮節。主上也沒虧待他們,給啟民可汗和他的可敦,也就是王後義成公主一人賞了一口金子鑄成的大缸,還有綢緞二十萬匹。」

提到義成公主,語兒嘆道︰「听說,按照突厥的風俗,啟民可汗如果死了話,義成公主就得嫁給他的兒子……,這不是……亂了嗎?」

陳宇笑道︰「人家不覺得亂就行了,咱們也別操這個心了。」

語兒想想還是覺得難受,說道︰「那我們還是說說詩文吧。嘻嘻,真沒想到,主上這麼有文采。」,說著又看看陳宇,嬉笑道︰「比郎君你強多了。」

陳宇不屑道︰「切,郎我肚子里也是有墨水的,要不要來兩句?」

語兒一听來了興趣︰「郎君你也會?趕快作一首,讓語兒听听。」

陳宇開始從大腦里搜刮讀過的後世詩句,可惜他在少林寺的文化課底子到底淺薄,一時間竟然一句也想不起來,依稀間想起听姐夫牆根兒的時候的那一句,便裝模作樣的吟道︰「初極狹,才通人。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

語兒疑惑道︰「郎君,這不是陶淵明的桃花源記嗎?你怎麼說是自己作的呀,淨騙人。」

陳宇嘿嘿一笑︰「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可知道這句的內在含義是什麼嗎?」,「什麼?」,「附耳過來……」

語兒非常听話的起身走到陳宇身邊坐下來,陳宇直起半個身子,在語兒耳邊嘀咕幾句,語兒的臉立刻就紅了,粉拳敲在陳宇胸脯上︰「好你個郎君,這麼好的詩都被你曲解成這樣,該打……」

陳宇順勢把語兒摟抱起來,兩人笑鬧著在毯子里滾作一團。

語兒推開陳宇準備解她衣裳的手,說道︰「郎君,你總是這樣……直接,都不懂的體諒女兒家的心思……」

陳宇納悶道︰「怎麼個體諒法?你看我每次都累的精疲力盡,把你伺候的心滿意足,這不就是最好的體諒嗎?」

「哪里啊……,你看你阿姐和姐夫,人家都知道喝酒談天,吟詩作賦,多有情意。」,陳宇苦笑道︰「這你可是難住我了,我就是一介武夫,哪里會什麼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套路。」

看著語兒略顯失望的表情,陳宇靈機一動,微笑道︰「語兒,郎帶你去看星星吧。草原的夜空星光璀璨,來一趟不見識見識就太可惜了。」

語兒高興道︰「真的嗎?太好了,我也一直想看看呢,就是郎君你一直不陪我去……」

陳宇笑道︰「說走就走,咱們現在就去。」,不過語兒又猶豫了︰「這麼晚了,會不會不安全?」

陳宇把橫刀「斬甲」佩在腰間,說道︰「這附近都是我們的人,料也無妨,走。」

兩人稍微收拾一下就出了帳,陳宇把烏林牽來,先把語兒扶上去,自己再跨上去,雙腿一夾馬月復,疾馳出去。

老天爺很給面子的給了個晴天,天上繁星點點,隱約可見璀璨的銀河。

陳宇疾馳出營,一直走了二十里左右才停下來。

語兒一開始非常高興,但看到走了這麼遠,又有些擔心的說道︰「郎君,會不會離大營太遠了。」

陳宇笑道︰「遠就對了,這樣就沒人能听見咱倆……,額不,沒人能打擾咱們兩個的雅興了。」

「可是,這荒郊野外的,會不會有狼啊?」,陳宇奸笑道︰「這里只有一只狼,那就是我……,看本郎今晚如何在這天地之間,把你吃的一干二淨……」

語兒這才知道是上當了,嬌羞之下粉拳捶在陳宇胸口,抱怨道︰「郎君……,不是說好不那什麼了嘛,你怎麼能食言呢,壞死了……」

陳宇心里一想也是啊,語兒到底是聞著書香長大的,要是自己老是這麼簡單粗暴,時間長了,就把人家身上的靈秀之氣磨沒了。而且會顯得自己跟那李枚第一個檔次。

「好吧,今晚我就陪你看星星,陪你說說話兒。」,「真的嗎?郎君你真是個好人……」

兩人繼續走了一段,在額根河邊上找了個斜坡坐下,像一對兒初戀情人那般卿卿我我。

「郎君,等以後我和姐姐都嫁給了你,你會喜歡誰更多一點呢?」

陳宇微笑道︰「怎麼,怕我會冷落你嗎?」,「不是啦,人家就是想問問嘛……」,「哦對了,說到詩兒,我倒是想問問,你精于書畫,那詩兒呢,她會些什麼?」

「姐姐她喜歡音律,最擅長五弦琵琶。」,「哦,原來這樣,不錯不錯。」,陳宇心說這以後一個在旁吟詩,一個彈首小曲,生活多美妙……

語兒融入陳宇懷中,柔聲道︰「郎君,以後你會喜歡我多一些,還是姐姐多一些呢?」

等了半晌,陳宇沒有回話,「郎君……,你說……」,語兒正要追問時,陳宇卻示意她不要吭聲。

語兒好奇的抬頭一看,陳宇眉頭緊皺,表情嚴肅至極,剛才的柔情蜜意一掃而空。

跟著陳宇四個多月,語兒知道他只要在遇到事情的時候,才會有這種表情。

語兒也緊張道︰「郎君,發生什麼事了?」

陳宇低聲道︰「把手放在地上,有沒有什麼感覺?」

語兒把手掌按在地上,眉頭微皺道︰「好像是有些震動……,而且越來明顯了。」

話音剛落,陳宇就趴在地上,耳朵緊貼地面,邊听邊說道︰「有大批騎兵正在往這個方向疾馳,至少有兩千之眾。」

語兒一听,不由得緊張道︰「怎麼回事?是我們的騎兵嗎?」

陳宇直起身子,扶著語兒一起站起來,說道︰「千人以上的行動,我肯定事先知道。這是突厥的騎兵!」

語兒緊張道︰「難道是啟民可汗他要謀害主上!?郎君,咱們快些回去示警吧!」

陳宇擺擺手示意她不要緊張,略一思索便道︰「主上身邊有五十萬大軍層層護佑,突厥人這時候造反根本是自尋死路。何況這幾千人馬還不夠咱們塞牙縫呢,不要急,先看看再說。」

震動感越來越強烈,越來越近。在星光之下,隱約可見天地交界線馬頭攢動,目測得有個三五千匹。

待走近了,陳宇才松了口氣,原來只有馬沒有人,是馬群在奔騰,四周有幾十個突厥趕馬人趕著馬群前行。

「郎君,」,語兒問道︰「他們趕著空馬,是要干什麼呀?」

陳宇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上去問問吧。」

兩人騎上烏林,朝馬群奔過去,接近側翼的時候,趕馬群的突厥人發覺有人靠近,分出幾騎湊了過來,其中幾人手里還持著弓箭,看來即便是在自己地盤,他們也從來不放松警惕。

陳宇問語兒︰「會說突厥話嗎?」,語兒搖搖頭︰「不會……,那麼難听的話,人家才不要學呢……」

陳宇正在發愁間,看到來人里面有一個熟悉的身影,笑道︰「不會也沒關系。」

這個熟悉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大業元年陳宇跟著韋雲起出使突厥時,在牙帳中見過的,啟民可汗的「軍師」史蜀胡悉。當時雖然只听他說了一句話,但是商人的本色盡顯無疑。

史蜀胡悉沒想到在這里會踫到陳宇,雖略為吃驚,但還是命令身邊人收起弓箭,非常恭敬的用漢話說道︰「原來是大隋的陳將軍,草原尊貴的客人。」

陳宇也客氣道︰「不用多禮,咱們一回生兩回熟,現在也算是老朋友了,哈哈。」

史蜀胡悉往來西域突厥和中原做生意,對漢人的話理解的也非常透徹。

兩人互相客套幾句,陳宇就先發問了︰「你們這是……?」

史蜀胡悉解釋道︰「哦,這是從吐谷渾買來的上好青海駒五千匹,正要趕到大利城,讓可汗陛下查驗。」

「哦,」,陳宇心說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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